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火車上下來,冬梅花戴副墨鏡提個旅行袋拖個密碼箱,肩頭還挎著個包,顯得很冷艷風采.她今日身上穿著一件絲質的白色短裙,塗了胭脂打了口紅畫了眼線,像電視裡的女。她站在出口站台上,看見不遠處自己的父母親,忙取下戴的墨鏡高呼:「爸爸、媽媽,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冬梅花父母親各背個小背簍,站在廣場的出口處。他們聽到叫喊聲扭頭去看。半天認出冬梅花,冬梅花母親高興得不得了,屁顛屁顛的向冬梅花那邊瘋跑,嘴上埋怨,「我早先同你冬裡來說過,就你沒見識沒腦子,在廣場的出口怎麼等得到人,如今果不然印證了我說的話。」
冬裡來不服氣,大聲頂撞道:「呃!你臘月有腦子很能幹的,那你還要跟我像個傻子站在廣場上,站台處有幾個出口,你有幾雙眼睛夠看幾個出口位置?不明事理盡知道張口亂說瞎話。」
臘月沒再理會冬裡來,幾分鐘路程,未喘口氣跑到站台上,反覆打量身前冬梅花,嘰嘰喳喳問個不停。後幾步上站台的冬裡來見冬梅花臉上畫的濃妝,立馬扳起臉不高興了。他嘀咕:「都到家門口了,還是一副外面人的打扮,進村子不被人笑話才怪呢!好好的一張臉卻畫成那麼個怪模樣,真丟死人了。」
母女倆是聽不見冬裡來的嘀咕的,她們依舊沒完沒了的閒扯著,好像這個世界只剩下她們兩個人。
冬裡來不耐煩了,沖老婆說:「我說你臘月,你還有完沒完?梅花坐幾天火車不辛苦嗎?有話回去慢慢講不行啦!在這裡有啥好要扯的,害得梅花也跟你站著受拖累。」
「就你一個人知道要關心梅花,她不是我女兒?」臘月頂一句,沒再出聲。
冬梅花笑,「爸爸!謝謝你對我的關心,我們馬上回家。」說著拉起母親的衣袖下站台朝廣場上走,她掏出包裡的手機,按通付惠琳家的電話,喊付惠琳中午到她家裡去玩,講很想看歡歡長成啥樣子了……
冬梅花她們說走就走,這反而讓冬裡來慌神了,他忙從墊坐的背簍上站起來,抓過背簍背背上。他去拖留給他背的密碼箱,手中沒裹好的旱煙掉了,落入地板的縫隙,半天沒撿回來心疼得要死,嘴上牢騷咕噥道:「不好好裹煙,插嘴埋怨些啥嘛!現在倒搞好了,剩下一片沒裹的煙葉掉了沒得抽了。」
回到久別的家,見付惠琳帶著歡歡早等在路口。冬梅花跳起來向她們飛跑,老遠不停的叫喊:「惠琳姐,歡歡妹兒,我想死你們了、我想死你們了、我想死你們了……」
冬梅花歡呼著跑到付惠琳跟前想要抱歡歡,歡歡不給頭靠在付惠琳褲管上。付惠琳說歡歡不乖,歡歡翹起個嘴歪個頭揚手要打人。冬梅花從包裡耍魔術般摸出幾顆糖來晃悠,「歡歡,你來打我呀!你快過來打我呀!你打我,我就不給你糖糖吃……這糖糖好好吃的哦……好好吃的哦……」
歡歡開始哼了,她在付惠琳的褲管上來回摩擦著,想著找付惠琳要糖吃。付惠琳手指冬梅花對歡歡說:「快些喊表姑,喊表姑給歡歡糖糖,說歡歡有顆牙齒想要吃糖糖,不吃糖糖心裡就不舒服。」
「表姑!」歡歡很聽話,輕輕叫一聲,隨後把頭埋進付惠琳的兩腿之間,她還知道臉紅不好意思呢!
