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夭當初在巫月府血戰三壁仙靈時,乃是出於自衛。胸中滿是激憤,自不會在意手段如何狠辣。但現在,卻是她主動出擊,以邪魔反派的身份向三壁仙靈施以毒手。
一個人在做壞事之前,會受道德觀影響而糾結不已,然而一旦開始做壞事了,卻又難以停下腳步,甚至當外力介入之時,還會莫名的激動,以至在岐路上越陷越深。
陶夭夭不記得是誰和她說過這些話,但現在,她卻真真實實的這樣做了。
隨在紫笛身後躍入戰團,一團焰火揮出,瞬間將一名降妖使的衣衫點燃,那降妖使連施火雨狂風,都無法滅掉這團太陽之火,甚至使得風助火勢,灼傷了肌膚,慌亂中竟致跌下半空。
陶夭夭站在空中,冷眼望著那降妖使重重跌落地上,又被火焰灼的在地上翻滾,痛疼難忍卻又無計可施,心裡竟莫名的浮起一絲快意。
女人的心若當真狠毒起來,果然是很可怕。
陶夭夭低聲笑了,透過漫空絢麗的霞彩,毫無目標的望向遼遠處的天空。
「你……陶夭夭?是你這小妖女?」對面一身狼狽的紫苔弟子沐芫似是認出了她,戟指驚呼。
陶夭夭略一沉吟,揚手一朵火焰打出,如影隨形般纏繞向沐芫,焦灼了他的肩頭,然後大聲說道:「我乃是現任日昃妖王,小小一名降妖使,也敢對本宮無禮?」
紫笛訝然回望,卻正瞧見陶夭夭以烈焰幻化長劍,一劍斜斬,剎那間半空皆是火焰花雨,只一沾身,便如影隨形,撲之不滅。沐芫及身側兩名紫苔弟子都被火焰灼燒,痛苦呻吟出聲。
「記住了,再有敢和本妖王為敵的,這就是榜樣?」陶夭夭強忍激盪的心情,高聲大叫:「就憑你們的法/力,中了太陽之火後必無法可解。不怕死的,儘管上來。」
「夭夭……」紫笛低歎,聲音幾不可聞。
青嶺山君卻倏地湊到紫笛身側,低笑:「多年不見,沒想到你這塊沒有心的石頭竟也變的多愁善感起來,真是不可思議。」
「滾開,本大爺的心跳的歡快著呢。」紫笛一爪子撓過去,在青嶺山君裸露的臂膊上撓出五道血痕。
青嶺山君渾不在意的笑了幾聲,又瞄向陶夭夭,眼神卻突然銳利起來:「縱然是傳承了白幽王的力量,但若不懂運用,擔當不起大事,可做不了日昃的妖王。」
紫笛眉角霍的一跳,「你想做什麼?」
青嶺山君挑眉,「紫笛,你這樣緊張做什麼?」
紫笛冷哼:「本大爺不管你想做什麼,但是本大爺受人之托保護她,任何想要傷害算計她的人,都是我的敵人。和景,你出手之前,可要想清楚了。」
青嶺山君仰頭大笑:「紫笛,你還當真是變了呢。說實話,本座只忠於日昃之主,至於日昃族內哪個登上妖王之位,本座毫無興趣。不過,你紫笛竟也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倒讓本座驚訝,究竟是誰能讓你這樣守信?」
紫笛臉上微紅:「本大爺向來一諾千金,和景,你可以閉上嘴巴滾開了。」
青嶺山君手中倏地彈出一支黝黑的長杵,將飛舞到紫笛側背的兩根碧翠長籐裹纏在一起,用力一甩,只聽到一聲驚呼,長籐彼端的那名降妖使已倒跌出去,撞碎一角山巖。
「小小降妖使也敢來青嶺山撒野,真當我妖族已經衰落到任人欺凌的地步了麼。」青嶺山君不滿的嘀咕,轉回頭卻見紫笛的眼光根本不在看面前的敵人,順著他瞧過去,只見陶夭夭手捻金光,化為一枚枚利箭般向外飛射,竟似是在與戰場中唯一的煉妖師在互相搶攻。
「軼離少主看中的小妖女麼?」青嶺山君略有興味的摸了摸下巴,第一次正視起陶夭夭。
陶夭夭弊了一口氣,要使盡全力擊敗這些紫苔弟子,以博得群妖的尊重。()所以她一衝進人群,便直奔疑似紫苔領的長老蘇迎瀾,隨後又直接面對了紫苔煉妖師風肅還。
風肅還曾在巫月府中與陶夭夭見過幾面,知道雲若壁尊對她頗為回護,這時忍不住慍怒以對:「雲若壁尊對你愛護有加,你竟是如此報還的麼?」
陶夭夭胸口一滯,隨即厚起臉皮叫道:「本宮恩怨分明。雲若壁尊的救命之恩,我改日自然報還。但是你們紫苔長老屠戳妖之都,逼死九尾狐王,火燒念魔林,追殺我妖族子民的大仇,本宮也決不輕饒。
原本只是強詞奪理,但一件件事情數下來,陶夭夭卻不自覺的回憶起當初妖之都中的往事,雖說各自立場不同,但蘇迎瀾先破除三壁與赤柔的停戰協議,在妖之都中屠殺小妖,導致天虞林曦自盡以封印妖之都,卻是事實。而若非這一事件,縱使雙方當真會有重新開戰的一天,也不會如今天這般早。
「紫苔弟子圍攻青嶺,實在是欺我妖族太甚。今日若不殺了你們這位蘇長老以平眾怒,赤柔決不罷休。」陶夭夭此時拋開一切,反而開始添油加醋。
風肅還皺起眉,有頃方道:「你……能代表赤柔說這句話?」
陶夭夭一楞,隨即明白過來,風肅還這是在質疑她在妖族說話的份量。在三壁看來,以她這樣原本不值一提的小妖,只因成為白幽王靈魂的宿主,竟一夕之間被封為赤柔的妖王,便是赤柔內部也無人服她,更何況是三壁仙靈。風肅還沒有直言看她不起,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吧。
「那你就試試看。」陶夭夭偽做高人狀更昂高了頭,只寄望予那位傳了詔令,要兵冉京城的日昃少主,不似慕容小暖那樣沒一句實話,而真真實實是個說到做到的主。
旁側突然紅光一閃,一個人影迅捷無比的衝破降妖使的法術,闖到陶夭夭身側,驀地一個旋身,屈膝半跪,將一個卷軸托送到陶夭夭面前。
「攝政王詔令,青嶺、隰桑、殷墟、宛尾已奉詔的妖族齊集青嶺,請日昃族陶女王接詔後,統領群妖,即刻兵冉京城。」
陶夭夭嚇了一跳,差點摔下鳳緋。這,這是給她的聖旨?
