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新衣服感覺好多了,至少不用再捂著屁股溜牆根兒。我現龍小牙這廝是個十足的購物狂,同時又是個手腳麻利、技術含量極高的女賊。她能一邊和人討價還價一邊不知不覺地拿著東西往懷裡揣,每一次從店舖裡走出來時,小丫頭幾乎都比進去時胖一圈兒。
這個鎮子比十八里鋪還要大,名為青龍鎮,屬江南府管轄,與江南大城只隔了百餘里。令我意外的是,我在鎮子東面的縣衙前看到了貼著我肖像的通緝令,用這時代的話說就是懸賞佈告。畫師的技藝很高,乍一看跟放大了的身份證似地,誰認不出來啊!本來我還想拉著龍小牙快步經過,畢竟這不是光榮榜啊!結果這小丫頭只略略瞄了一眼,登時眼睛亮,快步走近細細觀看,還不時拉著我下打量。
正當我為自己榜有名而內心羞愧時,龍小牙魂不守舍地轉過身來,怔怔地望著我喃喃細語:「五萬兩紋銀……五萬兩……」她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十根白嫩如玉的指頭摳啊摳地,眼波迷離地道:「這個……這……這怎麼也值幾千兩銀子罷?」
哥們兒心中一寒,急忙掙脫她的魔掌一溜煙閃開。龍小牙哭喪著臉在後面厲叫道:「別走啊,五萬少俠,五萬哥哥……五萬叔叔……讓我再好好看看,我還沒算好呢!」其聲音之淒慘悲愴,開個送殯公司絕對大拿。滿條街行人商販盡皆為之側目,繼而神色大變。
我滿身雞皮疙瘩都快掉下來了,卻聽龍小牙接著叫道:「你跑什麼,我又不會賣了你,好歹你還救過我的命呢,我是那種人麼?」
接觸的時間雖短,但我卻早已看出這丫頭絕對是個一流財迷,並且錢串子情結嚴重,是畫餅充飢還嫌餅畫的太大的那種人。不過很確切地說,我喜歡這丫頭。或者可以這麼說,我喜歡她的個性。她讓我想起果籃子,但卻更為樂觀活潑。果籃子太過溫婉嬌柔,容易受人欺侮。其實認真說起來,還是怪哥們兒自己的脾性太惡劣,跟公鏟黨似地,我欺負你可以,你欺負我就不行。甚至,這個想法你都不能有。
八仙飯店。
名字起的是恐怖了點兒,不過我敢保證這裡絕對沒有人肉叉燒包,因為人家根本就不賣包子。「你救我一命,我請你吃一頓飯,咱們倆就兩清了!」龍小牙隔著一張桌子跟我說,「你是朝廷重金懸賞!的逆賊,我要跟你劃清界限!」
「這救命之恩你報答的太簡單了罷?」我啃著一隻醬豬蹄應道,「救人一命,勝救七隻肥豬,你就沒有想過以身相許嗎?」嘴裡咬著一大塊肉,我就不信她能聽清楚。
「那你聽說過久欠大恩反成仇嗎?」龍小牙啐了一口,臉紅道,「以身相許?你想的美!你太老了,姑娘瞧不!」她一揚眉毛,很不屑地道,「瞧你臉那疤,跟雞搔了多少回似地,天一黑就沒人敢瞧,還敢打本姑娘的壞主意?」
「我才十六歲,怎麼就老了?」我不服氣地繼續對付豬蹄,含糊不清地道,「男大三,抱金磚,你沒聽說過嗎?」
龍小牙搖頭:「我只聽說過男大三,沒人沾。」她忽然轉了話題,悄聲問道:「朝廷幹嘛要搞這麼大的陣仗捉拿你,你到底算了什麼事兒啦?我先前便有好幾次見過懸賞你的佈告,難怪一直覺著你面熟呢!」
「你越來越有做狗仔的潛質了,」我誇讚她道,「做條子可不行,態度太溫和,誰肯跟你一塊兒玩躲貓貓啊!」
「你說嘛呢?」龍小牙皺起眉頭,「你都救過我兩次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她有些不好意思,倏地提高聲音道:「其實就算你不救我,我也有法子逃掉的。就憑那幾個慢的要死的軟腳蝦,倘若不是本姑娘想陪他們玩玩,想捉我?談都不要談。」
這丫頭有點大言不慚,都成被t追得滿地亂躥的jerry了,還要扛著脖子硬撐,臉皮挺厚地,我頂你個肺啊!
