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水輕輕沖刷一望無際的沙灘,退下時帶起一層色泡沫。
大大小小的船隻在港灣裡一同蕩漾,喧嚷打破清晨的寧靜,卻別有一番世俗的熱鬧。
「雪鮫紗,上好的雪鮫紗!」,一個團團臉蛋的女孩兒拉著更小的弟弟,把貨品從船艙背到船頭,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叫賣,漢話算說的很好,不仔細聽,辨不出南鮫的口音。
生意說也奇怪,一擁而上時忙不過來,待要散去,又閒得慌了。
女孩兒用袍袖蘸蘸額頭的汗,偏過頭,卻現有兩個人不曾離去。
兩個都是老者,前一個年輕時當是個俊朗男子,後一個則面白無鬚有些滑稽,說不上哪裡有點彆扭,總之不太像普通見到的人物。
「老伯你在這裡站好久了,不買東西,是有事情想打聽嗎?」反正無事,她笑起來向他們招呼。
老者的反應卻很奇怪,先是後退一步,然而躊躇半晌,卻又過來。
他問的也當真出女孩兒的意外:「你們的帝君……怎樣……?」
女孩兒眨眨眼睛,且不說為什麼問他們帝君,這樣的問句也太過模糊,要從何處說起?
她身邊的男孩子卻興奮起來,睜著兩隻黑豆似的眼睛,「老伯你也知道我們帝君?我跟你說,我們帝君英雄得很呢!平叛亂,滅新沙,征北丹,我們南鮫歷史上,從來沒有這麼大的地盤!登基之時,封號是萬象帝君,酒館裡的人都說,萬象帝臨,萬方來朝!」
「而且我們帝君是大美人哦」,女孩子也被說的活潑起來,插了一句,「前年選嗣大典我親眼見了,六十歲的人正面看像四十歲,背面看簡直像二十歲呢!我們都羨慕得不得了,要是像她那個年紀,也能……」
「你們兩個跟誰說話呢?」,女孩子的話被船艙裡一個女聲打斷了,爬出來一個臃腫的婦人,呵斥道,「有什麼羨慕的!你要一輩子不嫁人不奶孩子,也能像她那樣!」
「你說……」,面目端正的老者像被什麼刺了一下,眼睛突然張大了,「她一生未婚?」
「你不知道?這可比她那些功業還有名呢。」
「可我剛才明明聽……說到……選嗣大典……」
「哦,那都是她過繼的表親家的孩子,最後中選那個叫什麼……聽說還是你們這邊一條河的名字」,婦人往嘴裡噎著麵食,撓頭想道,「什麼來著……?」
「瑪忘川!」她女兒在旁邊大聲補充道。
「對對,忘川」,婦人說著,突然扭頭來看那老者,「你問這些做什麼?難道認識我國帝君?」
「不,我不認識……」,老者慌忙地擺手,轉頭走掉。
「真是怪人」,婦人搖搖頭,回船艙去了。
剩下的男孩問那女孩,「他不認識,為什麼要哭呢?」
女孩子沒有回答,眼光飄向旁邊掛有繡幔的大船,船上小歌女還嫌青澀的歌聲婉轉在這片海面,「天涯不見見如何,一見一生誤太多。縱已無情冰作骨,風陵渡上畏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