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瞳講到這裡的時候,臉上的表情變得很無助,用手抓了一下安鐵的胳膊,安鐵趕緊把瞳瞳往懷裡攬了一下,輕輕撫摸了一下瞳瞳的肩膀。
瞳瞳抬頭看了一眼安鐵,眼睛亮閃閃的,似乎含著淚光,接著瞳瞳又繼續說:「從那以後,女孩的爸爸又開始經常喝酒,喝醉了就和後媽吵架,後媽和爸爸吵完架就拿小女孩出氣。有了弟弟之後,家裡的生活越來越艱難,後媽總是說爸爸窩囊,不給爸爸買煙抽,也不給爸爸零花錢,因為她怕爸爸給小女孩買好吃的。有一次,小女孩聽說山上有一種草藥可以賣錢,她就自己拿著一個籃子去山上採草藥,她很害怕,可是她想賣草藥賺點錢,好給爸爸買煙抽。長草藥的地方根本沒有路,山也很陡,小女孩經常在山上摔跟頭,最嚴重的一次是,她從半山腰山滾了下來,從山上往下滾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就要死,就可以見到自己的親媽了,所以她一點也不害怕。最後,她好像做一個夢,夢裡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媽媽,可她怎麼也看不見媽媽的樣子。」說道這裡,瞳瞳的身體輕輕抖了一下,眼淚在眼圈裡轉悠著。
安鐵靜靜地看著瞳瞳,此時他已經完全確定瞳瞳在講自己小時候的故事,聽著瞳瞳如此淒慘的童年,安鐵感覺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難,可他想聽下去,因為那是安鐵不曾瞭解的瞳瞳的故事。
安鐵低著頭,輕輕吻了一下瞳瞳的額頭,柔聲說:「丫頭,然後小女孩怎麼樣了?」
瞳瞳把自己的身體往安鐵懷裡挪了一下:「然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女孩就醒了,醒來的時候,她感覺身上特別疼,骨頭像要散掉一樣。她在地上躺了一會,嘴裡輕輕地念著,媽媽,媽媽,然後她就哭了起來,整個大山裡都是她的哭聲,可當她一想起爸爸,她又爬到山上繼續採藥。等到採了滿滿一籃子的時候,她拿著那些草藥去集市上換了點錢。拿到這些錢的時候,她很高興,趕緊去給爸爸買了一盒煙,然後又給自己買了一根冰棍和一袋餅乾,當她很高興地拿著煙和餅乾回到家裡的時候,她的那個媽媽劈頭蓋臉地罵了她一頓。這次,爸爸也沒替小女孩說話,可是小女孩不怪爸爸,爸爸可能是因為她出去一整天著急了,所以才生氣的。到了晚上,小女孩的後媽罰她不許吃飯,爸爸有些心疼了,頂了後媽一句,後媽又開始在地上打滾著哭喊,爸爸只好忍著不說話了。到了晚上,小女孩已經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她很餓,這時她把白天賣草藥錢買的餅乾拿出來吃,可卻不小心被後媽看見了後媽特別生氣地打了小女孩一頓,還說她偷拿家裡的錢,是個饞鬼。後媽還要爸爸教訓小女孩,說偷東西不管教將來要丟他的臉,爸爸也以為小女孩偷拿了家裡的錢,伸出了女孩一巴掌。」
瞳瞳說到這裡的時候身體劇烈顫抖起來,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淌,這個時候,安鐵的心裡像刀割一樣難受,安鐵從來沒有想過,瞳瞳的身世居然是這樣,現在安鐵心裡突然升起了一種深深的自責,原來自己什麼也不知道。安鐵覺得自己給瞳瞳的關愛簡直太少了,瞳瞳的內心深處原來還有著這麼不堪回首的過去,安鐵心裡咒罵著自己:「我他媽都幹什麼了!」
