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強整理好桌面,看到辦公室對面牆壁中央老大一張紙印著《教師準則及自我修養》下面密密麻麻羅列了七百多條紀律,不由得脊背涼,愁容滿面。
「不准在校內吸煙喝酒。」「上課不准講本課無關的廢話。」「男教師必須穿西裝,女教師必須穿套裙。」看看自己沾有油污和酒漬皺巴巴的襯衫,心道:「將就著吧,薪水的日子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不久後鈴響下課,辦公室裡66續續進來很多老師,張暉也真算熱情,一一為趙強介紹,但他一時哪裡記得住?只懂像個傻瓜含笑點頭。每個人聽到他所在的班級,不是惋惜就是如釋重負:「好險,我還真怕校長那老變態把我調過去當班主任。」
看著這些老師的反應,趙強終於明白自己接到了燙手山芋,心中無奈的同時,也被他們的話激了他的好勝心:「我要不把這個班教好,我把頭割下來餵狗!」誰也不知他暗暗了毒誓,還道這個新來的年輕人謙和有禮,也就不再說笑,走回自己座位上翻看教學講義。
三年級一位同樣教語文名叫呂東的老師跟他攀開話頭:「小趙,來支煙吧,喂,你不抽煙嗎?那你的生活態度夠嚴謹!」
「不是……」趙強搖頭苦笑一聲指了指牆壁上的校規說道:「不是說不准在校內吸煙的嗎?」
「在辦公室裡,怕什麼?又不是在教室,沒人說的。來一支吧,你是什麼大學畢業的?」呂東硬把中南海煙盒塞進他手裡。
趙強憋了許久,終於美滋滋吸了一口:是蘇州大學畢業的,兄弟你呢?」他剛想說「我是北京大學畢業的」但是又覺得還是不說實話的好,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最後終於把到嘴的話給嚥了回去。
雖然蘇州大學並不能算是很好的大學但是相對來說也還說的過去,只見那呂東一聽蘇大畢業的,眼神馬上變為不同:「蘇大?不錯嘛,至少比我強多了。小趙,可得好好幹,不要辜負了蘇大的名頭。」
趙強心中暗笑:「如果你要是知道老子是北京大學畢業的,我敢保證你的下巴會驚的掉下來!」
兩人聊了一陣,很快熟絡起來,再加上趙強又是吹牛的箇中高手,在興致高漲的時候總能把話說得天花亂墜,有板有眼地編起在蘇大校園故事來,那種青年時期的學生生活,總會引起其他人的共鳴。
「那時我們整個宿舍的人都很窮,把錢全花在泡美女上面了,一到月底總會沒米下鍋,一幫人餓得骨瘦如柴。那時候正好我們有個老師在實驗田里種了幾分絲瓜和油菜,我們便趁著月色,提個口袋把菜全摘走了。
回到宿舍,湊錢買了油鹽調料,一面煮菜,一面叫人到校外打了幾斤白酒。你想想,我們餓了好幾天,那油菜越炒越香,都忍不住流著口水,眼巴巴地望著那個做菜的同學。就在這時,有人推門而入,正是那個種菜的老師,我們根本沒有想到,他今天值勤,巡查宿舍!」
要說趙強以前把錢全花在泡馬子上面那是真,但是至於什麼餓了半天?還去偷東西?那純屬扯淡,先不說他自己會不會去幹,就是他家趙老爺子想來也不會同意的。而他現在說的這些東西只是當初在國外阿三和他說的罷了,所以他現在說的這些並不屬於他自己而是人家阿三的故事!
