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故老相傳天鍋凼整座山都有古怪,前幾百年間死過不少人.至於生了什麼怪事,卻是不得而知。
人們所能見到的實物遺跡卻只有一個:天鍋凼山的一座破敗的寺廟。村子裡人根據老輩人的口頭相傳,那座寺廟叫做「地獄寺」,早幾百年間聽說香火旺盛,後來寺廟不知何年何月何故被人遺棄,從此便再無人跡,成了出沒惡鬼妖怪的凶邪之地;只剩得寂寂佛堂僧院和週遭殘垣斷壁,從山下望去,在遍山蔥蘢之間尚露出一磚半瓦。
老輩人又說這地獄寺裡還有什麼「神經碑」之類的古怪物事,這碑的古怪之處在於:據說所有看見過這塊碑的人都瘋了,變成了神經病,大概這也是「神經碑」得名的由來。
原來據說碑還有一個土地神的浮雕石刻造像,傳說這土地神手段厲害得緊,誰要是不小心冒犯了它,就會立馬受到這位神仙的懲罰,從此變得瘋瘋顛顛。所以又有人猜測那些瘋掉的人可能是因為冒犯了這位脾氣不好的神仙,所以受到了懲罰。
因為這位神仙似乎總是板著一塊臉,對膜拜他的人沒什麼好臉色,心黑手更狠,傳說中更是神通廣大,有關災禍的感應更傳得活靈活現,神乎其神,故此人們暗地裡都管這位素未謀面的神仙叫「黑土地」。
這些並非空來風的傳說駭人聽聞,所以天鍋凼附近的山村,沒人敢天鍋凼的地獄寺去,就算踏青遊山的時候也只能遠遠地圍著天鍋凼轉悠一番,便即早早打道回府,生怕凶邪之事因而生到自己身。
但這只是傳說,並沒有人站出來說自己見過這塊碑,看清過那塊碑的樣子和碑的「黑土地」的神仙像,除非大家都認為他已經是個瘋子。
然而這地獄寺看起來似乎並沒有老人們傳說的那樣邪門,相反其地理位置極佳,堪稱風水寶地。原來地獄寺正好坐落在天鍋凼的「四合院」裡。
這天鍋凼的整個山形,就好像一個四合院後山頂架著一口老大的飯鍋,山形十分的古怪。
地獄寺沒人敢去,天鍋凼頂的山窩更是駭異莫名,人人談之色變。聽老輩人說幾十年前曾經有兩個人犯了忌諱,到山頂的窩地裡放牛,結果一個人和兩頭牛進了山窩就再也沒有出來,另外一個人逃回來時也瘋掉了。
天鍋凼周邊的山民從來對此山諱莫如深,偶有人提起也是唯恐避之不及,畏如魔怪。小孩們更是從小就被告誡不許到天鍋凼山玩,以免招致災殃。對附近的山民來說,此處實是一個大大的忌諱。
天鍋凼由東向西綿延僅數里,算是大巴山地區一座毫不算起眼兒的山峰,與那些雄峰峻嶺相比,矮矮小小,毫不起眼兒。
但幾十年前,天鍋凼方圓數里之內,便如蠻荒之地,只有大片原始森林,絕無人煙。因此在土生土長的山民眼中,這天鍋凼的奇異古怪,卻遠遠過了大巴山其它的雄峰峻嶺。然而若非土著山民,卻也並不知曉其名其事。
鎮巴西南有條河流,雖然流量不大,卻有個頗為詩意化的名字,叫「澗池溝」,是渠江的源頭之一,據說渠江再往南便匯入嘉陵江,因此渠江也是嘉陵江的源頭之一。
而嘉陵江之名則是因為其干流源於秦嶺,流經陝西省鳳縣東北嘉陵谷而得名。而蔭涼壩則有條「玉觀河」,其實原來叫「玉觀音河」,年代久了,便被省掉一字。
大巴山地區的溪河可就多了,光鎮巴境內大大小小也有十來條,大多以某姓氏為名,如叫什麼湯家河、徐家河之類;也有從秦嶺流下來的河水,穿過漢中平原流入四川境內,後來匯入長江支流。
而秦巴山區圍著的正是漢中,一條大河橫貫漢中東西,古稱沔水,又稱沮水,後來就叫漢江或漢水,是漢中最大的河,迤邐由西而東,流出一千餘里後,最終在武漢匯入長江。
陝南是四川與陝西兩省交界之地,算是接壤於天府之國,就地形來說,漢中已在秦嶺以南,四川盆地邊緣。
若以秦嶺作為四川盆地的邊緣,漢中則已經是四川盆地的一部分。西邊地勢平緩,已與四川盆地相接;只不過大半與四川盆地有一山之隔,這座大山,就是米倉山、摩天嶺等山峰連綴而成的大巴山西段,因此大巴山算是漢中盆地和四川盆地的界山。
四川地理可謂奇特怪哉,而物產資源卻又十分豐富,向來被人們喻為「天府之國」。單從過日子來說,這裡有一馬平川,也有青山綠水,民風淳樸,生活安逸,容易讓人耽於安樂而少有作為。
因此人們常說「少不入川,老不出蜀」,這多少還是有些道理的。對老實本分的人來說四川固然是安樂窩,但對於本性狡詐凶險的人來說,這裡也是「樂土」,究其原,可能是因為山高皇帝遠,又有太多老實人可以欺負。
不管怎麼說,事實自古及今四川安樂之餘,常有動亂與戰禍,所以古人就總結說:「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已定蜀未定」。三國時期蜀丞相諸葛亮也貫徹「治蜀宜嚴」的方針。
