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戰爭的陰影（4）
稍微沉默了一陣之後，申炎說：「你今天為什麼老如果呢？我不是說不可以設想，偶爾想一想那是人之常情.我是說，現實已經否定了那些如果，老去琢磨它對現實無益。」
甫新怡說：「湘姐跟我說，將來咱們三家一定要搬到一起去安度晚年。這一輩沒能成為一家人，下一輩別再遺憾了。她的孩子太大，讓咱們兩家的孩子好好相處。」
申炎哈哈笑了：「也未免太前了吧，何必煞費那種苦心？」
甫新怡：「可見感情這東西，是多麼地刻骨銘心哪！」
「二六辦」副主任辦公室裡。
鄒奮霍：「地方資料收集得挺順利，眼下就剩日偽工事比較麻煩。日軍在我區構築了二十多處野戰機場，其中大型空軍基地四處。不算國境守備隊的小片工事，大規模築壘地域有三處。暴露部分都被蘇軍爆破了，地下部分一時很難查清。」
申炎：「冷水西南山的工事我勘察過，畫了一張草圖。那對冷水的戰備意義很大，你們明天去複查一下。後天測繪東山頭築壘地域，那是重點，多去幾個人，我參加。」
鄒奮霍：「你的還腳還腫著，小心得風濕性心臟病啊！我大表姐前天還來電話，讓我看著你別作激烈運動。」
申炎：「沒事兒。日偽軍在本地區的兵力部署和活動情況，原公安處副處長畢文友組織過調查。他現在還在『五七干校』，一會兒我給地革委組織組打電話，把他要來。」
一群人站在東山頭東北角一個制高點上，視線越過沿江平原直抵蘇聯一座座白色村落。
站立下面，周圍的山腳全是人工開鑿的崖壁，部分地段坍塌了，多數還完好。從冷水來的公路，被這片山劈成兩岔兒。一條由這裡的左側山邊進入小興安嶺，通往柔河；一條與鐵路路基平行，向右後方延伸，經斯6縣城通往寧南。
身後各個山頭、山坡上，塹壕、交通壕如同蜘蛛網隱藏於矮樹和雜草中。
畢文友站在高處：「這裡是日軍一三五旅團的防禦陣地，四五千日軍住在山下兩座大營裡，山裡還有幾片較小的營房。日軍撤退時自己放火燒，蘇軍用炮轟，後來老百姓扒，就剩下基礎了。現在方圓百里的灰磚房，多數是從這裡拆的水泥磚建成的。」
申炎：「看樣子，山裡的營房是戰備值班分隊和物資儲備警戒兵力住的。旅團主力駐在山下。老百姓說北大營本來大得很。」
畢文友：「建國時還有四大片，除兩座住兵的，還有一片是醫院、軍妓院，一片是不同兵種的倉庫。這裡的人說這裡大，實際不到斯6城日軍營房的四分之一。」
申炎：「斯6是一二三師團的駐地，還有大型空軍基地和後勤支援基地，將校會官現在還基本完整。那裡是關東軍準備進攻蘇聯的三大前進基地之一。『小小哈爾濱，大大的斯6』嘛！下周咱們勘察那兒。」
畢文友：「抓到來這裡修工事的勞工前後有十萬人，幾乎沒有活著回去的。累死、餓死、病死、活埋、集體槍殺，還有送細菌部隊當試驗品的。斯6就有七三一部隊的分支機構。那裡和冷水都現過地下鉸人機。」
鄒奮霍：「修工事死的中國人，是這裡日軍的幾十倍啊！鬼子太沒有人性了。」
畢文友：「1945年8月，蘇軍在本地區開始渡江的時間，比對日宣戰時間早幾個小時。這個築壘地域的戰鬥異常慘烈，一直打到天皇宣佈投降後第八天。蘇軍的傷亡很大，山下公路三岔口旁邊專門建了蘇軍烈士塔。小鬼子曾用氣球升起白旗，誘騙蘇軍上來，所有暗堡裡的機槍一齊突然開火，屍橫遍野呀。山上的遠程大炮把蘇軍的指揮部轟了，少將師長當場犧牲。蘇軍在這兒受挫，只好柔河機場空降了一些兵力，大部隊繞過這裡，陰曆七月十五進的柔河城。哈爾濱、齊齊哈爾、瀋陽、長春都光復了，這兒的戰鬥還在打。」
鄒奮霍：「戰役中後期的蘇軍戰鬥序列表上，這個師的師長是個上校。原來是少將犧牲了呀！」
畢文友：「冷水戰場上，犧牲的蘇軍少將還不是一個呢！渡江進胡安磨房村的一個師長，被裝扮成中國老百姓的日軍便衣暗槍打死了。蘇軍說，那裡的老百姓都是皇軍的鐵桿兒『良民』，集合起來槍殺了幾百口子。」
鄒奮霍：「資料上說，紅軍在冷水方向進攻的是第二紅旗集團軍，下豁三個步兵師、兩個坦克旅、三個炮兵旅、兩個高炮旅、十個裝甲列車營，還有其他保障部分隊。對於日軍築壘地域，能突破就突破，一時拿不下來就包圍起來，組成混成殲擊群，用炮兵抵近射擊、爆破、噴火、放毒氣等辦法，逐個殲滅。」
申炎：「那時候蘇軍的戰役方針，就是寬正面、大縱深、高度，實施遠距離穿插。現在的日本戰略學家預言，中蘇之間一旦開戰，蘇軍的坦克群將搶先越過小興安嶺，像蝗蟲一樣展現在松嫩平原上。如何對付『蝗蟲』，就成了我們未來反侵略戰爭的關鍵所在。各級指揮員和軍事專家們，各抒己見眾說紛紜。以我看，咱們這裡就有現實答案。哪一所軍事院校，能有這種經過實戰的教練場？哪一座戰術訓練場，能有如此完整的築壘地域？日軍從戰略進攻轉入防禦，防禦地域過於靠前，戰役縱深太小。儘管工事強固、戰術也很講究，還是難逃厄運。蘇軍以空降配合裝甲列車營和坦克集群，沿鐵路、公路大縱深高度穿插迂迴的同時，以部分兵力包圍殲擊築壘地域內頑抗之敵。儘管戰術呆板、犧牲很大，終究取得了完全勝利。我們不僅要查清和利用這些舊工事，更要仔細研究蘇日攻防作戰的特點和經驗教訓。讓歷史和現地的經驗教訓為我所用，提高自己的戰役戰術水平，為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