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的一天,天氣晴朗,雲淡風清。
雷隱正在喧鬧的萬山城採購靈獸或其屍體,一來需要餵食七星金蠶,二來小碧也要進食,雖然它可以長眠不食,但一有空,雷隱還是喜歡把它放出來和它追逐嬉鬧,而它自從成為赤螭後,水屬性法術日見精進,竟不弱於雷隱,一人一螭,常在草閒居內互相切磋。
大部分靈獸的肉是極鮮美的,而人又是沒什麼不吃的。
雷隱在菜場和一個肉販就一百頭三級靈獸飛天野牛討價還價面紅耳赤的時候,靈識足以覆蓋整個萬山城的他猛地現有三個萬獸山的人正御器飛來,一個築基後期,兩個築基初期,身著的銀袍上繡有黑色的蟠龍,是宗門內執法部的人。而他們飛身降臨的地方卻是展楓的住所!
拋下仍執意一百靈石一頭牛的肉販,雷隱一個縱身,在肉販的驚鄂間,化為一道銀虹飛射而去。
遠遠地,看到展楓瘋舞著一把銀色長鉤,也不用護身罩,更沒有御出防禦法器,一味地向兩個築基初期修士不要命地狂攻。
兩個築基初期修士顯然經驗不足,一時被展楓的瘋狂狀所嚇,身前御出的一刀一劍守多攻少,而那個築基後期修士則袖手冷眼瞧著,當靈識感應到飛遁而來的雷隱,不禁臉色一變。
不遠的地上,躺著柴郡,左胸一個燒焦的大洞,兩眼直直地望著天,大口大口急促地喘著氣,出尖銳的聲音,胸部快地一上一下收縮著,牽動她胸部下面那高聳的腹部,而她沒喘上幾下就忽地停止不動了,像一段枯枝般橫在那兒。
一道青光劃破長空,待那築基後期修士驚覺不妙,已然慢了,當當兩聲,那兩個築基初期修士的上階法器一刀一劍瞬間斷裂。一道沖天而起凌厲無比的風牆硬生生將展楓和那三個修士分隔開來,雷隱的一隻手已經按在了展楓的肩上,喝道:「去看看柴郡,這裡交給我!」
展楓如遭棒喝,先是一呆,隨即向柴郡那猛撲回去。
「雷隱!展楓私通血奎宗的人,還和她有了夫妻之實,我們奉宗主的命令,誅殺二人,如果你阻撓的話,那就是背叛宗門之罪!」受強風所迫,退出三丈後,勉強頓住了身形,那築基後期修士強作鎮定地說道。而心下一陣駭然,這雷隱果然名不虛傳,奪脈大會一別至今,不但修為突破,而且明明同是築基後期的修為,為何靈力如此的強悍!
那兩個築基初期修士一連退出了十丈,才穩住了身勢,聽到來人就是五派築基中期第一人雷隱時,都面色一震。而雷隱身上透出的可怕殺氣,令兩人幾乎無法提起自身的靈力。
正當雷隱心下一橫,是不是要把他們都殺了時,瞥見那築基後期修士驚怖的表情,立刻回頭一望——
展楓跪在地上,鮮血淋漓的雙手捧著一個只有兩個手掌大小,渾身皺像小猴樣的東西,一旁的柴郡的肚子已經被完全地剖開,露出裡面鮮紅的內臟,地上的血不住地向外淌著。
雷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時,一手抱著嬰兒一手提著銀鉤的展楓快步走到雷隱身邊,雙目空洞神情木然,一把將那滿身血污拖著一條細長臍帶不知是死是活的嬰兒塞到了雷隱懷裡,「幫我照顧他,你,絕不要出手。」扯下儲物袋扔到雷隱腳邊,一聲憤怒的干吼,一縱身朝那兩個築基初期修士撲了過去。
雷隱在心底歎了一口氣,他終究不能為了已經心死的展楓而去背叛整個宗門。
一把將那男嬰身上的血污抹盡,由於早產,粉紅的臉乾癟似老頭,雙手本能地上舉著,鼻息極為微弱,出生到現在還未哭過。雷隱立刻將他口鼻內的污血吸出,一道木靈氣輸入他的體內,抬頭看著展楓在一個照面的時間內被那築基後期修士秒殺,劍割過他的喉嚨,銀鉤斷成兩截,他像被劈倒的乾柴,噗的一聲倒在地上。
由於生怕雷隱出手,那築基後期修士當機立斷先斬殺了展楓,接著轉過身警惕地看著雷隱。
「如果你們想要殺這個嬰兒的話,那就動手吧。」雷隱淡淡地說,隨手把展楓扔在地上的儲物袋收了起來。
「我們奉命誅殺展楓和血奎宗的餘孽,這嬰兒……不在我們的任務之內,我們就此告辭。」望著雷隱森然的目光,那築基後期修士心悸不已:是啊,犯不著拿一個微不足道的嬰兒和自己的命來開玩笑,而且剛才自己靈識探察了一下,那嬰兒**不離十是活不了了。
