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擠入人群之中一看,只見正中間的桌放著一個鐵皮大茶盤,茶盤裡放著四個茶碗,並未注入茶水;茶盤外的桌放著一隻茶碗,卻是滿滿一大碗茶水。,。,。茶壺正對著放在茶盤和菜碗的對面,壺嘴對著菜碗。
然而奇怪的是茶壺還放著一張片子,長約七八寸,寬約三四寸。片子左角有一個小孔,面有煙火灼燒的痕跡,似乎是人用煙頭燒就的一般,小孔裡插著一撮紅黃相間的羽毛。
只見黃三、吳ど雞和張家娃三個都站在人堆裡,一會兒望望桌的片子,一會兒又望望中堂的樓。看見花雨農領著眾人出來,三人才鬆了一口氣,互相安慰道:「莫得事,莫得事,花大爺出來逗好辦了。」
花雨農見場中情形有異,便問站在烏光宗身旁的李涵芳道:「芳芳,勒是啷個回事?」李涵芳似乎不大情願,慢慢的道:「舅舅,先不先有個人進來,在桌子擺了個幾個碗,放了一張有雞毛的紙飛飛兒。勒時候逗沒看到人,不曉得哪切了。」
原來花雨農竟然是李涵芳的舅舅,也難怪李黑娃與花雨農甚為默契,毫無隔閡。烏光宗奇怪之下,又看了看花雨農,只見這人穿著文雅,眉目間流露出一種不努自威的氣勢,極有魄力,顯然不是一般的袍哥形象,與李黑娃的粗俗更有天壤之別。
花雨農走向桌邊,人群便都散開,黃三前稟告道:「花大爺,有人送了雞毛火炭片子來,擺了個『患難相扶』陣,人卻迢起跑了,啷個辦?」
花雨農道:「我看等一下他就會出來,不要著急,等倒起就是了。」
果然不一會兒,一個頭包白帕,身穿玄色土布衣服的漢子從院子左側轉了出來,那漢子面色黃中帶黑,大手大腳,長得甚是粗壯,但臉卻甚是乾瘦,沒有餘肉,一邊走一邊喘著氣道:「給老子,硬是醒哄醒哄的嘿起整了一買賣,勒哈台通泰安逸了,茅廁哪個搞到後頭坡切了嘛!增點沒迢得贏!」這人穿著長相都並無奇特之處,一幅普通鄉民的模樣,往人堆裡一站,根本就找不著影子。也難怪黃三他們幾個犯難。
那漢子見院子中圍著一些人,連忙幾步衝了過來,大聲道:「呃,莫碰我片片兒哈,弄折了不得ど台哦!」大步走到桌邊,一屁股坐在條凳,將片子收起。
黃雨農示意黃三前破陣。黃三端起盤外的茶碗,往盤子中的四隻茶碗中間一放,旋又端起,一飲而盡。這才向那漢子一拱手,問道:「勒位兄弟,貴龍碼頭?」那漢子左手抓住右手手腕,右手握拳,拇指伸直,做了個「龍抬頭」的手勢,這才說道:「兄弟姓皮,草字張一,江湖人稱『一張皮』,瀘州龍馬潭小碼頭,虛占義字十排。」說話時臉肌肉緊繃,一張黃臉堅如鐵石。圍觀的人都不禁好笑:「給老子果然臉沒得啥子肉,是只剩一張皮。」黃三又問:「不曉得兄弟是路過、跑灘,還是避豪滾案?」
烏光宗知道跑灘是混江湖的意思,但避豪、滾案是什麼意思就不太明白了,茫然四顧。馬大麻子見他望著自己,咧嘴笑道:「給老子秀才娃二勒哈硬是遭考倒了哈。避豪、滾案意思都一樣,逗是犯了事逃命。勒哈你娃該曉得了塞!」烏光宗「哦」了一聲,不以為然的道:「我也揞倒了是勒個意思。」馬大麻子討了沒趣,罵了句:「你給老子的!」
這時只見皮張一說道:「兄弟一不跑灘二非避豪滾案,有要事登門拜見龍頭大爺。」黃三說:「啷個的話,請聽我介紹,勒逗是我們花大爺。」
眾人散開,只見花雨農昂立院中。皮張一見花雨農氣度不凡,再無懷疑,丟了一個「歪子」道:「花大爺,久仰久仰了。我兄弟姓皮,草字張一,瀘州龍馬潭小碼頭,承拜兄許洞庭栽培,下承兄弟伙抬愛,虛占義字十排。兄弟來時慌張,走得匆忙,未帶單張草片,本應登門拜訪各台龍兄虎弟,奈因人地生疏,遠近不一,只是口申登,素咐,久聞貴龍頭大碼頭山青水秀,人傑地靈,兄弟禮節不周,問候不到,請花大爺多多原諒。」
花雨農抱拳道:「原來你老弟是許老哥子的人,許老哥子仁義賽過劉皇叔,威風賽過瓦崗寨,交結勝過宋公明,講經過批法台,好比千年開花,萬年結果的老賢才,滿園桃花共樹開。江湖哪個不知,誰人不曉?你老弟既在許老哥子的碼頭幹事,不必拘禮。不知許老哥子一向可好?不知兄弟你有何難處?傳來這張雞毛火炭片子?」
院中眾人見花雨農說得精彩,都是一片喝彩之聲。
花雨農初不露真容,這時說起團條子來,竟然博了個滿堂彩,畢竟是讀過的人,稍加點拔,便能舉一反三,勝人一籌。
皮張一歎了口氣道:「花大爺你不曉得,逗是勒個月,本碼頭出了大事。我們許舵爺的婆娘,也逗是本碼頭的四姑跟倒七姑一起迢球了,勒個七姑賽鳳凰是一個惡雞婆,馬逗滿三十了還沒得男人。」正說到這裡,忽然「唉喲」一聲,伸手去臉一抓,拿在眼前看時,居然是一小片豬耳朵。
皮張一怒道:「野!哪個細娃二吃東西要亂甩嘜?大人也不管一哈嗦?給老子都甩到我臉高地來了,你看整到老子一臉都是豬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