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場門前的積雪早已融盡,地是一小片一小片的濁水,街道兩旁圍滿了人,神情冷漠,泛著冬日寒冷的蒼白。>
我和果籃子、倪歌趕過去時,正見兩個人衝著方天畫雞拳打腳踢,那一瞬間,我深深地怔住了,有一半是給嚇的,另一半也是給嚇的,方天畫雞滿臉鮮血,早出來的時候還挺正常呢,這才多大會兒功夫,就變成了傳說中地豬頭!
果籃子在來的路已跟我說了大致情形,具體如何她也不明所以,隔壁老王敲著我家院門喊了兩嗓子,說我老爹被人抽了,果籃子一聽大驚,顧不多想,便先去院尋我了。
眼見這副情形,哥們兒的稻草頭一根根原本低伏無力的頭都給氣的一根根地翹了起來,龍有逆鱗,狗有狗魂,我雖然也喜歡沒事賭兩把,卻對賭場裡的人從來都沒有好感。這幫孫子既觸到了我的逆鱗,又敢掐老子的狗魂,今兒個小爺若是不把這幫孫子整的月經不調白帶過多,我他媽……呃,我還是先試試看罷!世間自有公道,付出總有回報,說到不如做到,要做就做最好,步步高……
「住手!」我嗔目大喝。
沒人理我。
「你們給我住手,聽見沒?」這一下聲音比較大,許多人都朝我望了過來,片刻之後,該幹嗎還幹嗎,看來還是沒人在意一個孩子,老子這棵小樹終究還沒長成參天大蔥。
「都不停手是不是?」我是真的怒了,右手向後一探,倪歌立馬知趣地遞過來一塊特大號地板磚,色呈青灰色,長一尺餘,寬約六寸,雖然沒有空心磚舉著方便,但硬度有過之而無不及,打擊面積也比較大。
縱身躍入戰場,回來時手提二人,往地一擲,舉起板磚,左拍右拍,拍下拍,我拍一,我再拍一,我叫你們裝**。我拍二,我再拍二……
瞬間的目瞪口呆之後,觀者大嘩。「呀,這孩子怎麼這麼厲害?」
「呀,腿斷了。」
「呀,肋骨好像也斷了,你聽響聲可有多脆,都趕妙脆角了。」
倪歌咂巴咂巴嘴,悲哀地道:「老大,放手罷,頭砸地裡了!」
我一愣,回過神來,只見果籃子扶起了方天畫雞,被我痛扁的兩個傢伙的腦袋已經被開了瓢了,一地鮮血,我臉身濺的到處都是。我站起身子,一手仍舉著血跡斑斑的板磚,一手隨意抓住一個倚在賭場門口看熱鬧的傢伙。冷聲喝問:「那兩個傢伙是什麼人?」
這是個身材瘦小的中年人,留著八字鬍,一雙眼睛骨碌碌直轉,倒也算見過幾分場面,雖然看那兩人眼見是不活了,自個兒亦是渾身抖,卻兀自陪笑道:「啊喲,我的這位爺,敢情您都把人拍成年畫了,還不知道人家幹嘛的呢?」
「少他媽貧,快點說,要不然老子一磚拍死你,叫你跟那兩個死鬼做一對半同命鴛鴦。」
「啊?他們是男地。」這人大驚,「我也是男地。」
「我草……」這孫子絕對是個二桿子,我還想再說,這人卻又陪笑道:「我的爺,這二位大名鼎鼎,可著寶慶城沒人不知道他們的,東城胡麻子手下的左膀右臂,有名的三隻手,偷東西跟變戲法似地……」
便在這時,卻聽方天畫雞哼了幾聲,驚道:「方方,你怎麼把人打死了?要吃官司的啊!」這麼多觀眾,丫直接喊我方方,哥們兒要不是臉皮厚,估計就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不過畢竟他是我老爹,沒法子翻臉,瞧這廝全身傷痕纍纍,再不送去醫治,只怕以後他再想這麼喊卻也喊不著了。
