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泊霧江,棄舟登岸。眾人扮作客商,蕭板板和郡主扮作家眷,倪歌比較難整,最後大夥兒一想,索性買了一具棺材,讓丫扮作死屍。呃,這個或許不用扮。
九皇子對郡主倒沒大加指責,只是略略訓斥了幾句。後來準備將她托人護送至京城,不料郡主死活不允,只得讓她一路隨行。看得出來,九皇子對她也是極其寵愛的。百里長空和老七現下才知道她的身份,再念及初逃出蒼月府時金銀二老等人緊追不捨,終於明白一切。百里長空還沒說什麼,老七卻對我大加埋怨,說道若不是我讓她隨著逃出,估摸著事情也不會糟糕到這種地步!
盟重府西南十萬大山,沿途路人稀少,客棧集鎮更是百里不見其一。一路行來,途中仍見十數支追蹤人馬,但大夥兒倍加小心,又都易了面容,總算是有驚無險。後來九皇子道破天機,原來盟重府大公之子當年曾追隨大皇子轉戰軍機,交情極深,算是同一個戰壕出來的戰。他雖不能抗旨不遵,但放屁夾屎屬於走私,盟重府天高皇帝遠,奉旨捉拿我等自然不會那麼盡心盡力。
這日天近傍晚,眾人正愁無處落腳,忽聽得左面遠處馬聲得得,過了片刻,斜地裡陡地兩騎自樹木叢**馳而出,馬極快,地黃塵飛起。其中一人更不回頭,大聲道:「再過數里有間客棧,咱們且在那兒歇息片刻,補充糧食清水,前面可還有好大一段兒路要趕呢!」
另一人道:「此次兄弟有難,多蒙王大哥仗義相援,兄弟心中這份感激……唉,可也不用說了!倘若此事當真,日後兄弟若有達的那一天,定當與王大哥共享此福!」
先前那人哈哈一笑,道:「咱們兄弟,還分什麼彼此?自打一接到你的信兒,我便……」說到這裡,蹄聲轉黯,漸漸不聞人語。
再行不遠,但見前面炊煙裊裊升起,此時正是晚飯時辰,眾人俱是大為欣喜。在途非止一日,連日拚命趕路,不過是吃些乾糧清水勉為充飢,五萬開槓嚷嚷了無數次,嘟囔著嘴裡早已淡出鳥來。眼下既有客棧,自然少不了有酒有肉,何況距離帝國愈遠一些,大夥兒的緊張情緒也便淡了些!
到得近前,但見此處卻是一個小小村落,不過數十座草房。臨近大道,一隻干木桅桿高高立起,面挑著一張黑乎乎的旗幟,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歸來酒家」四個大字。
眾人將棺材停在門外,剛要進入,忽見一人邁步出來,一眼瞧見棺材,臉變色,狠狠啐了一口,破口罵道:「他娘的,真是晦氣!賊廝鳥,快給老子抬遠了些!」言罷,當即掉頭回屋。
眾人面面相覷,莫要說九皇子與郡主了,便是老七等人,何時受過這般鳥氣?老七年輕氣盛,勃然大怒,百里長空卻擺了擺手,低聲道:「莫要生事!」
五萬開槓橫抱了蕭板板趕路,臉羞得猶如紅布一般,一直都魂不守舍,哪裡聽見那人開口相罵了?否則以他的脾性,只怕早已將那丫挺的鳥頭給擰了下來。
老七將棺材停得又遠了些,眾人方才入內。客棧內歪歪扭扭地擺著五六張桌子,正有二人坐在靠窗的角落裡大快朵頤,面前的桌子杯盤狼藉。瞧其服飾,便是乘馬快行的那兩人。適才大罵我等的那人卻又從一道門內走出,冷冷地沖那桌人道:「王老三,這兩匹馬不錯,給留了下來罷!」
姓王的那名漢子當即轉頭,滿臉堆笑,道:「承蒙老刀爺瞧得起,不過在下與兄弟還要趕路,這……這樣罷,呆會兒我們多留些銀錢便是!」
那人一拍桌子,怒道:「賊廝鳥,老子要你的馬,那是瞧得起你,再敢羅裡八嗦,老子一刀便剁了你!」
那姓的漢子苦著臉道:「老刀爺,實不相瞞,咱哥兒倆是躲仇家來著,那人武功高強,倘若有一個法子,我們還用得著這般逃命麼?等改日兄弟了卻仇怨,莫說是區區兩匹馬,便是兩百匹,兄弟也為您老弄了來!」
那人翻了翻眼瞼,冷冷道:「就這麼說了,休得多言。你仇家武功再高,可也未必便敢在老子這客棧內生事啊!」
我等早已撿了張較為乾淨的桌子坐下,老七對門而坐,一面瞧著外面的棺材,一面叫道:「店老闆,你們店夥計呢,快撿些酒肉送來,大夥兒都餓得狠了!」
那人頭都不轉,冷聲道:「店老闆是老子,夥計也是老子,酒菜沒有,就還剩一屜大包子,要不要?」
老七一怒,深吸一口氣,強自忍捺,接道:「他們不是有麼?」
「他們是他們,生人來此,有得吃已是老子大慈悲了!」
