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游老四一瞥之下並未認出烏光宗不是游詩君的「女婿哥哥」,而是另外一個人,還以為只不過是「嬌客」脫了新衣,害羞躲在床下。!!!!!!馬大麻子先沉不住氣,知道游老四的女婿就算再找一個,無論如何也輪不到自己,既然如此,此時不走還待何時?
他手腳並用,慌忙從床下爬了出去。游詩君又是一聲驚叫,游老四見馬大麻子爬了出來,迎頭便將他按住,大聲問:「是不是你把老子的嬌客藏起來的?」馬大麻子爭辯道:「不是老子藏的,老子不曉得!」
適才白香香在牆打洞,而後強行爬入屋內,兩人都曾親眼所見,但兩人並未見白香香入房劫持少年逃走。何況此時作案者已然逃得無影無蹤,嫌疑自然都落在自己身,兩人百口莫辯,也只能裝聾作啞,抵死不承認了。烏光宗也急忙從床下爬了出來,見游詩君淚痕未乾,忙連聲道歉:「對不起,游小姐,我不曉得你的女婿啷個迢的。」
游詩君見烏光宗長得高大,抬眼看了看他,雖然見他有幾分帥氣,但卻總覺不如狗屎娃清秀俊美,嘴兒一扁,又哭開了。烏光宗偷眼看看床,只見游詩君坐在紗帳之中,喜服尚自在身,屋中並沒有任何異樣,不禁滿腦子疑問,此事怪異之極,好生讓人難以索解。
游老四見床下又爬出來一人,卻也不是自己的女婿,不禁慌了:「我的女婿呢,你們把他藏倒哪切了?」烏光宗此時只覺焦頭爛額,惶恐之至,自辯道:「不關我們兩個的事,我們進來的時候看見你女婿進來的,游小姐和他一起進來後逗不曉得啷個回事了。」
游老四瞅瞅馬大麻子,又看看烏光宗,忽然問道:「黃瓜?」馬大麻子故技重施,應道:「包谷。」游老四很不滿意的搖搖頭,又問:「荒瓜?」馬大麻子見游老四滿臉懷疑之色,不禁作了慌,硬著頭皮道:「紅苕。」
游老四嘿嘿冷笑道:「給老子,對不切口,兩個都是空子。」扭頭便要招呼兄弟伙進來,馬大麻子忽道:「同扶漢室,造福必昌!」原來馬大麻子又搬出袍哥的切口來,這兩句一向寫在袍哥的「公片」之。
游老四一愕,便道:「公片寶札,請拿咐。」馬大麻子好似竹筒裡倒豆子一般的道:「金字牌,銀字牌,小弟與兄送寶來。仁兄今日得寶後,步步高陞坐八抬!」這小子私下操練許久,就這一句練得最是純熟,念完之後卻沒有遞所謂的「公片寶札」。
但游老四卻吃驚地「哦」了一聲,抱拳道:「請問你老弟金山銀山,哪座名山?金堂銀堂,哪個名堂?坐哪把交椅?」馬大麻子道:「兄弟姓馬,草字麻子,寧強縣巴山場義排閒老ど!」游老四一抱拳歉然道:「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不認自家人,看不出來你老弟也是『嗨』過的嘛。」馬大麻子拱手道:「好說!好說!」
烏光宗不料馬大麻子竟還懂點兒袍哥的黑話,但很明顯是這小子一頓胡謅,馬大麻子豈有「草字麻子」之理?馬大麻子臨時把偷學的袍哥場面的套話拿來現炒現賣,竟然撐塞過去,不禁也大是意外。
忽聽窗外有人道:「你給老子扯把子硬是不怕遭雷打嗦?游大爺你莫聽他的,他勒是打胡亂說穿黑袍。巴山場逗沒得『馬麻子』勒個人!」
馬大麻子道:「老子說的是城口的巴山場。」外面的人道:「城口的巴山場老子也切拜過碼頭,也沒得你勒個人。鎮巴還有個巴山場,你給老子啷個不說了丫?」馬大麻子道:「老子嗨袍哥又不要你曉得,老子將將從城口回來的。」
屋外頭的人道:「老子也是將將台切過的,你娃曉不曉得『冒充光棍天下有,清出袍服要人頭』,青光白日的,你麻得倒哪個?謹防袍哥人家不認黃,把你龜兒子毛球了!」馬大麻子道:「哪個說的?」外面的人道:「老子說的!」馬大麻子道:「茶壺說的把嘴嘴兒敲了!狗兒說的把舌叨兒革了!你娃說的把牙塞骨鈄了!」
外面那人再也忍耐不住,「呯」地一聲推門而入,凶神惡煞般大步衝向馬大麻子,正是適才烏、馬二人見過的甘國禮。只見他怒容滿面,指著馬大麻子罵道:「簡直是條鬧塘烏棒,你娃討打!」一拳向馬大麻子橫掃過去。馬大麻子矮身一躲,甘國禮收手不及,一拳砸在游老四肚子。
游老四大怒:「甘國禮你給老子將將立了點功,逗敢紅面視兄打龍頭大爺,你給老子爬喲!」劈頭劈臉給了甘國禮兩個耳光,游老四出手極重,霎時間甘國禮臉便腫起十個指印。
甘國又羞又痛,氣得握著臉吼道:「野!游老四,只能興袍滅空,哪有興空滅袍?老子又不是安心打你的。你硬是要幫倒空子打老子嗦?」游老四道:「今天來的都是客,你給老子不看一哈場合,臊老子的皮,拉稀擺帶,老子不打你打哪個?」甘國禮自覺理虧,氣沖沖地摔門而去。
