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只見柯好古氣喘吁吁的從山下爬了來,他第一眼便看見一隻猛虎蹲在前面,嚇得「啊喲」一聲大叫,差點摔下山去。後面有人將他扶住,問道:「你慌什麼?前面又沒有吃人的老虎。」
這人正是孫道干,他說完話後往前一瞧,也嚇得「啊」地一聲,更是屁流尿流。好在趙通玄將兩人盡皆揪住,氣喘吁吁的道:「這山還真他娘的高,你們亂嚷嚷作什麼?」孫道幹道:「徒弟啊,前面一隻巴山子攔路,咱們是過不去啦!」
柯好古道:「能過去,前面有人,烏老弟彭兄弟他們都在那邊呢,你姥姥的,巴山子是什麼東西?」趙通玄看見老虎時也給嚇了一跳,聽柯好古這樣說,便道:「柯老弟,巴山子就是那東西,你不要怕,大膽地往前走,貧道我跟在後面,隨時保護你。」柯好古心道:「嘿嘿,說得倒還好聽,如果『巴山子』撲過來咬人,還不是先咬我一個!老子成了你的肉盾啦!」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硬著頭皮邁步前。
彭文龍在這邊大聲道:「柯老哥子、趙老哥子,來嘛,沒得事,勒個老虎不嗷人,嗆個貓兒一樣。」
三人都一齊罵道:「簡直胡說八道!你還以為是紙畫的老虎不吃人啊?」趙通玄這時見原來是一個與己年齡相仿的道士,顯然正是適才在這座山望氣尋龍的人,看來這老虎大概也是這傢伙豢養的了,看來這傢伙簡直比自己還能裝神弄鬼,居然養一隻老虎來裝門面,心裡不禁來氣。
他前一抱拳道:「這位道,還請問尊姓大名,從哪裡來,到何方去?」那道人也已看見趙通玄等三人,也一抱拳道:「貧道雲遊四方,只為尋找故人而來。區區賤名,不提也罷。」
趙通玄道:「貧道此來正為尋龍點穴而來,此山之風水已為我所有,希望道兄不要插手。」他話說到這裡,已然氣勢凌人。
道人不動聲色的道:「貧道為尋一處香寶地而來,也請道兄不要插手。」趙通玄一愣:「怎麼這傢伙也是為找校址而來?莫非委座她竟然又請了他尋龍點穴?」與孫道乾麵面相覷,都覺得甚是氣悶。
趙通玄越想越是害怕,連忙問道:「不知道是為何人尋找穴地?」那道人道:「貧道為本族人尋地,用以作私塾學堂之用。」趙通玄這才鬆了一口氣,道:「不瞞道兄,貧道正是為了給蔭涼壩的山民們尋找校址,修建新式學堂。你我都是為此事而來,然則所為何來?不都是遺惠山民嗎?咱們倒也不必爭了。」
道人想了一想,也覺得爭執無益,畢竟開設學堂,若能遺惠廣大山民,何樂而不為?因此點了點頭,又道:「自古都道『尋龍容易點穴』難。要尋真龍之穴,點穴無誤,還得看各自的手段了。」趙通玄聽他有挑戰之意,心裡大是不服,氣沖沖的道:「好啊!咱們倆先比見識,再施尋龍點穴之功。」
趙通玄得意洋洋的道:「咱們先論氣。以質而論,氣清者主貴,氣濁者主富。端正者出文,偏斜者出武。適才我見此山瑞氣直衝起,亭亭如蓋,此處當有良穴無疑。」
道人不屑一顧的道:「不過是老生常談,未見新意。你不辯氣之五色,也算不得精通風水。」趙通玄道:「這氣還論什麼顏色?」
道人道:「望氣之人,當以赤黃色為,青白黑次之。古有云『黃富而青貧,赤衰而白絕,唯五色之氣氤氳,乃綿綿而後傑。尋龍至此,能事已畢。愛銀海之明,欲靈犀之活。適才我察此山升之氣,其色赤黃,方斷定此山有寶穴。」
