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所謂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穿越異世空間都能遇熟人,這世界忒他媽小了。我有許多話想和百里冰說,只是心亂如麻,一時又想不起要說些什麼來。
這時文候緩緩睜開雙眼,右手探入懷中,取出一札泛黃羊皮古卷,更有數張紙頁,道:「方少戾氣太盛,隱約已有入魔之兆。聞聽你功力通玄,此刻卻使之不出,俱因此理。老夫大事未成,需方少納以援手,今有《靜夜鍾》一卷,後有老夫與百草師兄修為精要數篇。方少勤以習之,盼能有所領悟,破除體內諸毒困擾及內力歸源。你既與我徒來歷一般,無論應不應允,此卷相付,但能解了老夫心中謎團也好。」
我接過古卷,尚未展開翻閱。文候又道:「這靜夜鍾乃是道藏真篇,據傳是《大夢天》中「傷」字訣中遺篇。老夫於數十年前偶得,苦思日久,卻不過於下半篇有些許領悟。後來與百草師兄共同修習,辯難剖析,鑽研其中道理。二人卻對這《靜夜鍾》一卷生出岐見。老夫所學歸於道門,百草師兄卻是佛門,我說該當如此研練,百草師兄卻大加搖頭,說道須得那樣練才是。二人各執己見,始終難以說服對方,當下約定各練各的,練成之後再來印證,且看到底誰錯。練了這幾年後,我二人互相印證,卻現雖各有成就,但終究與《靜夜鍾》卷中所載大相逕庭。」他眉頭皺起,接道:「不過我二人雖將這修習之法理解偏了,但數年來亦是大有所得。方少來自異世,人又聰慧絕倫,或許能更進一步也說不定。兼之其修習之法有益無害,老夫只盼著方少能恢復神功,相助九皇子光復龍朝天下。」
我一愣,忍不住問道:「九皇子難道不是聖元帝的子嗣麼?還說什麼光復龍朝?」
文侯悠悠歎了口氣,閉目不語。我搔搔頭皮,這才多大會兒功夫,又定啦?當即展開那張羊皮古卷,但見其開篇以小篆道:流浪於生死,苦海無邊際。兩目內含光,鼻中運息微。此名靜夜鐘,演受以洗髓。諸數已法定,可成金剛體。外厄不能侵,內魔不敢積。息心並滌濾,脫殼飛天去……
其分下兩篇,一為生,一為死。其訣法曰:「通曉此法,長生可了……天地有至理,難以耳目契。凡可參悟者,即屬歸元氣。氣無理不運,理無氣莫著。交並為一致,分之莫可離……生處伏殺機,殺中有生理。理以氣為用,氣以理為體。即體以顯用,就用以求體。非體亦非用,體用兩不立。非理亦非氣……元氣久氤氳,五行集三昧。生亦未曾生,死亦未曾死。本來非我有,分散還太虛……萬物非萬物,我亦非我體……幻出諸形相,忘卻生與死……」下篇則是十副小圖,也不知畫得是什麼,看似雲氣繚繞,卻又不具其形。右側有一列小字,其語云: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我越往下看,便越是覺得心神震盪。略略讀得一次,現共計兩千餘字,其修習之道,恰與我先前修習的長生訣暗合相蘊續連之道。我的長生訣是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其間婉轉牽連,生機魂元不斷。我修習日久,一看這篇《靜夜鍾》,登時明曉其中暗含天地玄理,正是我尋之不得的長生訣下半篇。其理似是待生機斷絕,靈性不滅,再來修習此篇,當如雨後觀山色,更有一番清新景像。夜深人靜聽鐘聲,更覺其清悅。
再看那數張紙頁,面密密麻麻,儘是些針刺小字。共有兩種筆法,一較陰柔,一為圓潤,想來是文候與百草習練此功後的心得體會。大喜之下,又覺茫然,我本已答應相助九皇子,文候何以又會送我這等大禮?不過這當兒顧不這麼多了。只要有好處就行,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我只習了長生訣半篇便能縱橫於天下,倘若再習了這下半篇靜夜鐘,那可會有多強橫?只怕連我自己也未必能想像得到罷!哥們兒吃了這許多苦,終於還是苦盡甘來,他媽的老天你還會睜眼麼?老子陷身在這個烈火肆虐四維不張的時代,都給燒死了他媽的說不定還是暴力抗法呢?
