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嵋山北峰的一處的凸出的岩石上,有一間木製的亭子.
亭子的柱子已然斑駁,原本紅色的漆已漸漸褪盡。
一個四十來歲的美貌少婦,一動不動的坐在亭內的石凳上,癡望著遠處群山間緩緩流淌的白雲。間或有幾隻飛鳥從山間掠過,隱沒在山之外的雲裡。
「溫師叔!」溫嬌遠遠地沖亭子那喊道。身邊的雷隱暗想,她就是那臨老入花叢的師父拋棄的溫小筠嗎?也就是說,馬上就能了去師父的遺願回蒼括山繼續修煉了。
那女子從出神中醒來,微笑著回過頭,等看到溫嬌身邊拉著她手的雷隱,臉上露出疑惑。
「溫師叔,有人給你送信來了!」
溫小筠身子一震,兩眼徒然睜大了望著一旁的雷隱。她隱居北峰多年,從來沒有過外來人的問訊。難道真得是他嗎?!
「溫師叔,我叫雷隱,奉師父之命給峨嵋溫小筠送一封信,您真得是溫小筠?」
「當然啦!我不是說過了嘛。」溫嬌嚷嚷道。
「是,我是。」溫小筠的聲音略帶顫抖。
雷隱從懷中取出信,手一送,信平平地飛到溫小筠的眼前後,便懸在半空靜止不動。
溫小筠見了雷隱的這一手,臉現驚色,但馬上急切而激動接過信。當著雷隱和溫嬌的面就拆開信看了起來。
雷隱注意著溫小筠的表情,它由驚愕到悲痛,轉為無奈又到憤恨,最後都化為兩行哀怨的淚水,滴落在信箋,嘴裡喃喃地說道:「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溫師叔,你怎麼哭了?」溫嬌驚訝而緊張地問。
「溫嬌,你去,去把我化妝盒裡的一個青色玉盒拿來。我和雷隱有些話要談。」
溫嬌分別看了溫小筠和雷隱一眼,不情願地轉身離去。
「他是個修仙者,這,我早知道了。你也是了?」溫小筠轉身背對著雷隱,抬手拭去眼角的淚輕輕地問。
「是的。」雷隱乾脆地回答。
「他死了多久了?」
「一年左右。」雷隱說完,覺得心裡有些愧疚,畢竟他過了一年才來。
溫小筠置若未聞,呆呆望著遠山,一會兒安靜地說道:「你師父說,如果我有什麼事,可以請你幫忙。你答應嗎?」
雷隱一怔,忙道:「溫師叔有什麼事需要我做的,我一定盡力。」溫嬌叫他雷大哥,那麼自己也那樣稱呼溫小筠吧,何況她和師父有那麼一層關係在。
「你知道嗎?溫嬌,是我和你師父生下的女兒!」溫小筠似乎想到了什麼,眼淚又滾落下來。
雷隱愣住了,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又想不通她為什麼要告訴他。
「我為了名譽,更為了溫嬌,我不敢認她。南宋禮法森嚴,如果別人知道溫嬌是私生女,她怎麼可能呆在峨嵋?」
「可是,可憐了溫嬌。」雷隱忽地想到她坦然訴說死亡的神情。
「是!多年來我只想著等他來找我,找我們母女,告訴全峨嵋的人他這個修仙者是溫嬌的父親。可他不知道他有個女兒,他女兒也活不過三十!可笑,我每天想的人,已經是個一百多歲的人了!那個他,根本不存在,全是虛幻,修仙者就可以這樣**凡人嗎?!」此時,溫小筠的話語中已飽含著怨恨。
「師父死的時候,說他對不起你。」雷隱慚愧地低下頭,只能這樣安慰道。
溫小筠平覆了一下自己的激動,噙著淚,緩緩地說:「我希望,你能代替你師傅,治好溫嬌的病。」
雷隱愕然,忙道:「我雖是個修仙者,可對醫道,只懂點皮毛。真的,只是些皮毛。」原來她告訴自己溫嬌是她的女兒,顯然是希望自己,至少看在溫嬌是他師傅的女兒的份上,竭力去醫治她的奇症。
雷隱怕她不相信,又道:「如果我能醫好溫嬌,那不用溫……不用師娘您吩咐我也會全力治好她的。」
溫小筠轉過身,意味深長地看著雷隱,說:「溫嬌小時侯,就病過,差點死掉。我帶著她,走遍了大江南北,但凡聽說哪兒有個名醫的,一定會帶她去看。有一次,在一個偏僻的山村,我尋著一個已經隱世的名醫。他說他看不了,但他說,他有一卷祖上傳下的仙家醫典,裡面一定有醫治之法,但只有仙家之人才能打開。我花了五百兩銀子買下了它,那天早上廖坤偷偷離開我時,我看到他踩著片綠葉飛走,那時我就知道他是個修仙者。我一直想溫嬌的病終於有救了,只要等到她父親回來的那一天,只是沒想到,他再也不來找我……」
正說到這,只見溫嬌興沖沖地奔過來,看到雷隱還在,臉上放心地笑了,把一個青色的玉盒遞給溫小筠。
溫小筠接過,看也不看就舉到雷隱的面前,悲傷的臉含著期待,嘴裡卻說道:「溫嬌,去菜園多摘些蔬菜,今晚要留你雷大哥在這吃飯,他是我以前一個故人的徒弟,也許要多住幾日。」
溫嬌聽到雷隱竟要住在北峰幾天,高興的不得了。「哎,我馬上去。」說完,朝來的方向飛奔而回。
雷隱微微一楞,沒有說什麼,接過並打開那木盒。
淡青的盒子裡躺著一卷古樸的玉簡,散著淡淡的綠光,似乎在長長的歲月裡一直靜候著某個人。
在雷隱抓向玉簡的那一刻,傳來溫小筠的聲音:「不管它裡面有什麼,這東西都是你的了。」
雷隱點點頭,靈識一探,現玉簡上面附了一個「風縛術」。果然,這是一個修仙者的物品。這「風縛術」並不高深,一年前,在他沒有修煉「風獵訣」的時候也許有些難度,對於此時的他來說,那是小菜一碟了。右手兩指一併,朝那玉簡上一點,一股風起,拂過了雷隱的頭,那術已然解去。
雷隱當即將靈識再度探了進去,先是「三元丹書」四個大字,接著往下看,「我,林三元,乃青池谷第二代執掌藥聖谷的長老。此書集我一生對醫道和煉丹的心得所成,留於我林氏後人,望能有小輩得入仙道,承我衣缽。切記,此書關係重大,修仙之人,個個覬覦,特別是那『草閒居』,絕不可外露,切記切記!」
「原來又和那青池谷有關,只是不知道那「草閒居」是指什麼?」雷隱又往下瀏覽,那書分為四部分,分別是醫術、製藥、培草、煉丹。往那醫術篇看去,在「先天奇症卷」中終於搜到了關於先天丹毒的醫治之法!