「嗯!歡歡乖。」冬梅花應著,把手裡的幾顆糖給歡歡,然後又去自己包裡摸。
臘月不管冬梅花她們,她跟著冬裡來進入家門,放下背簍先忙著收拾房間的衛生。當忙完這些零碎的閒雜事情,現冬梅花她們還沒進屋裡來,她眨巴著眼睛從大門口探出半個腦袋,大聲吆喝道:「梅花,你不要光顧著在外面說話,快些喊你惠琳姐進屋裡來坐,老在外面站著難道不感覺很勞累嗎?」
臘月開始忙著準備煮飯了,她喊完也不管冬梅花她們有沒有聽見,先拿上幾把生菜去屋子後面的水池邊放水清洗。冬裡來在水池邊追趕公雞,是想捉隻殺了中午燉湯,可忙活半天連個影子也沒有抓到。臘月看到後忙跑過去幫忙,邊往地上撒稻穀邊呼喚公雞吃食。或許是臘月平時在餵養它們,幾隻公雞很快圍了過來,還不時站在臘月腳下拍打著翅膀打幾聲鳴。臘月順手便抓住一隻隔自己最近的大紅公雞,冬裡來笑,「有點兒意思,這真是個好辦法,我從前怎就沒有想到過呢?真是白白活了幾十年。」
中午飯桌上的菜特別豐盛,雞鴨魚全擺桌上了。冬裡來伸手摸摸自己的嘴,高興裡不忘說:「還是女兒梅花回來的好,能沾點兒她的光吃些好東西。」
付惠琳笑:「姨丈,冬梅花好像有一年多沒在家了呢!你們家的好東西都到哪裡去了呀?」
冬裡來在給自己杯子裡倒酒,他嘿嘿笑,「總之,從梅花離開家後,我天天吃飯,天天沒吃過好東西,要不然呢?好東西全被你姨媽偷嘴獨自悄悄吃乾淨了,害得我沒能吃到。」
「儘是些廢話,都七老八十的人了,還沒個正經的。」臘月端個飯碗走進來,給冬裡來一陣搶白。臘月正準備挨付惠琳坐下吃飯,卻不見歡歡與冬梅花,於是詢問冬裡來:「歡歡和梅花哪去了,光顧圍在桌子上吃飯,怎不見她們兩個人的影子?」
冬裡來說:「歡歡看見順子家的ど兒子,跟在後面跑過去玩去了,梅花怕歡歡走路摔跤,在後面經管,可能要等會兒才會返回來吧?我剛才已經喊過兩次了,想必梅花會急著把歡歡騙來吃飯的。」
臘月的臉一下子變得不高興了,「你怎麼不去照看歡歡呢?梅花的人剛剛從外面打工回來,我怕她有好幾天沒能吃過飽飯了的,你是怎在做人父親的?你就只顧自己吃忍心看梅花挨餓嗎?」
冬裡來露出個無賴的表情,「我是想看管歡歡,可她不要我的人,我有啥辦法。」
臘月一翻白眼,沒好氣的說道:「你看你整天拖衣落拾的,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乾淨,哪個喜歡要你嘛!」
付惠琳在旁邊坐不住了,她起身往碗裡夾點兒菜,說:「姨媽姨丈,不要說了,還是我去找她們,你們只管安心吃飯。」說完轉身準備出門去。心想也是的,冬梅花坐火車,幾天沒吃過一餐像樣的飯,如今早該餓了。
臘月忙拉住付惠琳,說:「算了算了,是你就別去了,趁梅花不在,我先跟你商量個事兒。」
付惠琳坐下,心頭**不離十的猜個明白,還用得著多說嗎?擺明是冬梅花的婚姻,但嘴上沒有說。她佯裝糊塗,忙開口問道:「姨媽,神神秘秘的,是件啥事情?我認真聽著。」她似笑非笑,有嚴肅有戲謔。
臘月說:「如今梅花回家來了,與陳木的婚事,我沒啥說的,可梅花只有半個月假,除去來回車上耽誤,再加給她外婆賀生,這剩的時間更不多了,所以想你抓緊點兒。我們在這裡不是外人,你說的那個陳木,從外表看真沒毛病挑,唯有的不足是曾經丟失過記憶,不知有沒有後遺症什麼的?這讓我倒有點兒擔心。話又說回來,人家的條件十全十美,又怎麼看得上我家裡的梅花……」
付惠琳心下明白了,她說:「姨媽,我辦事情你儘管放心的,我決不會拖泥帶水。冬梅花與陳木的事,只要冬梅花承認,就算成功了。如果冬梅花看不上人家,那我也沒有辦法。我先前同冬梅花說過了,要她吃過午飯去我家玩,我順便讓她與陳木見下面,看他們有沒有那個緣分。」說完去看臘月加上句:「我的安排怎麼樣?時間處理上還算沒有出現耽誤吧?」
冬裡來放下送到嘴邊準備喝的酒,插嘴道:「讓我在這裡說兩句閒雜話,梅花再走哪裡去,記得叫她把花裡烏梢的臉洗乾淨了才可以出門,免得外人看見了笑話。」
臘月笑,「現在都是啥年代了,就你還老古董老封建,女兒家化妝是時尚,有啥大不了的?」
付惠琳掩嘴也不覺笑了。喜在眉毛,甜在心裡。
幾人的聲音穿過窗戶跑出房間,在屋簷邊到處溜躂,兩條小狗去掙搶骨頭。午後的陽光不說話,老人挑著糧食開始哼,雞飛菜園,幾隻小鳥收回翅膀落在樹的枝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