見我不置可否,小丫頭又話了:「不管怎麼說,是你救了我。本姑娘可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再說我都請你吃了兩頓了,差不多也兩清了。不說這個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呢?懸賞佈告說你叫方方,是真的嗎?嘿,這名字……」她見我臉色不善,立時改口道:「這名字忒有意境了,我敢保證,男人裡面絕對沒有跟你重名兒的。」
「喝高了罷你!」我不悅道,「怎麼那麼多話,姑奶奶叫什麼關你屁事!」
這句話殺傷力太大了!龍小牙的眼睛登時睜的溜兒圓,「你是女的?」她脫口叫道,「怎麼比那些臭男人長得還難看……」她連忙伸手摀住嘴巴,遲疑道:「這麼說,你是姐姐了……」
可能是中午的陽光太過明亮,也許是飯館裡的食客太多,我只覺胸口陣陣堵,腦袋暈得厲害。「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我拎著一隻雞腿起身,右手背在身後衝她揮了兩下,接道:「再見!」
走出兩步,我回頭道:「再見有兩種意思,一是再次相見,二是再不相見!我希望,是第二種。」
哥們兒一向都認為自己嘴碎,可現下與龍小牙一比,著實是小巫見大巫。剛才我還覺著她性格活潑可愛,是我錯了,太鬧了也招人煩,這話多的跟我媽都一拼了。不過我媽殺傷力更大,畢竟她老人家已經年老色衰了。
行出一條街,將吃剩下的雞骨頭隨手丟掉,然後在衣服擦乾淨了手,剛想找個涼快地兒好好睡一覺。結果一抬頭就瞧見龍小牙笑嘻嘻地坐在一垛牆頭衝我招手。
我歎口氣,龍小牙已經一躍而下,笑道:「真對不住,你的希望落空了。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嗨,兄弟,我們好久不見你在哪裡?嗨,朋如果真的是你,請打招呼!」我一面吼一面在原地跳了幾把街舞。只看得龍小牙眼睛亮,喜道:「這是什麼武功,你教我!」
「再敢跟著我,我就殺了你!」我陡地寒了面孔,惡狠狠地道:「你知道惹我的人都是怎麼死的嗎?」
龍小牙嚇壞了,慌忙退後數步,連連搖頭。我咬牙道:「我通常都是用掌力震破他們的肚皮,然後再把他們的腸子扯出來,用他們的腸子勒住他們自己的脖子再用力一拉,嘩!整條舌頭都伸出來了。然後我再手起刀落,嘩!整個世界清淨了!」
逍遙樓近兩年的牢獄生活,崔太監無數次的將我折磨得死去活來,並且全身肌膚再沒有一寸完整的地方,身全是斑駁而醜陋的傷疤。龍小牙終究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女,給哥們兒這麼一嚇,登時臉色蒼白。她還是棵溫室裡的花朵,哪裡知道現實的冷漠和殘酷?對**實施無數種不重樣的刑罰?那種疼痛在保證你性命安全的情況下被藥力或懲罰放大到了最大程度,會讓你覺得痛不欲生,覺得死亡都是一種難以觸摸的幸福。還有精神的打擊,他們會讓你認為,只要活著的每一分鐘,甚至每一秒都要在這煉獄裡苦苦掙扎和煎熬。雖然後來我在旅途中刻意加大了對自己**的折磨,但終是比不崔太監加諸於我的刑罰。要知道,你對自己再狠,可也遠遠比不別人對你的狠。鐵血漢子春哥都得讓別人幫忙爆菊花,你丫算老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