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羅衣野鴨(2)
申炎一臉疑惑,迅調整焦矩鏡內景清晰了:駕船的人頭是黑的,面孔有些像魏北石。那人從水裡撈起一件什麼東西,動機器駛回了對岸。
鏡頭漸移,上游我岸山腳下走來一個人。焦矩調準,可見這人披著棉衣,頭戴草帽子,背著魚簍子,走進了村北頭靠江邊的一個院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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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久禮走來:「晚上打夜班了吧?具體方案修改完了?」
「完了,老申基本一夜沒睡。稿子我看了,是再討論一次,還是你審批簽署?」柳金棟拿著一摞稿紙,指著牆上由兩張大白紙拼成的、已經標繪了紅藍隊標符號、手工放大的局部地圖說。
巴久禮:「實施細則不用報批,文字也不必過分推敲。鄭志同志看過就執行吧!現什麼異常了嗎?」
大倍望遠鏡前的申炎,抬起惺忪紅的眼說:「昨晚十點整,對岸瞭望台閃了三下手電筒光。五分鐘後又閃一次,間隔、節奏很有規律,不像是哨兵照亮兒。今天清晨的事就更蹊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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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思弟和史延忠,並肩來到小紅樓樓上的大倍望遠鏡前。袁永裕憨笑著的娃娃臉,躲在他倆身後。
熱烈握手之後,申炎指著娃娃臉問:「現在幹什麼呢?」
孫思弟:「當班長,本事大著哩!昨夜潛伏,排長去查哨兒,褲腿兒讓這傢伙掛上教練手榴彈弦,還沒現他哩。」
史延忠:「我們可想你啦!沒事就念叨你。」
巴久禮走來。三個人立正、敬禮。
「跟你們隊長感情這麼深哪!乾脆,你們幾個化裝登島踏察去吧!別忘了叫上呂秀敏。」
「我去取便衣。」袁永裕還是那麼風風火火。
「等等!再找個報話員來,帶上兩瓦電台。」申炎說。
「這不是麼!」孫思弟指著史延忠說。
申炎拍拍腦袋:「咳!『通信橋』在東山頭教導隊訓出來的,他還去看過我呢。小史,你回去把兩瓦台與主台調好頻道,鎖定,外面套上個麻袋什麼的。再通知觀察哨注意蘇方動向,一有情況就讓主台呼叫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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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男一女划船登上烏巴勞島。呂秀敏拿著望遠鏡;史延忠背麻袋;申炎、孫思弟和袁永裕扛著釤刀,都穿著便裝。
「老毛子哨兵打電話了。」呂秀敏舉著望遠鏡說。
申炎邊走邊比劃草場範圍。孫思弟說:「孫隊長說,這裡能開二十垧好地,『蜂腰』上面還能開十五六垧哩。」
袁永裕走到一堆鋼鐵齒輪和有鋸齒的鋼條跟前,說:「看!蘇聯人扔下的打草機廢零件。」
呂秀敏:「老毛子官兒跑上瞭望塔了。」
申炎正在用釤刀打草:「從登島點走到這兒六分鐘,跑步大約兩分鐘。從生產隊隊部,到剛才的登島點,得多長時間?」
孫思弟:「跑步,擺渡快點,七八分鐘吧。」
史延忠轟起一群水鳥,「喲!這麼多野鴨子呀!」
「那邊還有幾片水泡子,裡面的野鴨子可多了。」呂秀敏說。
袁永裕跑過去,喊道:「好多小鴨子,飛不起來,快來抓呀!」
史延忠脫了上衣和長褲跑進水裡。袁永裕沒脫就跳下水。其餘三個人也在草叢裡、「塔頭」下捉了起來。
一架直升飛機在蘇岸上空往返巡遊。
史延忠舉著野鴨子喊:「野鴨子的幹活!中國人吃了吃了的。」
人們手裡全掐著鴨子。史延忠讓三個男人圍著他,用自己的上衣包好電台,騰出麻袋來裝野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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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炎等五個人回到生產隊隊部。
民兵們正坐在屋前學俄語:「達羅衣,勃列日涅夫!」「達羅衣,柯西金哪!」
袁永裕把麻袋裡的野鴨子倒進大鐵盆子裡,笑道:「中午讓你們——達羅衣野鴨子。」
民兵們笑著圍過來。史延忠提來一桶開水沖進鐵盆子裡,說:「民兵同志們,快上課去吧!我們要開膛擇毛啦!別濺你們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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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這麼多野鴨子呀!敏姑娘,你可是福星高照哇!」一個油頭粉面的五十來歲女人走來,手裡拿著一塊手帕,自來笑兒的臉上翹著薄嘴唇,金牙閃閃,走路一扭三晃。
呂秀敏厭惡地瞅一眼:「你又動什麼歪心思了?」
「我早就說過,你可是個人物哇!不在縣裡頭當你的大常委,原先我還以為是戀家哪!這不,能招來這麼多大『哥比蛋』,那麼不是新生的玉堂春又是什麼?你就可著性子挑自己個兒的王金龍吧!」這女人嘴不閒著,眼也不停地睃巡,盯了一會兒軍裝裹著的電台,又目不轉睛打量只穿著褲衩背心的史延忠。
呂秀敏:「又跑來胡說八道,是否是又想挨批了呀?」
「挨批好哇!那麼多人逗弄我一個,那不是香餑餑嗎?自打前清到如今,這六岔就出了我和你這麼倆人物。如今我老了,殘花敗柳嘍!該是你紅火的時候啦!」那女人說著,酸溜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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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延忠:「剛才那人是誰呀?那麼肉麻。」
孫思弟笑了:「這人咱可惹不起!紅極一時的『大紅褲衩子』,上下三千里大名鼎鼎哩!」
袁永裕瞪起圓眼:「咋個?就是她呀!早就聽過這個球名字。」
孫思弟:「她家原先開店。舊社會跑船的、放木排的、淘金子的、趕爬犁的,來往都住在她家。只要肯出錢,她媽和她都陪吃陪住。有一天早上,一個『水鴨子』——就是放木排的,正解纜要走,她攆到江邊喊著要東西。『水鴨子』舉著一條紅褲衩子說,錢給多了,拿走這個留個念想,以後好再來呀。從那以後,村裡就沒人再叫她別的名。是不是這回事兒?小呂你說。」
小呂挺不好意思地說:「指導員掌握的民情,那還能有錯兒?我知道的不一定比你多。」
申炎:「解放後呢?」
呂秀敏:「我剛上學那前兒,她家的店還開著。來往行人,包括縣、社——那會兒叫區吧,還都住她那兒,好像是大躍進以後才關的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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