那呂東聽到**部分,竟啊了一聲,看著趙強忍不住問道:「那,那你們後來是怎麼辦的?」
趙強微微笑道:「巧也巧得很,出去打酒的同學正好回來,他也不知道哪來的本事,拖著那老師說,唉,老師,你辛辛苦苦教導我們,一直沒怎麼報答你,不如今天我們宿舍全體成員做東,請您喝上兩杯。
我們一同邀請,那老師無法推卻,與我們喝到深夜,還說這菜炒得不錯,才醉醺醺地走了,臨走前讓我們下次喝酒的時候叫上他。第二天那老師看著自己的菜地被糟蹋得不成樣子,暴跳如雷。」
呂東哈哈大笑:「你們真厲害!」為了讓故事更加生動所以趙強在說的時候偶爾還會加上一句:「那時年幼無知,真令人懷念啊!」當然這些也都只是以前和阿三聊天時總結的經驗,如今終於派上了用場。
談起自己怎麼和同學一道追女孩子,怎麼在半夜裡去偷釣學校魚池裡的鯉魚的故事,那聲音直如說書一般抑揚頓挫、吊人胃口,呂東聽得津津有味,竟不忍打斷他的話。
呂東是個生性傳統還有些古板的人,從前唸書的時候總是加倍用功,與同學更是少有來往,雖然也有過跟同學們一同玩樂的想法,但始終融不進他們的圈子,大學生涯人生四年最美好的青春在單調沉悶中度過,一向引為憾事。此刻聽到趙強胡謅亂編,也是一般的眉飛色舞,好似那個月下偷摘蔬菜的少年就是自己。
其他幾位老師豎著耳朵偷聽,聽他敘說故事中自己當年也有幹過的內容,不禁會心一笑。不過這情形落在幾個老成持重的教師眼中,覺得他有些輕浮了,若是在課堂上,難免誤人子弟。
短短課間十分鐘很快過去,上課鈴響,姜鋒還是意猶未盡:「小趙,等放學後咱們好好聊聊,我認得一家白天營業的酒吧,下午我沒課,嘿嘿……」
趙強眼珠一轉,說:「那個呂老師啊,我剛來經驗不足,所以想到你的課上旁聽一節,怎麼樣?」
兩人感情升溫,呂東自然不好拒絕,「那你跟我一起去,高三一班,呵呵,我怕教得不好被你笑話。」
辦公室裡的人漸漸走散,又只剩下張暉低頭看著報紙,趙強揣上備課本和鋼筆,招呼道:「呂老師,要不要一起去聽課?」
「你這不廢話麼?隔行如隔山,我可是物理老師呀!不如我上課你來旁聽吧?」張暉嚷道。
二人穿過空曠的操場,上午十點多鐘太陽已是升得老高,出了空調房一陣熱浪襲來,沒走得幾步渾身都是黏糊糊的汗液。操場中心孤零零地站著一名男生,耷拉著腦袋,汗水沾濕衣襟,兩條小細腿在烈日下輕微地顫抖。
趙強心中頗為奇怪於是問道:「呂老師,那孩子不去上課跑來這裡曬日光浴,是學校安排的活動嗎?他腦子沒病吧?」
呂東見怪不怪的說道:「你沒看見他身上綁著一塊牌子嗎?」趙強仔細一看,可不是嗎?在那學生身上掛著一塊兩個巴掌寬的木牌,上面寫著四個剛勁有力的大字:「每週一星」。
「學校裡每週都有操行評分,根據觸犯紀律的多少評判,負責人是主任齊國華,本周分數最少的學生要被插上牌子站在操場裡示眾,起到以警傚尤,強烈震撼的作用,看他們下次還敢不敢搗亂!唉,現在的這些學生啊,實在太不知自愛了。如果連續當四個星期的話,就會被學校退學。」
「不,不是吧……」趙強看著那男生,哭笑不得的說道:「我還以為我遇到了《逃學威龍》的拍攝現場了呢。」
同時心裡在想:他m的那齊國華真是變態!看來那部電影給了他很多靈感啊,不知歷史科考試他們會不會出『秦始皇的第七十五個妃子叫什麼名字』那樣的變態題目。這裡的化學老師是不是也有健忘怔呢?」
那男生見兩名老師對他指指點點,輕蔑的笑了笑,然後再次慢慢垂下眼簾打起瞌睡來。「走了,有什麼好看的,我們去教室吧!」說完呂東帶頭向教室走去。
毒辣的陽光,曬得時間長的話不光會被曬傷,嚴重的還會導致中暑,那男生卻一點也不在乎。
「齊主任有沒有說他犯了什麼錯?」看著那男生趙強忍不住問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好像是把老邱的車胎氣放光了吧。」呵呵,看來齊國華的仇人還真多……
走到樓上三年級所在的樓層。趙強第一次到教學樓,不由得東張西望,不時傳來某課老師激昂的講話,走廊整潔寬闊,有的教室門外垂頭喪氣地站著幾個被罰站的學生。
「這個,應該是課堂上做什麼壞事被罰站的吧?」趙強很好奇的問道。
「嗯,沒錯,他們這樣還算輕了,沒遇到齊主任。」呂東解釋道。趙強點頭道:「哦?齊主任能有什麼新招?」
「也沒什麼,大概就是頭頂板凳,手捧書本然後來個金雞獨立吧。」聞言趙強在心中暗罵:變態!這個齊國華還真像逃學威龍裡的那個訓導主任!
「來,到一班了,後面有個空位,你從後門進去,我就不為學生介紹你了。」呂東整整領帶,打開門口走進去,本來喧鬧雜亂的教室頓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趙強從後門進入,只見地面散滿碎紙,一名站在桌子上的男生訕訕地往下爬,兩名女生保持著扭打的姿勢,還有人對著鏡子擠青春痘,有人趴在桌子上睡覺,還有個很壯的胖子捧著麵餅一直在吃。
走進教室的呂東對這一切卻熟視無睹,把教學講義放在講台上,說:「上課。」
眾人懶洋洋地站起身,亂七八糟地喊:「老師好!」而且其中竟然還有不少的人喊:「goodmorning,sir!」但是睡覺的那人卻依然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