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星諾對龍彌離的維護之情,不僅讓三壁眾人震驚震怒,也挽回了一點陶夭夭對他的觀感。這傢伙雖然很是莽撞,對不受家人歡迎的弟弟卻似很真心。竟不惜與倚天壁尊決裂,也要護持兄弟周全。不過這時候,卻無暇去管他是真心還是對弱者的一點憐憫,既然有高手相救,自然是逃命先。
陶夭夭有煉妖師當幫手,膽氣也壯了起來,跟在澹台星諾身後打秋風,專門偷襲加助攻加撿漏,在澹台星諾的法術掩護之下,倒也不是全無作用,竟是接連逼退好幾個朱顏俏壁女弟子。
得手了幾次,陶夭夭隱約現,朱顏的女降妖使們幾乎全是一被法術擊中,立刻嬌呼退避,甚至有意無意的阻攔了同伴們的道路,相比同階紫苔降妖使們的功力,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陶夭夭有些訝異,心說縱然朱顏俏壁在三壁實力始終排在最末位,也不該所有弟子都這麼差才對。但再看那些女弟子們一邊哀哀呼痛,一邊又不時偷瞄向澹台星諾,神情中略含憐惜。終於是明白過來,敢情這些朱顏女弟子全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陶夭夭這一走神,幾乎被紫苔煉妖師雷符擊中,忙端正了心態。卻見隨著紫苔朱顏的長老們紛紛加入戰團,澹台星諾的勢頭似逐慚被壓制下來,步履也變的十分緩慢。迫的鬆開龍彌離,雙手同時掐起印訣,才能抵禦長老們的攻勢。
雲若在人群外幽幽一聲長歎,仰頭望天,陽光十分熱烈的照射下來,似要將他整個人融化進去。然而他很快就轉開臉,反而向著君儀壁尊說道:「敦臨先生或許很快就到了,在這之前,還是要讓澹台師兄安靜下來才好。否則,敦臨先生若看到三壁弟子同時出手對付他這孫兒,只怕於他老人家面上不好看。」
君儀壁尊嘴角一抽,半晌才道:「雲若壁尊原是煉妖師,法力當在我與宜華壁尊之上,不如請你出手阻止星諾。」
「晚輩自當效勞。」雲若淡淡的應下,走了兩步,又停下腳步,面帶猶豫的回頭:「澹台師兄出手毫不留情,倘若有所誤傷,還望壁尊勿怪。另外,龍師兄又當如何?」
君儀壁尊臉色又有些沉鬱。今日之事起因雖在龍彌離,但如今爭論未有結果,他又怎麼好對這種棘手的事隨便做決定?更何況,若說要因了那個詛咒而當真殺了龍彌離,他也是不忍心的。
君儀壁尊不話,雲若卻也不動。宜華壁尊見場面有些僵,咳了兩聲,剛想插嘴,卻又忍了下來,仍舊袖手旁觀。
三位壁尊雖在旁觀,但紫苔朱顏的長老們見眾弟子紛紛負傷退避,卻是忍耐不住,各出奇招堵截道路。剎那之間,空中光華閃耀,倒似凝出無數法力壁幕,而雷火風符,雨箭石刀更是籠罩了整片天空,法力較低的朱顏女弟子們甚至不敢近前。
澹台星諾雖是倚天的寵兒,號稱史上最年輕的煉妖師,但這時被一位煉妖師和數名長老聯手圍攻,也是有些左支右拙,一個不留神,竟被青蕖長老一道火刃傷了右臂,血珠頓時湧了出來,濕了衣袍。
青蕖長老一招得手,卻也楞了一下,被含憤還擊的澹台星諾將她的守護精靈重創,飛回降妖冊內。宜華壁尊遠遠見了,不由有些懊惱的飛了一記白眼過去。雖說三壁為了龍彌離的生死一事都有些心照不宣,但也都有個默契,龍彌離可以誤傷,澹台星諾卻不能明傷。現在偏是朱顏開了先例,怎麼不讓她生氣。
朱顏俏壁千百年來,從未曾出過煉妖師,在三壁中的實力向來排在末位,也因此歷任朱顏壁尊都聽從倚天壁尊的意思行事。如今眼見紫苔大有越倚天之勢,宜華壁尊自然更加苦惱,想著怎麼才能在倚天紫苔的夾縫中為朱顏謀取利益。
澹台家和龍家都是倚天的煉妖師世家,君儀壁尊自然不會輕易得罪這兩家,而雲若卻是從一開始,就明說他護定了龍彌離。這種情況下,朱顏俏壁也只有居中和稀泥。是以她明知朱顏眾弟子明裡暗裡的在幫澹台星諾,卻是視若不見。本想著就這樣把事情含糊過去,誰料偏是朱顏的長老先傷了倚天鳳凰蛋一樣的澹台星諾。
澹台星諾受了傷之後,出手越凌厲起來。縱使有人打了不施殺招的念頭,在這種凶險的時候,也難以把握出手輕重,只有全力反擊。這一來,形勢頓時比剛才還要凶險幾分。陶夭夭只看到滿眼的符咒以及光影交錯,竟是分辯不出飛過來的是什麼法術,自然越不能及時施展破解法術,一時竟也手忙腳亂起來。
