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的青草在馬蹄下折斷,鮮嫩的汁液染綠了蹄鐵。
疾進的行軍中,韓國的赤蟒旗高高飄揚。
「周國的大軍到哪裡了?」,開始變聲的童音,聽起來有些怪異。
「回稟國主,據探子報,在江北石城。」
「比想的還慢?」,韓笑眉頭一挑。
「這姓周的傳的多厲害,全都是浪得虛名」,一旁突然有個紫膛面皮的將領插話,笑道,「所謂兵貴神,像他這樣光顧著人多,等到這裡,黃花菜都涼了!」
「要不說國主聖明呢!你看前面那仗打得,他們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啊!如今要是成功鎖了江,那又是天下二分,勢均力敵了!」,又一個五短身材的大笑,語氣帶著明顯的諂媚。
萬素飛隨在韓笑身後,沉默。
還是從頭說起吧:
先拋下其他因素不談,以軍事戰略而言,若要與周國爭鋒天下,韓國應該怎麼打,她看得清楚。
周大而韓小,版圖呈現不均勢的太極形,周軍佔據整個江北,而江南也有地盤和軍隊,可以說是非常有利的局勢,如果從水6兩面合擊韓國的沿江城池,將會很容易得手,而更進一步來說,如果得到這些城池,就能從容地從江北運輸軍隊,在江南的地面上大打韓國所不擅長的6戰,韓國想要翻身就很難了。
但是,這個理論上的優勢局面卻存在兩個破綻,一是時間上的問題,二是水軍上的相對弱勢!
趙魏聯盟擊垮後,周國地主力部隊回到汴京休整。而韓笑背盟事出突然。此時大部分地周軍並非在江邊候命,而是需要跋山涉水地前來,南方僅有6濤麾下的部隊以及各地駐軍。
因此,如果韓國在他們形成合力之前,奪取江面的控制權,就會把周國的兵力分隔兩地,互相不能呼應,江北的周軍無法渡河,就只能望洋興歎,不能帶來實質的威脅。而江南的部隊給養後勤大多依賴本國輸送,如果將這運輸線一切斷,就會糧草不濟,軍心慌亂,如同被裝到口袋裡的苗芽,遲早乾枯而死。
而且。這一點是完全有可行性的,儘管總體兵力佔優。但在水軍規模、艦船數量上,周國並不如久在南方以水軍為本的韓國。
所以說,如果她現在處在韓笑地位置,一定會做的事情就是趕在周國的大軍從汴京趕來之前,
去封鎖江面!——雖然這行動大抵也會為6濤所料到。免不了一場水上的爭奪惡戰。但依舊是韓軍最值得爭取的機會。
當然,這份戰略,她只存在於自己心裡。並沒打算透露給韓國任何人知道。
沒想到,韓笑還真有幾分謀算大局的眼光,與她所見略同,在奇襲搶下周國幾個城鎮地同時,親率大軍前往臨江的前線重城濱州,爭取在周榮率領大軍到達之前得到制江權。
如今,這個計劃似乎已經有了一個好地開頭——他們已經快到目的,而從汴京前來的部隊還在江北的石城——那是離江岸還遠的一個地方。
不過,也慢得有點出乎意料了吧?
萬素飛微微抬起眉頭,無意似地望望四周,當然,此時都是平靜地,寬廣的天空上飛過幾隻白色的鳥兒。
男人地說話聲把她的思緒拉回來,「國主放心!就算那什麼6濤有所防備,他也不過一個黃口小兒,老臣吃的鹽比他吃的飯都多,一旦當真拉開戰陣,也定殺他個片甲不留!」
萬素飛看過去,還是開始說話那兩人之一。
兩人中紫膛面皮的叫張廣,五短身材的叫李延,也曾都是晉國將領,而後歸順韓國——韓笑遵守了對她的承諾,不顧眾人反對,把莫言派去攻打南漢,而是帶了這兩人,他們雖然也算久經沙場,但無論能力還是聲望,都較前者
多。
她的唇角悄悄彎了一下。在艦隊絕對數量上,周國確實比不上韓國,況且還在前一段的突襲中焚燒了一些去,6濤資歷也淺,韓國人並不知道他就是錦帆賊甘濤的事情,記憶還停在那個模糊的總是跟在6將軍身後的少年,還是韓復上次宴會上看見他,才驚異他如今也在周國。
可是,她相信,就是莫言來,也絕不見得能輕易贏下他。
然而……
她的笑意凝固在嘴邊。
因為,她的立場,究竟在哪裡的呢?
希望6濤贏,周榮贏?可那樣,她現在身處之處又如何?她是否真想看見,這邊也是從小就認識的人全都死去?而如果受到太大的壓力,莫言不得己被召回,她已經眼看可以觸及的目標又要橫生多少枝節?
算了,不要再讓我選了……
就讓我什麼也不做,隨波逐流地下去,看著到底會生什麼吧……
她有些昏昏然地低下頭去,繼續她彷彿永久的沉默。
、
建業。
才是濛濛亮的天色,空氣已經泛著潮熱,瀰漫一種煩躁的味道。
「唉,你說6都督這仗能贏嗎?」,一個半禿的老兵一邊掃著軍營的過道,一邊向另一個牙稀的道。
「怎麼不能呢?」
「我看懸!」,前一個突然有些憤憤的樣子,掃把在土地上的印痕都重了幾分,「我看這6都督,可比不上江都督,原來咱隔幾天還能吃頓肉,現在連每天的口糧都少了半個餅!這不就是說的什麼『失人心』了嘛!」
「失你的人心,可得了別的人心呢」,另一個老兵倒沒他這麼義憤,只笑笑,「咱們減那些份兒,都到精壯能打仗的年輕小伙子碗裡去了。」
「這6都督和江都督不是一路人」,他接著說下去,「江都督那時候,其實是對咱們這些老弱的照顧了,可因為江都督那人是這樣子,自己吃的還不如我們,大家都敬他服他,倒覺得自己要是計較就讓人看不起了。」
「可6都督這麼做,也是天理公道,沒什麼說的!你想,那好吃好喝的要是不給在前線殺敵的精壯後生,倒給我們這樣後院掃地的老弱殘兵,那打仗的時候,靠誰啊?」
「我說啊,咱誰也別怨,就是不服老不行啊……」
門牙呈現兩個黑洞老兵雖然這樣說,抬起的眼睛中到底流露一絲悵怨,目光沒有焦點地落向營外的大路,似乎想起了當年也有戰功纍纍的時光。
「我倒也不是這個意思……」,先前的老兵被說得無言,可又有點不甘心就這麼被說服了,轉道,「那韓國是以水軍起家的,艦船本來多過我們,我是擔心6都督啊。」
「這個你也不消擔心,難道你不知道,現在我們大周有一支厲害的艦隊?」,另一個笑著,想要附耳過去說什麼話。
正在這時,外頭突然傳來得得馬蹄,聽上去,卻至多不過幾個人的。
這種時候,誰會來呢?
老兵的視線中,高頭大馬踏上他們剛剛掃過的土路,馬上人個個身穿黑色斗篷,頭臉都覆在兜帽中,如果不是身形線條顯示是男子,倒像些不敢拋頭露面的的女人。
「還不快去通報!」,其中一個掀了頭上兜帽,露出一張白淨無須的臉來,聲音當真女子般尖細。
兩個老兵突然反應過來,齊刷刷地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