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鐵帶著瞳瞳爬上長長的台階,瞳瞳已經有點氣喘吁吁了,臉上多了一抹胭紅,眉宇間帶著一絲憂慮,似乎在心裡琢磨一會在觀音菩薩面前許什麼願望。
步入正殿,廟宇的宏偉和華麗再一次讓安鐵咋舌,殿堂內鐘聲渺渺、香火繚繞,帶著一種不似凡間的氣息,讓安鐵的心格外寧靜。
現在的寺廟一般不讓遊客到殿堂裡燒香,巨大的香爐擺在寶殿的庭院裡,香火非常旺盛。安鐵給瞳瞳請了一柱長長的許願香,放在瞳瞳手裡,握著瞳瞳的手把那柱香點燃,然後交由瞳瞳,只見瞳瞳虔誠地拿著冒著青煙的香拜了三下,然後佇立在寶殿的正前方,閉著眼睛許願。
山風夾雜著海風吹得香煙扶搖直上,瞳瞳今天穿的是昨天買的那條紅色蠟染筒裙,和一件黑色的薄紗外套,寶殿之下,輕風之中,飄逸的像駕臨凡間的玄女,再加上這種莊嚴肅穆的氣氛,使安鐵在一旁看得竟有些癡了。
安鐵記得上次帶瞳瞳回貴州尋親,瞳瞳在雍和宮那副前路未卜的樣子,感覺瞳瞳又長大了很多,現在的瞳瞳,再怎麼看也不像個瘦弱不堪的小女孩了,雖然還是很嬌小,可那小小的身軀彷彿蘊含了更多的力量。
想起瞳瞳跟自己說的「堅持與信念」,安鐵笑了笑,心裡升起一股暖流,彷彿真的身上升起了一種力量。
「叔叔……」瞳瞳的一聲呼喚,讓安鐵回過神來。
安鐵接過瞳瞳手裡的香,放進香爐,然後在南山寺裡逛了起來,寺廟建在青翠的山上,裡面亭台水榭,廟堂巍峨,比皇家園林竟分毫不差,這裡的那種寧靜致遠的祥和,讓人悠然而生出如在方外的感覺,恍惚中,彷彿梵音裊裊,不知此身在何處。
安鐵今天為了配合瞳瞳穿的衣服,不知怎麼,自己也穿了一套黑紅相間的打扮,早晨出發的時候和瞳瞳一起站在鏡子前,左看右看,發現自己跟瞳瞳還是挺般配,還不是那麼老,遂心下竊喜之。
瞳瞳不知安鐵攬住自己的腰在衛生間站半天在幹嘛,不明所以地說:「叔叔,可以出發了嗎?」安鐵這才老臉一紅,從獨自陶醉中醒過神。
現在,安鐵和瞳瞳執手徜徉在寺廟的亭台水榭中,不時有路人側目看看自己和瞳瞳,安鐵更是有點飄飄然的感覺,後來發現,路人的目光幾乎都是停留在瞳瞳身上,自己站在瞳瞳身邊簡直被當做透明人,結果,造成安鐵一發現有人看瞳瞳,就瞪出殺人的目光,像個黑面神似的,讓安鐵覺得這場景十分好玩。
其實安鐵一看見眼前的美景,心裡就有點感歎,可惜瞳瞳現在什麼也看不見,無端對這次出遊產生出一絲遺憾,儘管如此,安鐵還是使出渾身解數,盡量組織自己的語言,把自己看到的東西描述給瞳瞳,瞳瞳忽閃著大眼睛,側耳仔細聽著,生怕漏掉每一個細節。
事實證明安鐵很有做講解員的天分,經常看著瞳瞳在自己的講解中露出或欣然、或沉思的表情,安鐵的成就感還是大大地有。
走了一會,安鐵帶著瞳瞳在寺廟荷塘中的一個亭子裡坐了下來,香風陣陣,荷葉青青,這裡的荷塘很大,賓館的那個小池塘比起這裡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安鐵拿出來時帶上的點心飲料,放在石桌上,跟瞳瞳一邊享受著寺廟園林的幽靜。