略一細看,雷隱不由悲歎,原來這奇症竟和父母中的某一個,生前吞服了大量仙草丹藥有關。要知道是藥三分毒,千年的天材異寶也不例外,吃得太多,不懂調和之法,又沒有完全煉化,長久積聚下來,化為丹毒,而其毒素竟能遺傳給下一代。看來,溫嬌的病是拜師傅所賜了。
溫小筠在一旁,一直緊張地注意著雷隱的表情,見到雷隱先喜後驚,禁不住顫聲問道:「溫嬌,有救嗎?」
雷隱收回靈識,略一沉默,說道:「溫嬌的病有辦法治的,只是還缺幾味千年份的藥草,到時候我去坊市看看,如果找到了,應該可以治好的。」對那幾味藥草,雷隱聽都沒聽過,但那玉簡中的培草篇裡一定會有介紹,所以他也不急。對於溫嬌的病的來源,他也不想說,現在的溫小筠已經夠恨師傅的了。
聽到說要千年的藥草,溫小筠心裡一涼,但看雷隱似乎並未放在心上,便放寬了些心。是啊,雷隱是修仙者,也許對修仙者來說,千年的藥草並不鮮見。
「走吧,去我的青雲小築,溫嬌還在等我們呢。」
「好,那就麻煩師娘了。」在溫嬌的病沒治好之前,雷隱自然是不會離開的。
「你還是叫我溫師叔吧,免得溫嬌聽見。」
離那亭子不遠的地方,有一處幽靜的院落,門匾上寫著「青雲小築」幾個字。
院落還算古色古香,裡面的幾間小屋也是古色古香的,飛簷掛角,屋頂很高,兩株粗大的菩提樹長在院子正中,幾乎把院子的一半都罩在了樹陰裡。盛開的丁香和稠李把圍牆完全覆蓋在花兒和樹葉下面,和圍牆一起像項鏈似的環繞著整個院子。
走進院子最東面的那間廚房,溫嬌正在洗著菜,一邊的桌子上堆滿了各色蔬菜,還帶著清新的泥土。很久,沒有見到廚房了,以前姑姑在準備做飯的時候,雷隱總在一旁幫忙,揀揀菜,削削土豆皮。再次踏進廚房,讓雷隱有種溫馨的感覺,兩手一捋,也跑去幫忙。
溫嬌只會備菜,燒是不行的,還得溫小筠出馬。一會兒,滿滿一桌菜就燒好了,擺了許多碗筷,雷隱的靈識早現這裡還有不少人,現在知道這裡算是峨嵋的療養院。
一會兒,去叫人的溫嬌回來了,後面跟著十二個缺胳膊少腿的峨嵋弟子,有老有少。
大家一起坐下吃飯,都對雷隱很好奇,不停地問,但大半的問題都是溫小筠代他回答的。雖然他們都是殘廢,但心境都很坦然,有說有笑,那溫嬌也許正是受了他們影響的緣故。
溫嬌不停地給雷隱夾菜,又在飯桌上,眉色飛舞地把剛才二代比劍大會上的事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說得那些老少殘廢是個個目瞪口呆,對雷隱刮目相看。
雷隱只是笑笑,大口吃飯吃菜,那久違的味道實在是太好了。他一氣吃了十碗,如風捲殘雲,實在是不好意思再吃了,才違心地說自己已經飽了。這般飯桶模樣,又驚呆了眾人。
「雷大哥,你能吃這麼多,卻一點也不胖。」溫嬌羨慕地說。
晚飯後,峨嵋掌門鏡花師太來找溫小筠,走出了青雲小築後,兩人才開始談起話來。
「他師傅是溫嬌的父親嗎?」鏡花師太恨恨地歎道。
「是,不過他已經死了。」
「死了!那他的徒弟來這幹什麼!」
「師傅,我要留雷隱在這多住幾天,他能治好溫嬌的病。」
「他武功出神入化,連我師兄都不是對手,他要留,我也趕不走啊。他真能治好溫嬌的病?」
「應該行的。師傅,徒兒想通了,這麼多年我為情所困蝸居在此,實在太傻,都快忘了自己是峨嵋派的一員,辜負了師傅您的一片苦心。從明天起,我想在這北峰上重新收徒授業,為峨嵋盡一份力。讓溫嬌也到我這來吧。」
「真的,好好好。為師就等著你這一天,明天我就去安排。」鏡花師太一臉驚喜。
一旁的溫小筠暗暗對自己說,現在該是為溫嬌考慮將來了。
(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