安鐵在電腦上把那張在彭玉家衛生間裡發現的名單上的地產商的資料都調出來,研究了一會,發現這八大地產商的項目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這八大地產商率先帶頭響應國家宏觀調控,正在動工和即將興建的項目都是一批小戶型和低端價位的樓盤。
現在地產界的房價飆升,全國各大城市地產泡沫現象,影響到千家萬戶,衣食住行,一個人要想在一個城市立足,房子是每個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正是因為如此,那些地產弄潮兒在各大城市吸足了買房者的精血,左右著每一個人生活。
所為泡沫,就是不真實的市場反應,泡沫的興起有多種多樣的原因,掏錢的永遠是需要房子的人,得益的永遠是不需要房子卻有錢倒賣房產的人,獲利最多的當然是最有錢和最有資源的人,最有錢的人很多,不太好找,最有資源的卻只有政府。
想到這裡,安鐵心裡一動?難道這個不複雜的民工之死事件跟政府有關係。
安鐵皺著眉頭,想了想,一時想不通。
國家宏觀調控,抑制經濟過熱和地產泡沫是一項勢在必行的舉措,能讓那些在各大城市掌控著都市龍頭產業的地產開發商,能夠放棄自己的利益,配合國家宏觀調控,確實是一件很難操作的事情,有時候不是幾條活動空間很大的政策就能奏效的,商人永遠是商人,永遠只會把利益放在位。
這名單上的八大地產商是濱城地產界的代表人物,既然他們能夠達成一致,讓他們心甘情願地去開發低端房地產項目,這裡肯定是政府做了許多工作。可他們中四人被暗殺,6家在這次民工事件中受到不同程度的波及,又說明了什麼問題呢?
想到這裡,安鐵點了一根煙,緩步走到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目前面對的這些事情越來越讓人難以把握了,如果這些事情發生在五年前,安鐵會認為這些跟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可現在,安鐵無法做到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一切東西似乎都在冥冥之中有剪不斷理還亂的聯繫。
想起以前,安鐵像開玩笑似的徵求瞳瞳的意見是否要開一個公司,瞳瞳只是隨口說一句,叔叔開公司就能做大老闆了,那多好,安鐵頭腦一熱,借由一次機會果真弄了個公司,沒想到這個公司還真成了自己重新面對生活的一個基礎。
生活是很容易,可那要看你想過什麼樣的生活,在一切都看似毫無疑義的時候,找一些讓自己熱血沸騰的事情來做,倒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就在安鐵把煙頭壓進煙灰缸的時候,剛才隨著路中華出去的小黑又折返回來,一進安鐵的辦公室,就急促地說道:「安哥,在天容地產的工地上發現了一個可疑的民工,華哥已經趕過去了,讓我叫你也過去看看。」
安鐵抓起桌子上的那張名單,道:「走,去看看。」
安鐵和小黑到了天容地產的工地現場,小黑領著安鐵進了一間工地上已經驗收過的空房子裡,這個小區也是那種廉價小戶型,房子裡連大白都沒刮,裡面卻擺著幾張簡易的賭桌和賭具,估計是工地上的小型賭場。
安鐵看著這個有些破爛的小賭場,什麼也沒問,這種小型的娛樂性質的賭場在許多民工聚集的地方遍地都是。
安鐵也沒想深入去瞭解。估計這個地方也算是路中華的產業之一。這麼一個破爛的賭場說是產業雖然可笑,可如果你要是有幾百個這樣的賭場,那就不但不可笑,而且貨真價實得算是一個產業。以前聽路中華提起過他有許多開在民工窩裡的賭場,安鐵雖然有些擔心,卻也沒太在意,因為安鐵知道,幾乎沒有一個民工聚集的地方沒有賭博的,關鍵在於大小而已。
這樣的地方賭博當然是小打小鬧,公安機關基本把這個定位在娛樂性質,加上這些年,民工權益保護又喊得挺響,一般是不會管的,除非出了問題,才會來查。
路中華也把重點放在了正規的生意上,像是安鐵之前呆過的搬家公司,還有濱城一些小型的餐飲連鎖店、家政服務中心、裝修公司,從這一點上來看,路中華還算是一個有遠見的人,進退有度。
路中華坐在這個小型賭場賭場的椅子上,領帶鬆鬆地在脖子上掛著,目光陰騭地盯著躺在地上被打得直哼哼的民工,見安鐵和小黑進來,對安鐵點點頭,然後吳軍就馬上給安鐵搬了一張還算舒適的椅子,放在路中華身邊。
此時屋裡沒有多少人,路中華的大多數人都守在門外面,可留在屋裡的那幾個手下一看就是中華幫裡的狠角色,一個個眼神陰鬱,同仇敵愾地看著地上躺著的那個民工,似乎只等路中華一聲令下,就會馬上撲上去。
安鐵坐下來後,看看那個躺在地上呻吟的瘦小男人,估計自己來之前這裡上演了一場審判,安鐵用探尋的目光看看路中華,只見路中華深鎖眉頭,對安鐵說:「安哥,你來了?」
安鐵看看那人,說:「怎麼回事,他是誰?」
吳軍在安鐵身邊低聲道:「安哥,我們懷疑這人是那天在這個工地上放火的人。」
安鐵挑了一下眉毛,仔細打量了一下地上的人,只見那人身材瘦小,長得尖嘴猴腮,想是之前被人打了一頓,臉上更是沒法看了,那呻吟聲尖銳得有些刺耳。