望著他們離開,雷隱悲歎了幾聲,把展楓和柴郡的屍體收進儲物袋,飛到城外的一處遠山上掩埋了他們,立了塊石碑。這,是雷隱立的第三塊碑。
低頭看了看懷裡的嬰兒,眼見他還未睜眼就要無知無覺地死去,雷隱不再猶豫,掏出那萬年靈朽木的地靈真露,捏開他的嘴,將一口彌足珍貴的真露送了進去。
……
萬山城西去五百里,有一座凡人聚集的小城,名叫華西城,城中約有人口數十萬,偏於一隅,倒也躲過了不少次戰火的荼毒。
雷隱飛在半空,途經此地,心想,不如把這嬰兒送給一家小商小販的人家撫養,自己多給些金銀細軟,想來別人不會拒絕。又低頭看了看,那瘦小如猴的嬰兒裹在雷隱原來的白袍裡,只露著頭,雖然仍然難看但面色已經紅潤,閉目熟睡著。雷隱心裡有些愧疚,但他終究不能自己來撫養展楓的兒子,抱著這嬰兒讓他手足無措,一直恐慌著。這,絕不是他能應付的事。
靈識掃過下面的城鎮,現許多百姓都圍在一處廣場上圍觀,人頭攢動。上百名官兵維持著秩序,空地中央埋著十幾個人,有男有女,也有幾個十來歲的小孩,身子都埋在了土裡,只露出一個個頭散亂的腦袋來。
一個身著鎧甲將軍模樣的人腳踩在一顆腦袋上,扯開喉嚨喊道:「大伙聽著,南宋已經被我大周所滅,天下現在是大周的天下,你們就是大周的子民。這些人你們都認得,是本城南宋舊臣宇文家族的人,從現在開始這座城就有我來統領,我就是新任的刺史。這些人,將要受剝皮的處罰,膽敢逃出城或有違我頒布的法令者,下場就是這樣!」
雷隱悄然而下,在聽到南宋覆滅的消息後,忍不住擠到了人群的最前面,那十幾顆腦袋落在眼前,個個面如死灰,幾個被埋的小孩睜大著驚恐的眼睛,朝人群裡瞪著。
那新任刺史抽出身側明晃晃的長刀,手腕一抖,削去了一人的天靈蓋,分寸拿捏的極為到位,那骯髒的腦袋頂上露出了裡面白白的腦髓,那人卻完全的活著,也沒哼聲,只是一個勁拚命地喘氣。
一個士兵手持著一個長勺,從一旁支著的一個大鍋內,舀出一滿勺,似乎是水銀,一下子嘩地澆在了那掀去了天靈蓋的腦袋裡。
霍地一下,那人猛地從土裡竄了上來,渾身血紅,除了臉上,全身的表皮盡去,那一身皮囊還留在土裡!紅艷的**竄出來後,瘋狂地一陣抽搐,頃刻間摔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人群裡個個面色慘白,有幾個已經尿了褲子,也有昏厥在地的,饒是雷隱看淡凡人間生死疾苦種種你死我活的罪惡殘忍,也不禁變色。
當那刺史再度揮刀的時候,刀突然脫手,斜插在了一旁的地上。
「你殺人的手段未免殘忍了點。」雷隱環抱著嬰兒緩緩地走了出來,兩個士兵剛要攔他,一陣突如其來的風把他們吹得連連後退。
來人竟敢如此對他說話,那刺史雖覺得奇怪,但立刻怒聲喝道:「你他媽的……」下面的話還未出口,一道血箭從脖子那噴了出來,頭一歪,腦袋先於身體撲通一聲掉在了地上。
全場人都傻了眼,那上百名士兵駭然地呆立著,是妖術嗎?沒人看清他是怎麼死的。
「怎麼,你們還不滾出城,要我動手嗎?」雷隱冷冷地掃了四週一眼。
凡是被目光掃到的,個個如墜冰窟,聽到雷隱的話,嘩的一下子,那些士兵只恨少生了兩條腿,直往城門那奔逃而去。
雷隱一垛腳,十幾個男女老少從埋的土裡升起來,像是被大地自動送了上來,有個女的立刻撲到在那具去皮的肉屍面前,不住地顫抖,淚簌簌地掉下來。
「神仙,是神仙哪,是神仙降臨了!」人群中不知道是誰激動地嚷道,頓時黑壓壓的一片全跪了下來。連那幾個剛得救的宇文家的人,也大都跪了下來。
「大家起來吧,我不是神仙。」雷隱皺了皺眉頭。
但大家依然跪著不起。
「雷……雷……少爺……」
一個蒼老,激動,遲疑又唯唯諾諾的聲音令雷隱大驚,他猛地轉過頭,向那個剛從土裡出來的老婦望去。
誰?!是誰還認得我,而且是個凡人!
(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