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初霽，陽光雖依舊有些冰冷但對這偏僻的海島漁村已是極大的恩賜了.家家戶戶平日緊閉的門扉打開，
孩童亦結伴在村口雪地裡嬉鬧。
「快看快看！怪物來了！怪物又出來了！」忽爾一眼尖的稚童指著不遠處大喊道，頗有幾分欺人的語氣！
「怪物來了！怪物又出來嚇人了！」那群嬉鬧正酣的頑童順眼望去，一個頗為欣長的身影正向村口行來。雪地裡
那身影只著一件單薄破舊的粗布麻衣，頭連同臉緊緊裹著，唯露一雙異常清澈的眼，似乎會光一般。纖瘦的身
影顯得格外孤寂！。那身影見頑童指著自己取消，不禁繞道而行。
「怪物！我們打怪物呀！」不知誰高呼一聲，一團團冰冷的雪球飛蝗般漫天砸向那條孤寂的身影。那人依舊一聲
不吭，只顧一味躲避逃離。忽然腳下一滑，摔了個結結實實，遮臉的破布隨之脫落。天啦！世上竟有如此一張臉！好似大伙烘烤過！不！該是天火焚燒過！焦爛不堪完全扭曲！一塊黑一塊白，連頭皮都已鄒成一堆！怪物！難
怪這些孩童這般喚他！這是一張多麼醜陋的臉！那群頑童縱是見過他恐怖的臉，此時再見亦是驚叫一片！而後又
紛紛用手中雪球砸向他！他依舊不語，仰或他本就是個啞巴？也不再躲避，爬起身來一直跑到海邊。
「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怪物！」他不是啞巴，看著海水自己恐怖的面容，他的心在顫抖！忽大吼一聲，抓破了無
波的水面，濺起的海水潑到臉上，刀刮般疼，他似乎麻木了！他的手亦同他的臉一般，枯槁似殭屍的爪子！他為
何會這般，難道一來到這世上便是這般模樣？老天怎會如此對他！？他自己亦不知，他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知！
他是個沒有記憶的怪人，他的記憶只停留在月前！他甚至連自己怎麼來到這個小漁村都不知！他只是聽人說自己
隨波漂至此處，是這的漁民救了他，可是見其恐怖面容，均視其為災星，將他棄之海邊，任其自生自滅！。最後
是一位好心的老婆婆收留了他，還給他取了個名字——水來！取逐水而來之意。老婆婆孤苦一人，只得靠村民的
救濟與縫補漁網維生，生活過的清苦。他在榻上躺了數日方醒來，若沒有那個好心的老婆婆他恐早已屍骨無存了！一想到老婆婆他便不再自怨自艾，天寒地凍，老婆婆年近古稀，身子骨不好，他此次出門是想捕幾條鮮魚回去
，好為老婆婆補補身體。可他終究不是老道的漁民，數個時辰亦不見一條魚！他並放棄，寒風吹在他裂痕斑斑的
臉上猶如刀割針刺，寒風中他得瑟這單薄的身子，不是搓著乾枯冰冷麻木的雙手。漁村稀稀落落升起幾縷炊煙，
那些頑童該正烤著火喝著父母煮的溫熱鮮美魚湯吧，唯有這個面容怪異的他在寒風裡得瑟得瑟，不知盡頭！功夫
不負有心人，當寒冷的太陽爬上屋頂，他終於有收穫了，雖不過是幾條三指大小的小魚苗，他依舊欣喜若狂。
「魚呀魚，對不起了」他竟對這這幾條寒冷的不原再動的魚鞠了一躬，聲音乾澀沙啞，雙眼卻異常虔誠。
而後小心將它們處理乾淨，邁著麻木不聽使喚的雙腿蹣跚著繞道進了村子。
屋子依著老樹搭的，有些年歲了，年久失修破舊的像個無人問津的山裡古廟，比馬棚尚小。屋子四壁堵上了