歷史的大巴山地區正是這一斷言的絕好證明,這裡與漢中這塊古來兵家必爭之地近在咫尺,又瀕臨天府之國,而且山高路險,地形複雜,便於藏匿,故此歷史一直比較貧困混亂,但也是展隊伍的大好所在。
在一九三二年至一九三九年間,大巴山是徐向前元帥率領的紅四方面軍開闢的「川陝革命根據地」的一部分。
在現代中國革命史,「川陝革命根據地」是第二大紅色革命根據地。紅軍深受勞動人民的歡迎,鎮巴人當時唱的一山歌反映了那時的情形:「紅軍住在降頭山,山高坡陡路又遠。生怕紅軍受饑寒,半夜把糧背山。」
紅軍在川陝有三年時間,共有約十二萬巴山人參加了紅軍。當時還在鎮巴南部建了一個「陝南縣」,後來紅軍長征,便撤離了陝南縣,只留下劉子才等人率領一千人的「巴山游擊隊」在大巴山周圍艱苦作戰,繼續堅守紅色根據地。
國民黨的勢力捲土重來,妄圖置巴山游擊隊於死地,屢屢組織川陝兩省的國民黨軍隊瘋狂圍剿,逐層設立所謂的「整理委員會」和「鏟共義勇隊」,大肆搜捕屠殺。這支「巴山游擊隊」在一九四零年五月最終失敗,紅色根據地重新落入敵手。而鎮巴縣城直到一九四九年年底才真正解放。
大巴山地區雖然是革命隊伍的策源地,但也是土匪們的安樂窩。四川人俗稱土匪為「棒老二」。大巴山最出名的土匪叫王三春。
他活動在陝西鎮巴等川陝邊界二十多個縣,極盛時期,武裝力量達到四個團,五千餘人。還曾經一度佔領鎮巴縣城,自立政府,自任縣長,行銀元貨幣,徵糧收稅,儼然一個獨立王國。
據說這王三春最大的特點就是四個字:殺、奸、搶、燒,據老輩人回憶,王三春有以下惡跡:
有一回,王三春手下警衛連長王普益打的旗子忽然倒了,按土匪規矩,倒旗就要殺人。於是王三春命令部下到附近村裡抓來一個山民殺了,然後才把旗子升起來。
還有一回,王三春與王普益一起飲酒作樂,王三春說:「老弟,說到喝酒有猜拳喝酒,吃菜喝酒,給老子你看倒過殺人喝酒沒得?」王普益說:「沒看倒過。」
王三春說:「老子叫你見識見識。」於是命令左右帶來一個人當場用槍打死,然後哈哈大笑著說:「跟老子喝酒,喝酒!」
又有一年,王三春把寧強縣地主陳百萬的女兒抓去,在其大門「巴貼子」,要陳百萬辦五百條槍、三千銀元、一千五百套軍服來贖取女兒。等陳百萬辦齊來取人時,他的女兒卻已經被埋在荒山很久了。
還有一次,王三春抓著了劉財東的女兒,要她陪宿。過了月餘,劉女開玩笑說:「你們勒些『棒老二』硬是不講道理嗦?」王三春以為劉女怨恨自己,惱羞成惱之下,一刀就將劉女殺了。
王三春盤踞鎮巴時,卻對其它小股土匪殘酷鎮壓。據說他想出一個整治土匪的法子,叫「坐樁」。就是把一根筆直的小樹腰斬後,把樹樁削得尖尖的,然後將犯人剝個精光,把尖樁對準犯人糞門,旁邊兩人按住其肩使勁壓下,把尖樁插進土匪的五臟六腑,受刑的犯人慘叫著血流不止而死,沒有一個能活的。當時無論巨匪與平民,無不聞刑色變。
一九三三年,國民黨軍對紅四方面軍所在的川陝蘇區動六路圍攻,任王三春為第一縱隊長。王三春覺國民黨是想借紅軍之手消滅他的實力,「借刀殺人」,便故意拖延,消極進攻。
紅四方面軍總政治部從各方面獲得情報,立即批示紅三十三軍政治部做王三春的工作,爭取王三春不戰不和,就地駐守持中立態度。紅三十三軍政治部得令,派政工人員魏傳統與王三春代表進行密談,後來達成協議,互通有無,紅軍給王三春菜油、草帽等物;王三春則送給紅軍一些駁殼槍和子彈。至此紅軍在城口一帶的戰事基本停止,未生過大的戰鬥。
但王三春匪性難改,對紅軍也只是迫於壓力而暫時妥協,不願放棄既得利益而加入革命隊伍,對國民黨也是「受招不受編」,「受調不受編」,想繼續過無法無天風流快活的日子,終於在一九三九年底被國民政府抓住,槍斃於西安。
大巴山曾經最輝煌的大土匪覆滅了,身前的榮華富貴都煙消雲散,塵埃落定。只是世間萬事原本難測,善騎者善墮,善泳者善溺。窮奢極欲之輩,多不得善果而終,似乎冥冥之中早有一種因果平衡。
古語云「將相之門,十世而斬」,民間則說「富不過三代」,現在則有句流行語說「帝如要誰滅亡,就先要他瘋狂」,都可謂警世之言。土匪王三春先是一夜跡,作威作福飛黃騰達,而後陡然滅亡,身敗命裂。
正是在王三春覆滅的這一年,馬大麻子也遇到了平生一大險惡怪異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