趙通玄張口結舌,道人一笑又道:「龍之生氣由祖山一路剝換而來,到了山水交會之所結穴,就好像一顆枝繁葉茂的瓜蔓開花、結果。祖山是根,龍脈是干,枝葉是護從侍衛,過峽是節,果柄是束氣,穴位就是果實。瓜果是瓜籐生氣之所結,穴位是龍之生氣凝聚之孔竅。根深、枝繁、葉茂的瓜蔓才能結出好果,真穴也只有真龍才可能結出。故經云:『根核若真穴不假。」
道人一笑道:「道兄雖然看了幾本堪輿之,卻仍不過是泛泛而談。氣化萬物,萬物一氣,堪輿之術,非但要義理精通,通曉陰陽,兼且要修身養性,提高自身的功夫,方能於變化萬端之中,將山川鍾靈毓秀之地,一覽無餘。」
趙通玄羞慚無地,但仍然不肯甘居人下,恨聲道:「你說得頭頭是道,敢讓貧道先尋龍穴麼?」
道人笑道:「如此甚好!我讓你一柱香功夫,讓你先尋龍,至於點穴嘛,貧道自有辦法。」趙通玄見他比自己尚年輕著幾歲,卻如此托大,但看他雙目精華內蘊,瑩潤澄澈,一雙眸子精光四射,一身修為實是深不可測。自己也就落得佔個便宜。
抱拳一謝道:「如此甚好!」轉頭對孫道幹道:「師傅,咱們走!」繞開老虎和眾人,箭步如飛的去了。道人見他居然叫孫道干作師傅,也不由一愕,轉眼看了看孫道干,見他兩眼渾濁,一臉酒色之氣,臉現不屑之色,閉了眼不再看。孫道干被他盯得心裡毛,連忙跟著趙通玄狂奔而去。
烏光宗和李涵芳急著看趙通玄如何尋龍點穴,又有些害怕那隻老虎,便也遠遠跟著趙、孫二人追了下去。
柯好古和彭文龍兩人則對道人頗感興趣,兩人像看怪物一般將道人和蹲踞於地的老大一隻猛獸看了半晌,不禁面面相覷,兩人大眼瞪小眼,都覺得不可思議。那老道看看彭文龍,面帶微笑,忽然左手拇指在其餘四指飛快掐過,笑道:「你這位老弟,貧道有幾句話相贈。」彭文龍早將道人視作神仙,連忙道:「老神仙有話請講。」道人正色道:「你雖然早年頹唐勃雜,為人作嫁,但癡人有癡福,偏能心想事成,也算修得正果。」
彭文龍見道人以此言相贈,一時間歡喜無地,只差點手舞足蹈跳將起來。
柯好古見彭文龍聽得心歡怒放,不禁笑道:「彭老弟,如果牛鼻子這些話你都信的話。你以後可就真得栽大跟頭了。」彭文龍反唇相譏道:「你管他說啥子,你先聽聽他說說你看。」說著便請道人給柯好古下斷語。
道人微微一笑,看看柯好古,笑道:「我看你這位老弟印堂黑,運氣不佳;人說多言易失,老弟雖然為人正派,爽直可喜,但你今年命犯太歲,兼有桃花之劫,中秋之前恐有大禍及身,千萬小心。」
柯好古一向對民間的算命相面之術不以為然,連帶著對出家的和尚道士也沒有什麼好臉色。這時見道人偏偏盡說一些難聽之極的話,更是不悅,當下來了個不理不睬,裝著沒聽見。不過,雖然他素不信邪,但聽道人這樣說心裡也不免突地一下:「連續兩個牛鼻子說我『印堂黑』,你姥姥的,莫非還真有這一說?這個老牛鼻子說得更加仔細,還真怪了,我這幾個月確實在做一件危險之極的事,他怎麼知道?」
兩人此時的心境可謂有天壤之別,彭文龍抓耳撓腮,喜不自勝;而柯花古則眉頭不展,一臉鬱悶。
道人見狀笑道:「貧道一時戲言,兩位不必當真。恐寶穴有失,我先去了。」說罷一聲呼嘯,只見蹲踞於地的猛虎一躍而起,長伸伸地縱到了道人面前,道人身子輕輕一躍,已跨虎背。那虎四足奔騰,轉眼間已馱著道人去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