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兵法》中言道:「……故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故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
我等不過廖廖八人,而敵人數以百計,逾我者何止十倍,二十倍哉?眼瞅著敵人一步步各執兵刃逼,眾人心頭都是砰砰直跳,這當兒再不想法逃走,一待亂刀加頸,到時做什麼可也晚了。《孫子兵法》中又說:「歸師勿遏,圍師必缺,窮寇勿追」,不使其困獸猶鬥,但眼前圍過來的這拔人很顯然沒有把孫子兵法放在眼裡,亦或個個都是文盲,根本沒有學過。人家連一個缺口都沒給我們留。
八人當中,除我和曾珂尚能一戰外,其餘皆是累贅,立行春身子燙,始終處於昏迷狀態。魯路和果籃子等人雖蒙我在路傳授了三招兩式,但關鍵時刻怎抵大用?功夫乃是日積月累刻苦修習而成,哪能跟李陽的瘋狂英語一般?便是武林中相傳見效最快的《葵花寶典》,可也不是這邊割了小**,那邊便能成為武功高手的啊!再則說來,曾珂亦是有傷在身,她小腹部讓果籃子給包紮過了,卻還是浸出絲絲血跡,傷得雖是不重,但一旦戰鬥打響,衝鋒號吹得嘀嘀嘀嘀嘀,嗒嗒嗒嗒嗒,嘀嘀嗒嗒悅耳動聽……她又能支持多久?
唯今之計,硬打強衝是不行的了,只有擒住那穿著明黃錦袍的趙修虹,大夥兒方有機會脫身。只是他遠遠的立於數十丈開外,哥們兒若是直闖過去,目的太過明顯,這廝若是心下有了防備,跟我玩一會兒捉迷藏,這邊廂的美女和兄弟可就要盡落於敵人之手了。
便在這時,周邊敵人俱已揮舞著兵刃攻來,或砍或刺,眼前儘是白光橫練,刀光劍影。我心知此時決計不能拖泥帶水,延誤片刻,己方這邊說不定便會有人傷亡。當下大喝一聲,如若霹靂擊頂,只震的攻來的敵人神色驚慌,茫然失措。
我腳下一錯,身子斜旋,朝著四周轉圈兒,將眾人護在當中。雙掌掌力吐過,七八人向外飛跌而出,其餘敵手紛紛躲避。但就算如此,卻也不能將恁多人盡數逼開,斜地裡有三人長劍遞到,曾珂揮動著一根樹枝敲開兩劍,第三劍卻終究是躲不過去,只聽得「哧」的一聲輕響,跟著是曾珂低聲痛呼,右邊大腿中劍。攻擊之人忒也卑鄙下流,倘若我這未來的老婆白生生地大腿給你刺的方便面也似,老子還摸個屁啊!
心頭大怒,微一側身,右手食中兩指疾點,商陽劍和中衝劍劍氣湧出,一中額頭,一中咽喉,那人身子一頓,隨即向後翻倒,兩處傷口鮮血汩汩而出,眼見是不活了。
曾珂「呀」了一聲,回頭望來,目光中甚是奇怪驚訝。我顧不得和她搭話,縱身躥至,兩掌拍出,面前十數人忽喇喇同時後退。覷得些許空閒,提氣叫道:「趙修虹,倘若你再不喝令這些兔崽子停手,小爺便把這千年雪蟾捏碎了吞下去。」言罷,又是滴溜溜一轉,於瞬息之間朝著四周連拍一十六掌。此時再不痛下辣手,更待何時?
過了片刻,並未聽到那個大善逍遙佛回話,嘿,這人自號為佛,當真好大口氣。靠,這廝更不接口,難道吃準了我不會毀掉這千年雪蟾麼?倘若真是如此,那老子就伸手捏碎,大夥兒來個魚死網破罷!說不得,只能多耗些功夫衝到他身畔將他擒住,這般打鬥下去,多耗得一刻,哥們兒愈是無法照顧諸人。
我圍著其他七人旋轉不休,竟以一己之力堪堪敵住這圍殺過來的一拔又一拔敵人,雙掌輪拍不止,所耗內力巨大,稍有不慎,便不知道會出現何等結果。果籃子和魯路等人靠在立行春身邊,只待我一逼開眾敵,便即馬逃走,只是敵人殺之不淨,一時之間,哪裡能奪路而出了?