我也有點兒呆,怎麼這就拍死了?靠,看來得跑路了,我武功再強,可也不認為自己能夠牛逼到和整個國家機器相對抗。正好,本來就準備去京城呢,倘若不是過年,又怎麼會在此耽擱這麼些日子?今個就今個了,既然已經玩出火,不妨再玩大一些。方天畫雞在賭場裡輸了那麼多銀子,能撈回來多少就撈多少。
當下讓倪歌扶了我老爹去瞧醫生,吩咐果籃子回家收拾金金銀細軟,安慰家人莫要驚慌,備好馬車以便路,這丫頭心細,又知根知底的,應該不會出什麼岔子。我站在賭場門口,提氣喝道:「今日之事,方某一人做事一人當,誰他媽敢打11o報警,呃,敢去報官,小爺就抄了他全家。嗯,胡麻子在哪兒?你領我去!還有,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我一抖手中那瘦小漢子,這人向外一掙,但哪裡掙得脫了,勉強笑道:「啊,方……方爺,寶慶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時半會到哪找胡麻子去,不過事情我倒是知曉一些,您家老爺子最近不是常來賭場麼?結果就被他們兩個盯了,不過事有湊巧,今兒個您家老爺子手氣背,輸得就剩一兩了,後來那倆人下手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就給他現了,先是吵了兩句嘴,還是您家老爺子先動的手,嘿嘿,不過給人整趴下了……」
一兩銀子引的慘案?至於嗎這個?我揚手就是一個腦蹦兒,媽的,命都在老子手裡攥著你還敢嘲笑我老爹?這漢子看去挺伶俐,就是有點缺心眼兒。那胡麻子倒也不急著殺,先去賭場掙點銀子當緊。錢是好東西啊!有錢的都是王八蛋,嗯,我們方家以前是帝國最大的王八蛋!
揪著那漢子進入賭場,裡面好大一個廳堂,足足擺有數十張大大小小的方桌,骰子骨牌麻將杯盅應有盡有,外面都出了人命了,廳堂裡卻兀自有十多人吼著嗓子開賭。我踢翻一張桌子,探手擰下一條桌腿,砰砰啪啪一陣亂砸,然後大聲喝道:「誰是這賭場的老闆?」
剛喊了兩聲,便見廳堂北面一個厚厚的房簾掀開,走出四個人來。先前那人濃眉大眼,鬍鬚髯張,下身穿一條青羅綢褲,身卻是髒了巴幾的灰色棉襖,衣扣敞開,露出毛茸茸地胸膛。緊跟其後的是一個老頭兒,手裡捧著一個紅漆托盤,面蓋著一層紅布,後面兩人低著頭,一時看不出什麼模樣。
這四人走到近前,最前面的那條大漢將手一擺,說道:「方少爺,在下便是這賭場的老闆,攜幾位兄弟混口飯吃,令尊在我賭場裡前後共計輸了紋銀一萬三千七百四十四兩整,現下分文不少奉,希望和方少交個朋。」
他身後的那名老者捧著托盤走幾步,恭聲道:「方少爺,我等有眼無珠,不識令尊貴容,糊塗贏了他老人家一些銀子,當真糊塗得緊。今兒個見方少出手教訓胡麻子的手下,武功之高真是沒的說,敝敬佩方少身手,湊足紋銀二萬兩,不成敬意,還望方少笑納!」
笑納,笑納,自然笑納。我心中大喜,做賭場的,果然都是精明過人,他怕我砸了他的店,便先拿銀子封住我的手,呵呵,伸手不打笑臉人,老子拖家帶小的,馬就得離開這寶慶城,再這麼跟人計較就沒勁了。
那老者撤去紅布,但見厚厚的一疊百兩一張的寶通銀票,笑道:「方少倘若還在寶慶,敝已準備了一片宅子,雖然不大奢華,但時常打理,甚是乾淨。傢俱物件兒齊全,丫環老媽子亦是熟人熟手。若是方少另去他處,那在這寶慶城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儘管交待下來,我等必當傾力而為。」如果說先前送二萬兩銀子顯得他待人接物八面玲瓏,這一番話可就更顯誠意了。哥們兒心中暗暗佩服,這一手玩的極是漂亮,哥們兒就算是個傻不愣登不知好歹的二桿子,可也不好意思再當場撕破臉皮了。