聽吳軍跟安鐵說完,躺在地上的那人睜開眼睛看看路中華,說:「華哥,真不是我,我哪能做那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呢,我冤枉啊。」
路中華冷哼一聲,吳軍立刻就發問道:「冤枉?!你那些錢是哪來的?不要告訴我你中彩票了,這裡的人哪個不知道你好賭成性欠了一屁股債,怎麼那把火一燒,倒把你燒成大款了?快說,到底是誰讓你這麼幹的?」
躺在地上的男人被吳軍這麼一問,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借的錢啊,真不是我幹的。」
吳軍冷笑著看了一眼站在兩邊的那些狠角色,接著就有幾個小伙子跳出來把地上的男人揪起來,吳軍拿著一把刀走到那人身邊,蹲下來,瞇起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那個男人一臉恐懼地看看吳軍,認命地低聲說道:「是……是王輝!他,他是這個賭場的,我欠他的錢,所以……華哥,是他逼我這麼做的。」那個男人跪在地上,情緒很激動地說著。
吳軍聽那個人一說完,馬上走到路中華身邊,低聲在路中華耳邊說了幾句,路中華臉色一變,眼睛裡閃過一道攝人的精光,對吳軍道:「你立刻去查!我先回咱們的酒店,有消息馬上去找我。」
吳軍對路中華點點頭,立刻就帶著幾個人拉上剛才被疑似縱火的那個男人走了。
路中華對安鐵說:「大哥,咱們去我那吧,我詳細再跟你說說。」說完,路中華臉色陰沉地掃了一遍他手底下的那些兄弟。
就在這時,小黑的電話急促地響了起來,小黑接完電話,臉色突然大變,趕緊對路中華道:「華哥,又有一個工地出事了!」
安鐵和路中華對視了一眼,路中華沉聲道:「怎麼回事?」
小黑皺著眉頭說:「電梯事故,死了五個人!」
安鐵聽完,心裡一沉,問道:「小黑,是哪個工地?」
小黑想了想,說:「是聖龍房地產的工地」
聖龍,如果安鐵沒記錯,這個聖龍地產的老總也是名單上的八個人之一,而且,他向陳天容一樣,也死了。
路中華沉默了一會,對小黑道:「小黑,你現在去看看,到底什麼情況,還有,把事情穩住,回來把詳細的經過講給我聽。」
小黑走後,路中華帶著安鐵和手下的一行人匆匆離開工地,路中華故意與身後的那些人保持一定距離,神色凝重地與安鐵並排走著,一邊走一邊對安鐵說:「安哥,看來事情越來越複雜了,我懷疑這事好像有人在搗鬼,而且還是針對我。」
安鐵挑了一下眉毛,沉吟道:「我也有一些新發現,你先說說你的看法?」
路中華停下腳步,給身後的人使了一個眼色,那些人與安鐵和路中華保持一定距離站在不遠處。
路中華對安鐵緩緩地說:「剛才那個人說的那個叫王輝的人是幫裡的一個小角色,可我懷疑是我們內部出了問題。」路中華說完,陷入沉思中。
安鐵道:「這件事不單純是肯定的,可我倒不覺得這事只是為了針對你,你看看這個。」安鐵把那張名單遞給路中華。
路中華接過安鐵遞過來的名單看了一下,猛地抬起頭,看著安鐵說:「大哥,這名單你是怎麼得到的?」
安鐵看著路中華,問道:「怎麼?你見過這張名單?」
路中華皺著眉頭想了想說:「不是這張,可我見過類似的,你注意到這名單右下角的這個標誌了嗎?」
安鐵看一眼右下角那個錨型的標誌,說:「怎麼?這個代表什麼?」
路中華瞇起眼睛,說道:「畫舫,這是那個叫畫舫的俱樂部特有的標誌。」
安鐵突然覺得事情似乎越來越清晰,可又似乎什麼也看不清,問道:「畫舫到底是個什麼俱樂部?小路,你清楚多少?」
路中華往周圍看了看,沉聲說:「安哥,這個就是我一直想跟你說的,咱們先回我那裡吧,這裡人多眼雜。」
安鐵和路中華走到售樓處的停車場時,看到從售樓處門口迎面走出了一男一女,竟然是彭坤和彭玉,看見這兩個人走在一起,安鐵當時就愣住了,當安鐵把彭坤和彭玉這兩個名字在腦袋裡過一遍,心裡立刻就像想明白了什麼似的,怔怔地看著彭坤和彭玉。
這時,彭坤和彭玉也看到了安鐵,彭坤的臉色微微一變,然後笑著推了一下金絲邊眼睛,緩步向安鐵這邊走來,一邊往這邊走,還一邊打量著安鐵身邊的路中華。
彭坤和彭玉來到安鐵和路中華身邊,彭坤率先開口道:「老安!你怎麼在這?」
彭玉有些詫異地看一眼安鐵,然後又看看彭坤,說:「哥,你認識安總?」
彭坤笑道:「是啊,老安是我朋友,老安,這位是舍妹,彭玉,怎麼?看樣子你們也認識?」
安鐵暗想,果然沒錯,彭坤、彭玉,之前怎麼就沒聯繫到一起呢,安鐵道:「彭坤,想不到你還有個這麼漂亮的妹妹,我是彭總這個項目的代理銷售方,之前跟你妹妹見過兩次。」
彭坤看了一眼彭玉,彭玉微笑了一下,看看安鐵點點頭,然後有些詫異地看一眼路中華,說道:「路先生也在啊?這麼說大家都認識嘍?」
路中華一直在一旁打量彭坤,聽彭玉這麼一問,笑了一下,說:「是啊,這個城市真是小啊。」
彭坤聽路中華說完,眼鏡片閃了一下,鏡片後面的那雙眼睛在安鐵和路中華身上掃來掃去,一時間,幾個人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詭異起來。
「水中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