當下右手疾伸入懷,取出曾珂交予我的那個小物件兒,手指輕輕一拈,已然將那黃綢布扯開。只聽得曾珂清聲急呼:「不可。」欲待要奪,但我腳下飛奔不停,瞻之在前,忽爾在後,她卻追之不及。
我哈哈大笑,左掌護住眾人,大聲道:「看來大夥兒今天俱都要斃命於斯,與其讓他們等會兒取走,不如現下便毀了罷,咱們得不到,他卻也休想得到。這叫做一拍兩散,大夥兒分了包裹回高老莊過年罷!」
勁力將使未使,忽聽得一人沉聲喝道:「且慢!」跟著右手輕揮,一眾屬下紛紛停手罷鬥。打鬥由始至終,不過半柱香功夫,饒是如此,地卻已橫七豎八地躺了三十餘人,其中倒在多半兒一命嗚呼了。趙修虹邁步走近,見我下手如此狠毒,眉頭緊皺,冷冷地道:「趙某數次好言相勸,卻不料小兄弟一意孤行,你與他二人非親非故,由著性子強行出頭,嘿嘿,便不怕誤了卿卿性命?趙某對你客氣,乃是出於憐才之心,你既這般不識好歹,任你本領通天,今兒個可也得把大好性命留在這裡。」
「不用說的那麼好聽,你對我客氣,不過是畏我武功,倘若是小爺本事不濟,此刻哪裡還有命在?」我將千年雪蟾復又揣入懷中,接道:「這麼著罷,若是再鬥下去,便是你能殺得了我,可也須得折損不少人手。人都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活這麼大不容易,何苦枉自送了性命?再說不過就是借用一下這個千年雪蟾,俗話說救人一命,勝練幾個七級寶寶,咱們各退一步,在下以聖母瑪莉亞的名義起誓,只要救得了那人性命,這千年雪蟾當即歸還,決不敢有絲毫延誤,你意如何?」
趙修虹呵呵一笑,道:「小兄弟好風趣,只是這千年雪蟾乃是富春大人獻與當今聖的貢品,趙某便有天大的膽子,卻也不敢擅自作主。何況世事如棋,變化莫測,縱然小兄弟一言九鼎,趙某與你相識不久,兼又彼此為敵,怎能輕易言信?」
「我頂你個肺啊!說來說去,你是削我面子來著?要不然咱們比試一場,倘若是你勝呢,千年雪蟾原物奉還,我們幾個束手就擒,任你落。不過若是在下僥倖得勝,你便放咱們一馬,如此可好?」
趙修虹緩緩搖頭,淡淡地道:「小兄弟武功驚人,世所罕見,趙某亦有自知之明,甘拜下風。無論如何,千年雪蟾你們都得交出來,至於你們想離開麼,這個大可以商量。」
我兩手一攤,輕聲道「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了!馬!」最後兩個字一喊,眾人均是悚然而驚。曾珂等人得我吩咐,當下更不遲疑,抱起立行春,翻身了馬背。
趙修虹右手輕揮,欲待指揮一眾手下前攔住,但我既決意要闖,又引他走近,怎會不拿他當做人質?雙腳在地輕輕一點,呼呼兩掌拍出,靠前的敵人稍稍一讓,便已分出道路。那趙修虹雖然號稱大善逍遙佛,以輕功睥睨武林,就算心下有了防備,卻怎擋得過我這全力猛撲之威?身一撲至,交手不過一合,已然扣住他左手,輕輕一拉,如提絲縷,跟著便縱身退了回來。
便在此時,鼻端聞到一股香氣,濃郁芳凜,氣息怪異。我只覺腦袋一沉,幾欲昏昏睡去,心頭猛地生起警兆,急忙深吸一口真氣,咬住舌尖,右手一探一縮,已自一名灰衣漢子手中奪過一柄刀來,斜手翻處,置於趙修虹脖頸,怒道:「你大爺地,下的什麼毒?快拿解藥來。」抬頭嗔目大喝:「讓開道路,否則小爺這便大開殺戒!」
趙修虹倒是十分鎮定,輕聲道:「此毒無色無味,叫做天一神水,出自蜀中唐門,千金不過小小一瓶,趙某知你武功了得,當下都用盡了。至於解藥麼,可只有一份兒,趙某已預先服過了。」
曾珂低聲驚呼,急道:「小兄弟,你快運力抑住毒性,天一神水乃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奇毒,中者身有知覺,全身肌肉則會一塊塊腐爛掉,直至血水流盡,方才身亡。你快瞧瞧如何了?」
我瞧她神色驚惶,心下也甚是驚怕。當初在京城將軍府中的毒已讓哥們兒死去活來,至今毒性未曾全部逼出,這當兒卻又中了這什麼狗屁天一神水。稍一提起內息,便覺心頭恍恍然一動,只覺全身經脈毛孔無一處不舒服,便如大醉之後一般。靠,這天一神水,怕是二鍋頭兌的水罷?