我看看劍廬的茅草頂,忽然忍不住淚如雨下。自從我入了逍遙樓大牢,便已家破人亡,魯路、果籃子等人亦是流離失散,確切地說,哥們兒活了兩世至今,可還沒有一座房子可以稱為自己的家啊!!
「文候到底想要我做什麼?」我收攝心神,抹去眼淚,向百里冰問道。其實我還是喜歡喊她蕭板板,前世她是古武門的門主,可以說屬於保龍一族。但到了現下都穿越了,那些小恩怨哪裡還能放在眼裡?逍遙樓三年牢獄,哥們兒心下,早已將她似作親人了。雖然丫的瞞了我這麼久,但你若是真的愛一個人,還會和她計較麼?
「除掉聖元帝,助九皇子登基。」百里冰道。
「還有呢?」
「……破碎虛空。」百里冰遲疑好大一會兒才答道,「我想不出更合適的詞兒,簡單一點說,就是……他們想到我們的世界去看看,甚至是在哪裡生活。」
我目瞪口呆,愕然道:「你沒搞錯罷?」
百里冰搖頭,道:「咱們既然能來到這兒,他們為何就不能過去?」
「這我幫不了他們,」我聳聳肩,攤開兩手,「要是能回去,我還留在這裡做什麼?我他媽都好久沒有串過寡婦門了!」
「那十副圖可以幫你,」百里冰道,「如果你能悟透的話,就可以。」
我直視著手中的羊皮古卷,道:「這圖畫得是什麼?我看不懂。」
「《戰神圖錄》,」百里冰道,「不過缺了兩付,我也看過很多次,甚至將它當成三維立體圖像來看,但終是不明所以。我相信你能看得懂,我知道你一定能看得懂,」她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因為我也想回去。」
「呃……可以理解。」確實可以理解,任哪個女人由貌若天仙變成一塊板磚,估計都不會怎麼樂意。
「其實我要謝謝你!」她說,「如果不是你,我想我絕對撐不到現在。」她垂淚欲滴。
「我沒幫過你什麼。」我淡淡地道。
「只要你心裡曾經有過一點點喜歡我,哪怕只是一點點,就已經足夠了。」
我點頭:「是,我喜歡你。不過如果我們真的能夠回去,這句話的保質期就到了!」
「你不喜歡我原來的模樣?」百里冰並不以這句話而黯然,眼睛反倒亮了起來。
「也喜歡,不過頂多是勾搭勾搭而已!」
百里冰沉默良久,低聲道:「老馬,其實……其實你是一個好人!」
我笑:「你又罵我!」
「我有很多次都在想,如果可以的話,就把全國省以下的所有官吏都抓起來用槍掃射,如果有一個清官死去,那我就願意以命抵命。」
百里冰蹙眉道:「你太偏激了!」
「也許罷,」我提高聲音,「是你們,一步一步的讓我們失望,讓我們學會偏激和仇恨。我不否認有好官存在,但你覺得會有多少?在這裡,就在這裡,你們再也管不著我。我想回去,那只是因為我的家人。」
「我想念他們。」我用自己才能聽得見的聲音接著說道。
「如果回不去呢?」百里冰問道。
「那你就是我的家人,我會盡心盡力的保護你。」
「一生一世。」我又道。
百里冰的神色溫柔起來,說起來真是可笑,她是百里驚鴻的姐姐,但百里驚鴻卻是個極為英俊帥氣的翩翩少年。除了當初我在慕容世家見到的那名白衣少年外,還沒有另外一名男子比他更帥。一美一丑,兩種極致,百里長空生兒育女還真是天賦群!
「本來我希望你成功,但現在,我希望你永遠也不要看懂它。」百里冰臉色泛紅,指著那卷羊皮古卷微笑,「不過師傅於我有大恩,我希望你能成功一半兒。」
「從現在起,你要閉關修習《靜夜鍾》,恢復功力,相助九皇子。至於冰兒說的那破碎虛空之事,不過是老夫的一個夢罷了!成固欣喜,敗亦天意。」文候再次出定,緩聲說道。
「我只是不明白,聖元帝姓朱,九皇子也姓朱,血源同脈,幹嘛非逼著他幹掉他老子不可?」
文候一言不。哥們兒一瞧,嘿,又定了!真成!這老頭嘛嘛都好,怎麼老整這一出?這要是跟人談戀愛,絕對是早晚被女人抽死的主。
「還是我來跟你說罷!」百里冰柔聲道。都枯坐了一整天了,老子就快餓成標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