安鐵把一塊椰子糕遞給瞳瞳,說:「丫頭,現在咱們就坐在一個荷塘上的亭子裡,這裡的荷花池特別大,上面開滿了白色的蓮花,很好看。」
瞳瞳吃了一口椰子糕,安鐵又馬上把一瓶飲料遞給瞳瞳,瞳瞳笑吟吟地說:「叔叔,你不用這樣給我講了,我都感覺得到,這裡有一種淡淡的荷花香氣,而且特別靜,想都能想得到這裡一定很美。」
安鐵摸摸瞳瞳的頭髮,笑道:「我們家丫頭比什麼美景都美,嘿嘿。」
瞳瞳抿嘴笑笑,道:「你又笑話我,嗯,叔叔,反正坐在這也沒事,咱們兩個也學學古人,把能記住的關於荷花的古詩背出來兩首好不好?」
安鐵道:「沒問題,我都忘了,丫頭還是個小才女哈,好,我先來」
安鐵望一眼煙波浩渺的荷花池,想了一會,道:「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莖孤引綠,雙影共分紅。色奪歌人臉,香亂舞衣風。名蓮自可念,況復兩心同。」
瞳瞳的眼底閃爍著異樣的眸光,拍手道:「古詩就是美,叔叔記得這是誰寫的嗎?我以前沒看到過這首詩。」
安鐵想了想,說:「哪個朝代的不記得了,好像詩人叫杜公瞻,詩的名字叫《詠同心芙蓉》,以前我也是無意中看到這首詩的。」
瞳瞳喃喃地說:「《詠同心芙蓉》,名字很好呀。」
安鐵笑道:「該你了,既然是你提出來,肯定記得不少古詩吧。」
瞳瞳皺著鼻子,道:「啊?我其實是聽叔叔給我背詩的,我真的一首也不記得了,嘻嘻。」
安鐵搖頭笑笑,道:「不行!既然效仿古人,就要遵守君子之約,耍賴可不行,小心我把你丟在廟裡不管了,讓你這個小丫頭做個小尼姑。」
瞳瞳吐了一下舌頭,挽住安鐵的胳膊,道:「這麼嚴重啊,好了,那我就背一首。」說完,瞳瞳凝神想了一會,把頭靠在安鐵身上,緩緩地說:「微風搖紫葉,輕露拂朱房。中池所以綠,待我泛紅光」說完,瞳瞳的嘴角泛起一絲笑意,搖著安鐵的胳膊說:「怎麼樣?叔叔,這首詩好嗎?」
安鐵道:「嗯,很好,不哀怨淒涼,很積極的情緒,叔叔喜歡這種感覺。」
瞳瞳聽安鐵說完,道:「其實我更喜歡叔叔說的那首,同心芙蓉,嘻嘻!」瞳瞳的臉上微微有些發紅,手放在安鐵的掌心裡,靠著安鐵陷入了沉思。
這幾天,與瞳瞳每時每刻都在相依相偎,安鐵幾乎沒有去留意眼前的美景,內心就被這種充實的感覺塞得滿滿的,不時地感歎,時光如果能停在此刻該有多好,可安鐵想要的並不是此時此刻的相依相偎,安鐵期待與瞳瞳經歷更多,這時候,安鐵竟然希望時光能流走得快些,好讓瞳瞳快點長大。
低頭看一眼瞳瞳,胸中湧起陣陣暖流,跟瞳瞳這樣呆得越久,安鐵越發感覺自己似乎終於找到了一直在尋覓的東西,以前那種毫無目的的空虛沒有了,對生活也不存在什麼憤怒和不屑了,取而代之的是對以後的更多期待與守候。
在亭子裡歇息一會,安鐵帶著瞳瞳去看那尊海上觀音,海南的海上觀音像工程非常大,觀音聖像高108米,凌波佇立在直徑120米的海上金剛洲(觀音島)上,遠遠看上去還真以為是觀音菩薩降臨在碧海藍天之中,讓人忍不住驚歎,更震懾於佛法的莊嚴。
安鐵與瞳瞳站在巨大的觀音像下面,安鐵把觀音像跟瞳瞳簡單說了一下,瞳瞳便拉著安鐵,道:「叔叔,我們一起許願。」瞳瞳的手異常潮濕,眼睛發著亮光,在艷陽下跳動著一股子執拗。