這時,瞳瞳情緒有些激動的看著安鐵,不住地說:「爸爸打我了,我沒想到爸爸會打我,爸爸是是這個世界最疼我的人呀。叔叔……」
瞳瞳趴在安鐵的胸口,大聲哭著,安鐵感覺自己的心都要揪起來了,緊緊地抱著瞳瞳,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瞳瞳趴在安鐵的胸口哭了一會,輕聲說:「叔叔,你早猜到了,不錯,那個小女孩就是我,叔叔還想聽嗎?」
安鐵輕輕摩挲著瞳瞳的背,有些困難地說:「丫頭,你要是難過就別講了。」
瞳瞳抬起頭,說:「叔叔,我想跟你說說,要不我心裡更難受,我早就想跟你說了,可是又怕你知道我記得家在哪了,就要把我送回去。」
安鐵看了看瞳瞳,給瞳瞳擦了一下眼淚,說:「傻丫頭,怎麼這樣想,你接著說吧,叔叔聽著。」
瞳瞳笑了一下,又躺在安鐵的胳膊上,說:「爸爸打了我之後,我就哭著跑了出去,爸爸也後悔了,在後面追我,那天晚上外面下著雨,我感覺特別冷,也特別傷心,後來我一不小心摔倒了,我趴在泥裡放聲大哭著喊媽媽。爸爸把我抱起來的時候,我口袋裡的煙一下子就掉了出來,爸爸問我煙是從哪裡來的,我把白天去山上採草藥換錢的事告訴了爸爸。爸爸聽完抱著我哭了,我又問了爸爸,我媽媽到底死沒死,爸爸沉默了好久,最後說他也不知道,媽媽在我二歲的時候就走了。從那以後,爸爸再也沒打過我,還經常背著後媽給我買吃的,可是,後媽經常能發現,一發現就趁爸爸不在家打我。後媽經常打我的事我一直不敢告訴爸爸,我知道爸爸也沒辦法。」說到這裡,瞳瞳頓了一下,接著說:「後來有一天,我碰到一個女人,她說她能帶我去一個能掙很多錢的地方,我就跟她走了,在火車上我才發現她是一個賣小孩的,再後來叔叔就都知道了。叔叔,這些就是我沒告訴你的,雖然我知道我會給你添很多麻煩,可我不想回去,所以就一直沒和你說。」
瞳瞳說完以後,眼淚又流了下來,安鐵緊緊地摟著瞳瞳,一時間努力消化著瞳瞳講的那些事情,心裡一驚一驚的,安鐵感覺瞳瞳的手也緊緊地摟著自己的腰,像在努力抓著什麼似的。
就這樣,安鐵抱著瞳瞳好一會,把自己內心的複雜情緒平復了一陣子,才緩緩對瞳瞳說:「丫頭,叔叔很慚愧,你都在大連這麼久了,我居然連你心裡在想什麼都不知道。」
瞳瞳趕緊哭著對安鐵說:「叔叔,你不要這樣說,你一直對我那麼好,我都不知道怎麼報答你。」
安鐵聽了瞳瞳的話,心裡更不是滋味了,看著瞳瞳說:「丫頭,你怎麼又說傻話?」
瞳瞳伏在安鐵胸口,說:「叔叔,真的,這麼多年了,我一直也沒為你做過些什麼,反而一直在給你添麻煩,我覺得很對不起你。」
此時安鐵的心裡像針扎一樣難受,瞳瞳的童年簡直就像一個噩夢一樣,讓安鐵在內心深深地譴責自己,這麼多年來,自己好像從來沒有正真去關心過這個歷經苦難的小女孩,這個與自己朝夕相伴了四年,把全身心都交給了自己的小女孩。
安鐵突然覺得自己許多年來,活得虛偽而空虛,從來沒有真正去愛過別人,也沒有愛過自己。
安鐵的心裡瀰漫著一種說不出的悲苦,為瞳瞳,也為自己。
摟著瞳瞳沉默了半天,安鐵緩緩地看著天花板說:「丫頭,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