不可能吧。
面前這少年,剛才確曾見他與玉含光並肩做戰,而週身縈繞著的濃冽太陽氣息,卻讓她不得不相信,這少年確實是日昃族。但是,除了慕容小暖,她還從未見過第二個日昃族,這攝政王的詔令怎麼會下給她?
陶夭夭還在驚訝,風肅還已是吃驚的叫了出來:「什麼?兵冉京?」
那少年一手將卷軸高舉到陶夭夭眼前,一面斜睨風肅還:「不錯。攝政王軼離殿下已出詔令,接到詔令的群妖即刻兵冉京。皇冉那些卑劣的人族當年勾結你們三壁和念魔林,施詭計打敗赤柔,如今,就是你們得到報應的時候。」
「不可能」風肅還神色震驚。如今的赤柔,又哪有力量與三壁和皇冉開戰,更何況,日昃族素以機智著稱,日昃之主又怎會做此可能會同歸於盡的事?
不,或許日昃族正是想與皇冉、與三壁同歸於盡?
「決不可以。」風肅還攥緊拳頭,瞪視向陶夭夭:「皇冉與赤柔再次開戰,將會犧牲多少無辜的百姓,你可知道?當年化羽之野一戰的噩夢,絕對不能重現。」
陶夭夭楞了楞,這煉妖師竟是不想與妖族開戰的麼?可是,赤柔要不要兵冉京,要不要與三壁決戰,又豈是她能從中左右?
「晚了,如今赤棠山和鳴鸞江的妖族估計已到冉京城下了。」那日昃少年帶著些快意的睨著風肅還。風肅還臉色大變,突然閃身,竟捨了蘇迎瀾和一眾紫苔弟子,直飛冉京方向。
「陶女王,決不能放這煉妖師回冉京報信。」那日昃少年向陶夭夭急呼,陶夭夭猶豫了一下,仍是立刻飛身阻攔。
「小丫頭,不要做下殺孽,否則,你就真的成了妖女,再也無法回頭。」風肅還眉頭深皺。
「為什麼要回頭?」陶夭夭反而被這句激起怒氣,她不一直都被叫做妖女麼,怎麼現在又說什麼要會真的成了妖?
沒了龍彌離在身邊,她早就是妖女了,還回什麼頭。
帶著怨氣出手,濃冽的太陽氣息在週身凝聚,隨即化為鋒銳的烈焰長劍,劍光劃破天穹,挾帶著無數焰火小箭,氣勢洶洶的斬向風肅還。她不在乎皇冉和妖族戰爭的結果,但在達到她報復的目的之前,她會盡自已的全力。
陶夭夭深知煉妖師是三壁實力所在,個個法力高絕,為免自已一出手就落敗,她使盡了全身的力量。然後她現,凝聚起的太陽氣息之濃冽,比起她血戰巫月府之時,竟不知出了多少倍。那力量的強大,令她自已都為之心悸。
不止是力量的強大,在風肅還憤然還擊之後,陶夭夭只覺的腦海中有奇怪的念頭閃過,而伴隨著的,是她隨之出的法/術。不是龍彌離所傳的收妖法術,也不是雲琈山君所傳。而是隱約似她被白幽王控魂之際,由白幽王所施展出來的日昃法術。可她知道,自已現在十分清醒。
充滿了火焰的危險,令的煉妖師風肅還都向後敗退的法術,她那樣自然的施展了出來,就彷彿她天生就會這些法/術。
「這是……白幽王的法術。」青嶺山君瞪大了眼睛,神色有些狂熱的望著戰陣中的陶夭夭,驀然轉向紫笛叫道:「這可不大象是被日昃寄魂的模樣,難不成這小丫頭竟能三魂合一,元神凝煉,成了真正的日昃妖王?」
紫笛抿緊了薄唇,神色更見沉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