安鐵的眼裡滿含著疼惜,其實,安鐵現在最大的心願是希望瞳瞳的眼睛盡快好起來,能重新看到自己,看到眼前美景,和自己與瞳瞳將要去看的美景。安鐵動容地說:「好!我們一起許願。」
看著瞳瞳雙手合適放在胸口,安鐵也學著瞳瞳的樣子,把眼睛閉上,把心裡的那個願望說了很多遍,這個時候,安鐵恍惚中感覺海上生風,梵音四起,彷彿南海觀音衣袂飄飄駕臨到了自己和瞳瞳面前和心裡。
「叔叔,你許了什麼願?」瞳瞳玩著安鐵的胳膊說。
「你不是說說出來就不靈了嗎?」安鐵點了一下瞳瞳因為激動而微微泛紅的鼻尖。
「嗯,對,我一時忍不住給忘了。」瞳瞳吐了一下舌頭道。
安鐵搔了一下瞳瞳的頭髮,攬住瞳瞳的肩膀,說:「走吧,咱們去吃點齋飯,怎麼樣?」
中午,安鐵和瞳瞳在寺廟裡吃了一頓齋飯,這裡的齋飯味道非常不錯,瞳瞳居然破例吃了兩小碗米飯,看著瞳瞳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安鐵都快忘了往自己嘴裡填東西了,這幾天,安鐵無時無刻都感到非常滿足,這種巨大的滿足感甚至讓安鐵都有點多收善感。
吃過齋飯,安鐵怕瞳瞳累了,也沒繼續逛這座大廟,只在南山寺的購物街裡閒逛了一下,路過一個賣紅木製品的小攤,被一隻活潑可愛的小招財魚攫住了視線,想起瞳瞳一直掛在脖子上的吊墜沒有了,安鐵當下就決定把這隻小魚買下來。
當安鐵把那隻小魚放在瞳瞳手中,瞳瞳用手仔細地摸索著,恨不得把每一個紋路都摸出來,笑瞇瞇地說:「叔叔,你說這個戴在哪好啊?」
安鐵拿過那只紅木的小魚,戴在瞳瞳的脖子上,然後握著瞳瞳的肩膀看看,說:「嗯,非常適合丫頭,怎麼樣?喜歡嗎?」
瞳瞳抓住安鐵的手,說:「叔叔送的我都喜歡,不過這條小魚一定很可愛,我不看都知道。」
看著瞳瞳胸前掛著那只活潑的小魚,安鐵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瞳瞳送給自己的銀鎖片微微有些發燙,緊貼著自己的皮膚,嘴角不自覺地揚起笑意。
回到賓館,已經是黃昏了,雖然在寺廟裡逛了一大天,卻並不感覺怎麼累,如果瞳瞳能看到東西,安鐵還真希望能在寺廟裡住了一兩天,與瞳瞳在那座香煙繚繞的寺廟裡賞荷花、吃素齋。安鐵並不指望自己的心有多干靜,倒是希望瞳瞳能一直帶著這份純真,快樂地生活在自己身邊。
又是夜晚了,瞳瞳已經早早睡下,安鐵佇立在窗邊正失神的時候,聽到似乎有人在彈奏著吉他唱歌,安鐵皺起眉頭,心想道:「誰這麼晚鬼哭狼嚎的。」
仔細一聽,是《愛如潮水》這首歌,安鐵卻並不覺得這個唱歌的人有那麼討厭了,看一眼熟睡的瞳瞳,自己也跟著外面唱歌的人一起哼了起來:
不問你為何流眼淚不在乎你心裡還有誰且讓我給你安慰不論結局是喜是悲走過千山萬水在我心裡你永遠是那麼美
既然愛了就不後悔再多的苦我也願意背我的愛如潮水愛如潮水將我向你推緊緊跟隨愛如潮水它將你我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