無數茅草，嚴嚴實實不留一絲縫隙。那是他的棲身之所，老婆婆住了幾十年的屋子。破舊的屋子擋不住凌烈的寒
風，他一天要堵上好幾回方能暫避催人的寒風。他小心推開柴門迅又堵上，擋卻了無孔不入的寒風。
「奶奶，水來抓了好多魚回來，咱有魚吃了。」簡陋至極的屋子，家徒四壁，柴房廚房臥室都在一起，一床一桌
一凳一鍋一堆柴火，再無他物！唯有的一張床還是柴草堆成，牆角那柴火堆便是他的窩，寒冷漫長的冬夜他就在
那裡面瑟瑟抖，還得騙著奶奶說不冷，有火烘著！那張柴草床旁生著一堆熱火，不時閃出點點零零火星。低榻
上坐著一頭花白年近古稀龍鍾老婦人，正摸索著手中針線縫補著一件破舊的麻衣，她的雙目竟已瞎！她正是那
位好心的老婆婆，一位慈祥的老人。
「孩子快過來烤烤火，外頭天冷，把你凍壞了吧」老人一聽是水來的聲音，忙放下手中針線就要下地
「奶奶您坐著，等水來把魚煮上便來！不冷，外頭還出太陽了呢！」他見老婆婆要起身，迅將魚放入那口冒著
熱氣的鐵鍋中，蓋上蓋子添上柴火。背對著老婆婆搓著已然凍得麻木的枯手。
「水來真能幹，來，到奶奶這來，試試奶奶給你縫的衣服合不合身。」老人佈滿皺紋的眼角終是露出了欣慰的笑
「合身合身！奶奶縫的都好，奶奶手藝真好」水來套上那件粗布麻衣，身子似乎頓時燒著了火，一點也不
冷了，這件衣服奶奶是將那些不能再用的漁網縫成的，足足快一個月了，上面不知沾了奶奶多少血。水來握著奶
奶乾枯的手，雙眼紅，可就是流不出一滴淚，或許他的淚早已流乾，或是他生來就沒有淚！
「合身就好，天冷你這孩子也不知愛惜自己，手這般冰冷」奶奶揉著水來冰冷的雙手，似要將他們捂熱
「捉魚給弄的，水來身上可熱著呢奶奶，魚煮好了，您坐著，水來這就給您盛來.」
「水來真懂事，真孝順。」老人總是那麼容易滿足，她本就不奢求什麼，晚年能收留個如此孝順的孫兒，當然高
興了，總算有人能伴左右，不再那般冷清孤寂。
「嗯，真香，水來你也多吃些，別只顧著奶奶」水來盛了滿滿一碗，小心餵給奶奶吃
「奶奶，你只管吃，鍋裡還有好多呢，今次水來運氣真好，抓了好多呢」殊不知那口鐵鍋裡除了一鍋清湯
便只剩幾片未弄乾淨的細細魚鱗。
「雪停了，漫漫寒冬就要過去了，春天不遠了」她已在此度過了數十載，早已看慣了這冬去春來，寒暑交
替。寒冬過去了，他們寒苦的生活也許也會過去了
忽然屋外傳來碎碎腳步聲，然不成雪方一停，漁民便要出海打漁嗎
「雪才停，他們就要出海打漁嗎？」水來來此不過月餘，尚不知緣由，不解的問道
「再過十幾日便島主的大壽了，這窮漁村沒甚好東西，村民們是要出海捕些鮮魚作為壽禮，以報答他對我們這一
方漁村的庇佑」想來那島主頗受漁民的擁戴，不知道他與這兒的漁民有何不同，水來一聽奶奶的話，心中
不禁對那島主有幾分好奇
「奶奶您在屋裡坐著，水來出去看看」他忽然想與他們一塊出海捕魚，起身把奶奶扶到床頭坐著
「孩子」老人眼雖瞎，可心裡明著呢，這孩子向來不喜見人，極少邁出這屋子，如今卻這般，她已猜到他
的心思，卻也不願刺痛他本已脆弱的心
「奶奶水來去去就來。」他將柴門關的嚴嚴實實，裹上臉便向村口海邊跑去。奶奶說的沒錯，村裡少壯的年輕漁
民已然準備妥當，少時便要出了。