戰場雖然凶險萬分,但戰團中心,龍彌離卻沉靜的站著,一動不動,彷彿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的雷電刃光,雖經澹台星諾和陶夭夭拚命阻擋,仍有些穿破了防護結界,撲撞上龍彌離的身軀。白衣被撕裂,血珠點點滴滴灑落,在白衣上染出朵朵竦目的血花。
「傻蛋,別人打你,你不會還手嗎?」澹台星諾一眼瞥見,暴怒的大吼,「澹台家從來沒有打不還手的懦夫,你的生死要由你自已做主,你的命運也只能由你自已做主。難道只為了一個狗屁不通的詛咒,就要把命運交給別人來裁決嗎?」
陶夭夭奮力揮出一道日昃之火,引起陣陣雷電交轟,逼退了堪堪打中龍彌離的符咒,焦急的抓緊龍彌離的手道:「離,你快醒醒,現在可不是傷心的時候。這些人都是壞人,一心想害了你,你又沒有做錯過什麼,為什麼要被他們這麼欺負?你快還手啊。」
眼看龍彌離仍似在夢遊,陶夭夭心中一陣揪痛,忍不住滿腔悲憤的瞪向三壁長老:「一群欺軟怕硬的傢伙。有本事就去滅了念魔林,把一切都歸於詛咒,硬是讓一個無辜的人背負起所有的責任,用他的性命維護你們暫時的平安幸福,真是無恥。」
「離活著,是為你自已而活,這些三壁降妖使當年既然可以滅了赤柔朝,自然就該想到總有一天,會遭遇赤柔朝的報復。如果當年赤柔的詛咒是說三壁之間互相殘殺,難道這些人就真為了不使這詛咒應驗,就一直親如兄弟嗎?哼,人都有私心,只要被犧牲的不是自已,任是外面死了多少無辜,都不會在意。離又何必為了這些人,竟要犧牲自已的性命?」陶夭夭這些話,早已經在心裡想了許久,卻一直不敢說出口,這時候衝口而出,反而覺的心頭一鬆,似乎終於出了一口惡氣。
「離真的對世間再無一絲牽掛了嗎?真的不要夭夭,不要紫笛,不要彌雪姐姐……什麼都不要了嗎?」陶夭夭眼睛一酸,強忍著不使眼淚掉下來,縱然是初見面時直指她為妖女的冷漠,也比現在沉靜的龍彌離更讓她覺的接近。
心的距離,在一瞬間就可以相隔萬里。可是,她不要與離有任何的疏遠。
澹台星諾焦躁之下,被接連幾個法術擊中,紫色衣袍上也被血染濕了大片,就連陶夭夭也被雷符擊中,灑出幾點血花。但她卻已不覺的痛,只握緊了龍彌離的手,緊張的望著他。龍彌離的雙眼似深潭一般,冰冷無波。陶夭夭的心,便一點一點的向下墜沉。
離,你真的對人世間完全失瞭望,什麼都不在乎了嗎?
澹台星諾驀然仰天一聲長嘯,張開雙臂,竟是再不反抗,任由雷符火雨撲砸過來,在他身軀上撞擊出點點血花:「傻子,你若當真不想活了,做哥哥的就陪你一起死。」
陶夭夭呆了一下,顧不得再傷心,忙著張設結界,試圖保護這兩兄弟。但以她的法力,又如何能對抗煉妖師和長老們的聯手攻擊。幾乎是在剎那之間,就被破了防禦結界。只急的尖叫:「喂,你們都不要活了嗎?離,你醒醒啊,你不能不要夭夭。你說過你會保護夭夭的,為什麼又要說話不算數。」
沒有了抵抗,各種雷符火雨咆哮而至,轟鳴聲響徹了耳際。陶夭夭淒然一笑,也不再試圖防禦,反正能和離死在一處,也算是一種幸福呢。
然而,一個身影突然擋在她的前面,卻是滿身染血的澹台星諾。澹台星諾正在淒笑著道:「弟弟,我雖然救不了你,但是,能和你死在一起,哥哥也是高興的。」
身為澹台家後人,他知道自已不能有兄弟。然而一旦知道他當真有個兄弟,他卻怎麼都無法抑制那種激動的心情。他知道弟弟不被允許生存在世間,小時候,他救不了弟弟,長大了成為煉妖師,卻一樣也救不了弟弟,既然救不了,就讓他陪著弟弟一起死好了。
血珠點點滑落,隨著澹台星諾按住龍彌離的手指,滴落在龍彌離的白衣上。慢慢的染艷了他胸前的衣襟。
龍彌離緩緩的抬眼望著澹台星諾,又向著陶夭夭無聲的扯了扯唇角,驀然一反手,反而用力將澹台星諾拉到身後,隨既,他身上光華閃爍,黑貓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腳畔,張開一道防禦結界。火符在光華外轟隆響起,撞出燦爛的煙花,卻再無法傷害到他們。
「離……」陶夭夭先撲抱住他,激動的無法言語。
「弟弟,你……肯認我了嗎?」澹台星諾滿眼期盼,聲音中竟有些顫抖。
龍彌離轉開眼,不去看澹台星諾。只澀聲說道:「我答應了夭夭,會帶她離開這裡。你要願意跟著湊熱鬧,那也隨便你。」
澹台星諾一楞之後,頓時笑開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