老七正欲再說,九皇子朗聲道:「那便有勞老闆,將包子端來罷,另外再拿幾罈酒來!」
那人淡淡道:「這還像句人話,若要跟老子火,活不耐煩了你!」轉身入內,過了片刻,端了一屜熱氣騰騰的包子出來,重重往桌一放,道:「一百兩銀子一個,愛吃不吃!」
老七幾欲狂,伸手取了一個,狠狠咬了一口,氣極反笑:「你這也叫包子?餡兒呢?」
那人朝他瞪了一眼,怒道:「咋?給你包頭豬!」
蕭板板大怒,嗔道:「你這人說話怎恁地難聽……」
那人搶道:「咋?給你叫個爹!」
此語一出,大夥兒憤怒之餘,卻又覺忍俊不:c
禁。九皇子寒了顏面,將手中包子一丟,氣道:「走罷,這飯不吃也罷!」
那人又道:「咋,給你找個馬?」
五萬開槓見蕭板板吃憋,登時醒過神來,一探手揪住那人衣領,反反正正劈里啪啦連抽十數記耳光,怒道:「你敢對……我等無禮?」
那人早在五萬開槓伸手之時,便縮腰擰身躲避,用的原是極為高明的身法。但五萬開槓這一抓及許之內,含蓋方圓,這狗頭哪裡躲到過了?只給抽得頭暈腦漲,臉頰青腫。但這人著實凶悍之極,吼道:「賊廝鳥,有種就把爺爺給殺了,不然早晚讓你們死在爺爺手。」
五萬開槓向蕭板板瞄了一眼,繼而側頭向我。我知他心意,當即淡淡說道:「拖了出去,殺!郡主非是我等江湖中人,莫要驚著了她。」郡主臉色蒼白,卻甚是堅強,抿緊了嘴巴,更不言語。
我接著吩咐道:「老七,你去找找有什麼清水糧食,酒肉之類,統統整飭一些,還有後院的馬匹,都給拉了來,咱們總不能只靠11路啊!」
老七大笑而去。百里長空在那兩人桌子邊坐下,沉聲喝問:「這是什麼地方?那個,是什麼人?勞煩二位跟老夫說說罷!」
那姓王的漢子甚是機靈,急忙答道:「此處乃是老龍溝,再向前便是沙巴克地界。那……那人叫做老刀,是沙巴克城設在此路的接應使,但凡去沙巴克的,都須此人接應通引。武功那……那是自然比不眾位英雄的,但可比小的強得多了!」
百里長空嗯了一聲,那姓王的漢子又道:「這地方叫做惡人村,大多是些沒法子在江湖中混下去的強匪惡霸,武功好的,便被引入沙巴克,武功差些的,只好住在這惡人村裡打劫行經此處的客商過活了。像這樣的村子,在沙巴克四周差不多有十多個。」
百里長空笑道:「不知閣下武功如何,想必也是很好的了!」
那姓王的漢子臉色一紅,道:「在……在下當年在江湖中也算有一號的,一套五虎斷門刀使得也算稍有模樣,只是近年來少在江湖走動,是以……這老刀一向仗勢欺人,著實可惡,今兒個眾位英雄加以懲戒,當真是罪有應得,為我等出了一口惡氣。不過若給其他的惡人聞知,只怕眾位英雄會嫌麻煩,因此……」
百里長空道:「你也是沙巴克城中的沙匪罷?」
那姓王的道:「是,是,不過這個……小的當初在家鄉殺了一名六扇門的捕快,迫不得已來此,在另一個惡人村中苦捱度日,實在是沒幹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這一次我兄弟有難,給人逼得走投無路,小的一聽說,義氣當先,便馬不停蹄的趕往相救,不成想有幸在此識得諸位英雄,當真是小人的福氣!」他說到這裡,另一人也道:「王大哥義薄雲天,那是沒的說的。」
百里長空冷哼道:「你見過我們麼?」
那姓王的微微一愣,隨即醒悟過來,知道百里長空有意放他一馬,當下急道:「沒有,沒有,今兒個可真奇怪,老刀那賊廝鳥去何處了,怎地到這時還不過來收帳?」
百里長空微笑而回,說道:「九爺,大夥兒須得盡快路,我擔心露了行跡,不易進入沙巴克。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幫綹子著實讓人頭疼的很,咱們應該如何?」
九皇子點了點頭,歎道:「現下我走投無路,一切依仗諸位。」
我瞧著大踏步回轉的五萬開槓,笑道:「路到車前必有山,有他在此,可抵千軍。區區一個沙巴克,不過是一幫綹子,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有時候事情簡單得很,未必便如我們想像的那般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