「我也想與你們去打漁」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與除了奶奶之外的人搭話，他怕他們不應許，鼓足了勇
氣，眾人均以奇怪的眼神盯著他，卻無一人話。
「去去去，你這個災星，別給我們帶來晦氣！」說話的是一大大咧咧粗俗漢子，五大三粗頗為暴躁
「捎上他吧，不礙事」說話的是一年長的漁民，看來他在村裡頗有幾分威望，沒有人再有異議
「謝謝我去告訴奶奶一聲！」他說完，撒腿就跑，還摔了一跤，惹得眾人大笑不止，他已聽不見了，也不
想去聽，他只想跑回去告訴奶奶，然後再回來與他們一起出海。
五艘頗具規模的漁船離了漁村，水來就坐在最後面那艘漁船船尾，望著遠處茫茫無邊的大海，似乎似曾相識，不
知他在想什麼。漁民也沒人理會這個怪人，任他在那吹著寒風。漁船並未走多遠，不過離漁村數里便停了，漁民
便忙著撒網。可撒網收網，折騰了半天，收穫卻異常稀少。
「就是那個災星，魚都讓他給嚇跑了！」那暴躁的漢子在寒風中忙活了半天卻收穫甚希，不禁開始埋怨，瞪著船
尾的水來罵罵咧咧。
「別埋怨了，快來幫忙，這網中頗沉，看來有些收穫！」忽然有人高呼道，使命拽著手中網繩往上拉，始終拉不
上來，故而叫人幫忙。可不等那暴躁漢子走近，一聲驚呼，那拽網的漁民竟隨漁網一頭栽入冰寒的海水之中。暴
躁漢子亦覺有異，捕魚這許多年亦未見此中情形，疾步趕去。
「啊！」一聲驚呼！是兩聲！一聲是自海裡的淒厲慘呼，一聲卻是自那暴躁漢子口中，是驚叫！眼前的一切
把他嚇懵了！海面竄出一條大魚，足有漁船般大小，巨口中赫然咬著那跌落水中的漁民，森森利牙已將那人切成
了兩半，赫然可見那人痛苦扭曲的臉，剎那又讓海水淹沒了，血染紅了一片。
「快跑呀！大魚吃人啦！」那暴躁的漢子懵了好一會，忽張嘴嘶喊道，撒腿就跑。旁邊四條漁船上的漁民已聽到
這邊的異狀，都向這邊駛來。那兇惡的大魚似乎嗜血成狂，竄出老高撲向漁船一口將漁船咬去大半！巨大的響聲
把水來驚醒了，那暴躁的漢子早已跳到了別的漁船上。
「快過來！」眾人見那船快要沉沒，向水來疾呼道。那大魚卻不在理會這破船，竟徑直向另外四艘漁船而去。
「快跑呀！別管那災星了！都是他帶來的晦氣！都是他帶來的災難！」見這兇惡大魚向自己而來，漁民哪還會顧
水來，漁船掉頭便逃。水來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抓起一把大刀，在眾人的驚呼中撲入海中，躍上了大魚的背，一
手緊抓著它的背鰭，揮起刀深深**魚背之內！腥臭的血狂湧而出，大魚吃痛，甩動著巨大的身軀鑽入水中，企
圖將水來甩下，水來哪敢放手，死死抓著魚鰭，冰冷的雪水灌入他的口中耳中，他已不顧了，一刀刀刺入大魚體
內！大魚奮力向海底游去，海面有復平靜，唯有的血腥也很快消失了！那四艘漁船早跑的沒影了！水來顧他們的
安危，他們卻不在乎水來的死活！就像當初將他丟棄在海邊一般無情無義！
好一會海面上冒出了個巨大的身軀，是那兇惡嗜血的大魚，死了！死透了！還有一個人！是水來！他竟殺了如此
可怕的龐然大物！他奮力爬上大魚的肚囊，瑟瑟打抖！不是害怕！是冷！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