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獻花這時抱拳問道:「不知前輩尊姓大名?」
那道人苦澀笑道:「貧道也姓寧,賤字法善。寧虛中是我的侄子,也是我的徒弟。」寧法善此言一出,曹獻花不知寧虛中為何人,倒也不甚詫異,烏光宗卻是大為驚訝,一則驚訝於寧法善**十歲的年紀竟然看起來只有五旬下;二則驚訝於寧虛中竟然是他的侄子,兩人雖是師徒,卻居然是至親。
寧法善見他甚是驚愕,道:「小兄弟不必奇怪,我寧氏一族本為道家別派,向來一脈單傳,不傳外人。」說罷也從懷裡掏出一枚雞心石,說道:「這便是我寧氏世代相傳之物。」烏光宗見那枚雞心石與寧虛中給自己的那枚極為相似,也是光滑瑩潤,艷如雞血,只是石鐫著一個「嬌」字,筆法秀麗圓潤,與前者顯是出於同一人之手。
寧法善要烏光宗帶他到寧虛中葬身之處,於是與曹獻花道別。
這時彭文龍和柯好古也趕了過來,兩人不見趙通玄和孫道干兩人,有些奇怪,問曹獻花方知寧法善以一敵二,將兩人打跑,兩人一個對老道更加敬畏,一個內心卻更增疑懼之心。
柯好古見烏光宗便要下山,也來與烏光宗道別,說他要去鎮巴縣城玩耍幾日,過幾天再回來,又說了些諸如幾天來多有打擾之類的客氣話。烏光宗見他也要離開,雖有些不捨,但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也不好強行挽留。兩人相約他日再敘別後之事。
曹獻花將點穴之處用木柵欄封好,便要將選好地穴之事回報阮明珠,叫李涵芳同她一起回去。李涵芳執意要和烏光宗同去,烏光宗知道該處地勢險惡怪異,怕嚇壞了她,就說:「你還是跟曹姐姐回切,勒個地方又遠又不安全。」不讓她去。曹獻花也勸她別跟了去。李涵芳見兩人都不同意自己去,心裡不高興,嘟著嘴和曹獻花一同走了。
烏光宗帶著寧法善下山,一路兩人心情沉重,默默無言,到了石板墓前,寧法善謝道:「虛中他就葬身於此嗎?」烏光宗連忙回答:「晚輩被人追殺至此,誤入石墓,才見到寧前輩。豈知他練功走火入魔,晚輩無能為力,以致於……」
寧法善道:「小兄弟,我要進去看看他。多謝你,你先回。小兄弟對我寧氏一族的大恩大德,寧某沒齒難忘。」烏光宗連聲遜謝。
寧法善道:「本來我應該將這枚雞心石贈給你,這也是虛中的意思。但是現在我寧氏一門存亡繫於一線,雞心石也是本門歷代相傳的信物,這枚雞心石暫由我保管,他日如若有緣,貧道定會贈送一枚給你。」寧法善似乎故意小家子氣,凝目注視烏光宗,看他何種反應。
烏光宗坦然道:「助人為樂是為人之本,晚輩不求任何恩賜。」
寧法善見他樸實誠肯,點點頭,又輕輕搖搖頭,說聲:「你走!咱們後會有期!」便轉身扒開封墓的石門,鑽入墓中。烏光宗不願再行打擾,也就下山而去。這山他已經來過一次,認得道路,下山便極為順利。
走下山來,遠遠望向東面的天鍋凼看地獄寺時,只見地獄寺裡煙霧升騰,很像炊煙,看樣子竟然有人在裡面生火燒飯,不知都是些什麼人。正在疑惑中,只見山松林中走下來幾個人,烏光宗定睛看時,只見為的正是白香香。
烏光宗見冤家路窄,大吃一驚,閃身便要躲避,誰知白香香一見他也顯出驚慌失措的神色,帶著幾個手下慌不擇路的從邊鑽松林溜掉了。烏光宗見白香香反應古怪,自是大為愕然,次在降頭山游老四家給她一拳打暈,但她卻並沒有抓自己去獻給什麼「金鳳四大爺」,而後那少年離奇失蹤,已經非常古怪。但這次白香香遇見自己卻好似撞見了鬼一般,驚慌失措的逃走,全無來由,更是讓烏光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帶著滿心疑惑獨自回家。
再說趙通玄和孫道干兩人因大敗於寧法善之手,自己「尋龍點穴」之事未能善始善終,為人搶了頭功,回到李家大院,兩人在院子左的一間廂房內,各自枯坐,相對歎氣。忽聽有人敲門,開門一看,原來是曹獻花滿面笑容的站在外面,手裡捧著一包東西,兩人連忙將她請進屋來,曹獻花將東西往桌一放道:「委座感謝兩位給學校找好了地基,勒是委座賞給你們的一百塊大洋,請收好。」
趙通玄和孫道干大喜過望,不禁千恩萬謝。原來烏光宗和李涵芳並沒有戳穿尋龍點穴之功並非全是趙、孫二人名下之物。既然尋龍點穴之事並無差遲,兩人也就不過分計較。
阮明珠叫曹獻花排士兵們張貼告示,僱請當地的石匠、木匠、漆匠等匠人以及泥水、版築工人。一天之內,工匠們都已湊齊,只等擇日開工。
阮明珠請趙通玄擇了黃道吉日,定為七月初八奠基開工。阮明珠要在蔭涼壩修建學校的消息不脛而走,幾乎十里八鄉的山民都踴躍要來參加建校勞動,山民們稱為「打雜」,也就是幫忙做些雜事。這些參加修建學校的人有男有女,阮明珠將男女分開,女人們在坡頂挑土,男人們在坡下為學校打地基的壕溝。