伸手取過那疊銀票,往懷中一揣,輕聲道:「多謝!」沖那名大漢道:「敢問這位爺尊姓大名?在下雖然年幼,卻也和諸位一般,十分地愛交朋。」
那大漢哈哈一笑,拱手道:「在下馬化騰,當年也曾學過三招兩式,承蒙江湖朋看得起,匪號盤江龍,其實也就是這寶慶城裡鄉親給面子,倘若行走江湖,那是萬萬不行的。」
馬化騰?我大驚失色,丫怎麼跑這兒做qq來了?抱起雙拳,說道:「馬爺,煩勞帶個路,找找那位放高利貸的胡麻子胡大爺,在下做事,一向都喜歡斬草除根。對我有恩者,我加倍報之,於我有仇者,我加倍奉還之。且不知馬爺願不願走這一趟?」
馬化騰微微一怔,笑道:「方少快意恩仇,俺老馬著實佩服。不過這一趟也不用走了,金總管,喊人把那姓胡的帶來。」
這人做事滴水不漏,真叫人沒話可說。過不多時,兩個黑衣年輕人推著一個用繩索捆著的中年漢子前,這人身子壯碩,臉長長一道刀疤,直從右眉切至左耳後,此時一臉獰笑,大聲罵道:「姓馬的,我與你無怨無仇,你忌憚人家武功了得,便拿我做替死鬼,他媽的,要是我死不了,你全家老小就等著見閻王罷!」
馬化騰臉含微笑,神色不變,拱手道:「初時方少在外面用磚拍死那兩個該死的傢伙時,這姓胡的想溜,給我的人綁住了,人已至此,還請方少落!」
我錯步前,盯緊胡麻子的面孔,一字一頓地道:「冤有頭,債有主,我本不欲殺君,奈何君以死相逼之!你惹我沒關係,但別惹我的家人,否則我就讓你萬劫不復!」
慘叫聲起,哥們兒殺胡麻子整整用了一個時辰。馬化騰早已令人關了賭場大門,金總管面有不忍,其他人則轉過頭去,不敢觀看。唯有馬化騰言笑吟吟,面不改色。及至一切搞定,已近中午,我用手帕一面抹拭身血跡,一面沖馬化騰冷冷地道:「老實說罷,倘若不是你見機快,行事頗對小爺胃口,今兒個你這賭場,連隻雞也甭活得了!」馬化騰這才臉色稍變,不敢相答。
既然想讓人敬你畏你,就得使雷霆手段,殺那胡麻子時,連哥們兒自己都覺得忒噁心,可是沒法子,他把我老爹方天畫雞揍得演革命烈士都不用添加蕃茄醬,我怎麼收拾他都不為過。或許,我的性子太偏激,但是沒辦法,狗改不了吃屎,我寧願殺錯一千,也不願讓自己將來後悔,所以索性不留讓自己後悔的產生條件。
東城。
兩輛馬車停在城門口。果籃子幾個和我的家人都在,方天畫雞由豬頭搖身一變,變成木乃伊,一日三變,正躺在一輛馬車哼哼哈嘿……哼哼哈嘿,我只有半截棍……大娘和我娘在照顧他。姐姐和妹妹們另坐一輛馬車,我和魯路等人乘馬。
倪歌神情緊張,一個勁兒地催著路。我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叱道:「出息!怎麼,你還怕有官差追來麼?」
「這倒不是,」倪歌道,「我跟老王借了一個馬鞭,我怕他追來要。咱們做鄰居這麼久了,要是因為這個翻了臉,多不好意思呀!」
「不就一馬鞭麼?呃,你說的是哪個馬鞭?」我睜大眼睛。
倪歌紅了臉,不好意思地道:「咱們馬不夠,我就找他借了個馬鞭……」
「馬不夠你借馬鞭幹什麼?」我腦袋裡開始攪拌漿糊。
「我忘了跟他說,還要借他一匹馬。」
……
走走走,趕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