也便在此時,只覺四肢漸漸麻痺無力,手腳似乎都不聽使喚了。但眼前情形,如何可以就此放棄,眼睛一閉,然後猛地睜開來,怒聲喝道:「他媽的快給小爺讓路,魯路,閃人!」
趙修虹在我手中,他的一眾屬下自是不敢阻攔,而他卻也不加阻止,只是嘿嘿冷笑,任我等騎了馬匹奔出。我情知倘若還走山路,便是跑出百餘里,只怕也會給他們再次追,當下讓曾珂等人奔至北面峭壁,然後點了趙修虹十多處穴道,雙手抓緊山石攀沿而下。
這峭壁果如曾珂所說,因其地勢甚低,下面是一個四通八達的寬大山谷,自此而下只有數十丈高。我一到谷底,又覺得腦中一晃,情知是天一神水作,但卻又不能立時運功逼毒。當下高喊一聲,過不片刻,先是果籃子輕輕躍下,待她落至離地面三四丈處,我左掌向托起,右掌橫裡拍出,接著躍至半空,輕飄飄地抱著果籃子落下。
其他人眼見無事,跟著一一躍下。最後一人則是手執大刀的曾珂,她提刀壓著趙修虹以充人質,先將立行春丟擲下來,待我接過,便即縱身躍下。此時天色大明,太陽初升,只照得山谷內雲霧繚繞,顏色繽紛。曾珂一襲黑衣,長飄飄,直將哥們兒瞧得目曠神怡,接她入懷,溫香軟玉。低聲在她耳邊說道:「自此而後,你可是我的夫人了。」
曾珂臉現羞紅,卻又哼了一聲,只道:臉色忽然轉白,眼圈兒一紅,珠淚盈盈而下,說道:「我為他們報了仇了!」
我一怔,當即明白必是她躍下之際,揮刀殺了趙修虹。單以武功而論,趙修虹的功力實是她甚多,倘若不是哥們兒束縛其身,治其穴道,她想為義宗青門諸人報仇,終是不能。
眾人下得山谷,亦是擔心敵人魁一死,繞道來攻。當下尋了路徑,便自沿著陡峭窄滑的山路往北而去。下崖時馬匹俱都留在面,山路難行,眾人之中,除了我,卻是誰也背不得立行春。只是他身高臂長,我將他放在肩,感覺甚是不便。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心頭一絲清明漸漸保持不住,全身疲累已極,只想好好睡一覺,這天一神水的毒性好像並不如何猛烈,卻於四肢脈絡諸處亂闖,難以抑制。也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迷迷糊糊當中丟下立行春,眼前一片黑暗,便連魯路等人卻也瞧不到了。只是偶爾聽到果籃子等人呼喚,更沒有氣力答應,勉強靠了山壁盤坐,運功驅毒,昏昏然、醺醺然,睡意襲來,強自撐了好大一會兒,心頭又是一跳,只覺得左腿的毒性也已衝開所封穴道,緩緩升,然後身體又是一暖,便如在一汪熱水當中過,跟著便即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