游老四又罵了句「給老子的」,氣呼呼地回頭,看著烏、馬二人連聲歎氣道:「逗算不是你們把我女婿喊起迢了,你們也不該鑽到我ど溝兒的床腳塞!老子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我ど溝兒看得的娃二,勒哈又遭你們兩個搞黃了!」說罷連連踱腳。
游老四如熱鍋的螞蟻一般在屋內團團亂轉,不時回頭來看烏光宗幾眼。忽然眉頭舒展,笑道:「你勒個娃二雖然是空子,生得也還周正,雖然趕不我的女婿,但現在也莫得辦法了,只好將就一哈,讓你住我的女婿算了。」
游詩君聽見游老四這樣說,又看了看烏光宗,忽然嘴兒一扁,雙腿在床亂蹬,大哭起來:「我不幹,我不幹,他沒得我的女婿有默子。我要女婿,我要女婿!」游老四連忙摀住她的嘴道:「我的小先人你輕點,哪個女娃二家家的嗆你恁克說嘛。你讓我的臉往哪點放哦!」游詩君在他懷裡「唔唔」作聲。
屋外面卻有幾個粗聲粗氣的聲音勸道:「游大爺你說到哪裡切了哦!娃二大了都想婆娘,游小姐想要嬌客又有啥子嘛。」游老四臉一紅,又低聲問游詩君道:「ど溝兒你硬是不要他當你女婿嗦?」游詩君大哭起來:「我不要,我的女婿再也找不到了,我也不要他們兩個活起,老漢兒你幫我把他們活埋了嘛!」
馬大麻子本來以為這是烏光宗的好事,於己無關痛癢,站在一旁東盯盯西看看,倒也滿不在乎。這時聽見游詩君這一句話,嚇得跳了起來,大聲爭辯道:「野!你勒個女娃二看起來嬌嬌氣氣的,啷克恁給不講道理嗦?要活埋我們兩個,我們哪點得罪你了?你要活埋我們兩個也要說點道理出來塞?」
游老四見馬大麻子大聲抗辯,不由大怒,罵道:「老子屋頭的事要你來多嘴!老子剛剛搶回來的女婿莫得了算不算是道理?ど溝兒要活埋你們,你各人爪倒腦殼聽倒起逗是了,等一哈兒坑坑挖好各人往裡頭跳逗是了。你給老子說啷給多住啥子?」他回頭大聲向屋外道:「內八堂外八堂的水旱哥弟們聽倒起,屋頭有兩個空子,都給老子拉出切窖了!」
只聽外面數人齊聲答應,立時有七八條大漢湧入屋中,游老四一丟眼色,八條大漢便將烏光宗和馬大麻子剪臂夾膀的扭住。
烏光宗使勁掙扎,大聲爭辯道:「游小姐,你莫要冤枉好人哦!我是你女婿的好朋!」游詩君抬起圓臉看了看他,卻搖搖頭,又轉身哭道:「我女婿都不在了,你還活起幹啥子嘛?各位叔叔把他給我活埋了嘛。」眾大漢一齊答應:「要得!勒點小事逗包在我們身。」眾人不由分說,將烏光宗和馬大麻子推出門去,烏光宗恨恨地轉頭望向游詩君,卻見她轉過頭只是哭泣,並不看自己一眼。
眾大漢將烏、馬二人推出屋外,就近找了一處荒坡曠地,便要挖坑將二人活埋。馬大麻子見四條漢子拿起鋤頭便要開始挖坑,不禁慘然道:「給老子勒哈安逸了,喝杯喜酒逗把命除脫,硬是劃不著喲!」
大漢們放下鋤頭笑道:「給老子有啥子劃不著嘛,早死早投胎,早點過下輩子。窖你待土頭那是看得起你,別的死法可逗不安逸了。」馬大麻子哭問:「還有啥子死法塞?」
眾大漢笑道:「給老子,你硬是要問個醒豁嗦?不妨事,老子們說給你聽!」只聽眾大漢七嘴八舌的道:「有一個叫『砍杈枝』,砍手不留腳。」「有一個是用六個釘釘兒把你釘到門板,勒個叫『活釘門神』。」「還有個是待板凳高頭綁三把刀兒,你各人撲到刀尖尖切,奪他媽一個對穿對過,勒個叫『三刀六個眼,自己找點點』。」「還有個是你自己挖坑自己跳,坑坑裡頭整一大堆生石灰,倒些水進切,石灰水漲開了逗直接把你老命除脫。」眾大漢說完一齊笑道:「勒四條路你任選一條,你說哪個安逸些?」
馬大麻子流淚道:「那還是你們挖坑坑好些。」眾大漢笑道:「勒逗對了嘛,反正莫得那麼麻煩,整死你們兩個逗ど台,給老子死了逗不彎酸人了。」
眾大漢又要挖坑,烏光宗卻蹲下身子不理不睬,其實他正在想脫身的辦法。馬大麻子見烏光宗蹲在地,忽然急中生智,大聲道:「莫忙塞!我還要屙啪屎,屎都還沒屙乾淨,死了到了閻汪那點也幫屎臭。」揪住馬大麻子的兩條大漢罵道:「你給老子是懶牛懶馬屎尿多,有屎等老子把你窖到坑坑頭,你再切屙。」
馬大麻子爭辯道:「那啷克要得塞?我們兩個一溝子都是屎,你把我們兩個逗嗆恁克埋球了,別個閻汪看倒了也不安逸的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