然而參加勞動的固然有懷春少女,似烏光宗這樣的癡情少年也自不少。只是男女雙方好像牛郎和織女,雖然近在咫尺卻不能溫存親近。原來阮明珠知道這些兵痞多不老實,害怕學校未建成,便鬧出許多尷尬事情,因此早已讓曹顯花帶領警衛排在坡與坡下築起了一道護欄,曹顯花帶領眾警衛來回警戒。在這種情況下,就算男女雙方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但是有些半輩子沒討婆娘的光棍只為了望一眼對面的漂亮姑娘,也就甘心情願的來為修建學校下苦力,馬大麻子這樣三十多歲的人自然也在其中。
自從離開李家大院之後,馬大麻子四處尋找那少年的身影,一連尋了十來天也沒尋到,不禁洩了氣。後來聽說在學校工地有不少漂亮大姑娘,便也就心花怒放的來了。
不過漂亮大姑娘們看見他可笑的模樣,不免都是握嘴直樂,弄得馬大麻子心心下,還以為大姑娘看了自己,過了幾天之後才弄明白原來是自己自作多情,於是覺得幹活實在是一種苦差事。
烏光宗本來便是翩翩公子,所謂「腹有詩氣自華」,又有一種由內而外的生之氣,自然頗是吸引懷春少女們的目光。但當李涵芳時時來探望他的時候,那些姑娘們也都知道兩人的關係,比相貌家境都比不過對方,年輕姑娘們都有些洩氣,於是轉而求其次。向山下其它年輕小伙們大拋媚眼,暗送秋波,弄得漢子們個個心心下,拚命賣力的抬石挑土,在女人們面前大獻慇勤,努力展現自己是如何之威武健壯。
阮明珠這招兒倒是高明,男人和女人相互觀望,在對方的目光下登時精神百倍,彷彿有使不完的力氣。只一天功夫,學校地基的壕溝便已挖峻;再一天功夫,石匠們已將百十塊條子石打磨得整齊平順,條石被男人們四人一組抬到工地,石匠們再將條石安嵌在挖好的壕溝裡。第三天功夫便已下了牆基石。
阮明珠說建校舍教室要用磚,修廁所則請板築工人板築工人便將板築夾在牆基石,往裡填泥土,數名大漢立在板築兩邊,各自拿著一支築杖,築建牆體。
第三天功夫便已下了牆基石。阮明珠說建校舍教室要用磚,修廁所則請板築工人板築工人便將板築夾在牆基石,往裡填泥土,數名大漢立在板築兩邊,各自拿著一支築杖,築建牆體。
這邊廂早有數十人挑著擔子,從二十餘里外的巴山場的土磚廠將方磚挑來,工人們於是開始砌牆。這種土磚長有一尺餘,寬有七八寸,厚約三四寸,比如今的建築用磚厚重得多,極其結實。從開工之日算起,也只三五天功夫,校舍牆體已砌有五尺多高,初具規模。阮明珠親自前來視察,對工人們的修建進度大是滿意。
烏光宗回家之後,父母總是問起他與李家小姐之間的事,烏光宗的回答讓父母聽了很是高興,然而烏光宗心裡卻始終有一個身影,雖然逐漸淡去,而其最後的影子卻似乎永遠定格在心中的某一個空間裡,再也無法忘懷。
在但當他望向那些姑娘們的時候,卻是在找一個人的影子,找了很多天,並沒有看見少年的身影,悵然若失。那少年自從在游老四家失蹤之後再也沒有出現,烏光宗這些日子卻是始終在想著他的影子。
李涵芳見他悶悶不樂,還以為自己對他不夠好,便時時安慰他。烏光宗心內作著痛苦的煎熬,明知自己對不起李涵芳,卻無法向她坦白,他實在怕她傷心難過。因此每當李涵芳來看他時,他都巧妙掩飾,強言歡笑,李涵芳對他心裡所想一直一無所知,因此全然蒙在了鼓裡。
烏光宗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忽然又要想起她,也許這就是前世欠下的情債。他想起柯好古對他說過的話,覺得自己這樣做太對不起父母,也對不住李涵芳,他下定決心要把少年從心底裡忘掉。
然而事與願違,這天午,他像往常一樣,早早來到學校工地,挑磚運土,無意間的一回頭,只見山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烏光宗的久蓄的感情霎時如潮水奔流,再也難以抑制。是他!哦,不!她是一位可愛的姑娘,我還該怎麼稱呼她呢?那少年青澀靈秀的身影一出現,烏光宗的心便已緊緊牽纏,那種深入骨髓的致命震顫實是無法形容。
烏光宗此時才終於明白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是她,不管李涵芳有多麼迷人,當她出現在自己面前時,都顯得黯然失色。而現在自己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這說來實在太過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