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在望（2）
晚上，地委辦公室.
郝玉英說：「老申你可真了不得，跟總書記對話了兩個多小時啊！中央頂級領導視察邊城冷水，歷史空前、非同尋常，我們得對歷史負責。匯報會的記錄必須準確核對盡快上報省委。當時的錄音麥克離你太遠，你的答話沒錄清，請你來補上。」
小姜：「參謀長，你知道蹲在你膝蓋前的那個人是誰嗎？」
申炎：「那人不魁梧，穿軍裝不戴領章帽徽，不像是警衛員。總書記的煙抽沒了，他從挎包裡掏一盒送去。是生活秘書？」
小姜：「那是總書記的兒子，在你面前蹲了那麼長時間。」
申炎：「當時附近沒有座位了，我欠身讓座兒。他示意我別動，指指總書記，意思是讓我專心回答問話。他把小錄音機放在我腿上，想動也動不了。」
郝玉英：「第二天上古城，鄭書記問中辦副主任，才知道那是總書記的兒子。他用個微型錄音機錄下了你說的話，人家帶走了，這裡的記錄得跟帶走的一致啊！」
小姜：「咱們先聽一遍，讓參謀長進入情況。第二遍，我放完總書記的一段問話就停下來，參謀長回憶當時怎麼回答的。答話的空檔比問話的時間長得多。參謀長想好了，爭取與原話完全一致，就可以補錄。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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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姜摁下錄音機開關，放出湖南腔來：「……江那邊怎麼樣？你們這裡誰過去過？……他？會談代表。那好，我們談。近來他們對你態度如何？……你到過他什麼地方？……城市建設怎麼樣？……可以和老百姓交談嗎？……群眾態度如何？……會談氣氛呢？……會談之外說話很隨便嗎？……開不開玩笑？……說個例子……哈哈哈哈。蘇聯老百姓生活如何？……是的，比例失調的表現是什麼……嗯！他們不喝開水，不用暖水瓶……哦！他們喜歡，你就送一隻嘛！……誰限制？……標準是多少？……條條框框就是多！」
換磁帶的空檔，小姜說：「為暖壺，你跟總書記爭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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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晤室，休息廳裡，燈火輝煌，錄放機音量放在最大。男男女女狂跳迪斯科。冷剪蘭、蔡白吉陶醉其中。
一曲完了，蔡白吉傍著冷箭蘭坐到沙上，點上中華煙，舉杯飲酒，談笑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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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委辦公室，錄音機正在播放：「……最近的會談有什麼新動向？……那島子在佳木斯那邊吧？……哦！你怎麼回答的？……答得不錯嘛！你的談判對手是個什麼人？……目前他對你熱情嗎？……打個比方！……在馬路上散步，請你到他家？去了嗎？……去嘛！怕什麼？小平同志訪美，到基辛格家裡坐過客。日本相來訪也到過我家，我愛人、我孫子都出來接待，沒有什麼丟臉的嘛！他有他的長處，我有我的基礎。你可以邀他到你家做客。你家條件怎麼樣？……可以嘛！就說我批准了，做友好工作嘛！會談吃飯嗎？……喝什麼酒？……哈哈哈哈，他們喜歡吃你的菜嗎？……做些什麼菜？……俄羅斯人不吃海參，不吃動物內臟……哦？這倒新鮮……那你……」
錄音機沒聲了。站起來換磁帶的小姜說：「這麼巧！這回換帶又趕上你與總書記爭辯的節骨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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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音機繼續播放：「……他們怎麼接待你？……給你吃什麼？……吃得慣嗎？……額瑪爾餃子？俄羅斯人還包餃子？頭一次聽說……哦！他給你什麼酒喝？……那也不對等嘛！……對！不要冷淡人家。他們文化素質如何？……舉個例子！……你對俄羅斯人怎麼評價？……目前他們搞不搞策反？……你懂不懂俄語？……嗯！好啦！十一點過了。明天還要給你們講話，我要思考一下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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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了錄音機，小姜說：「參謀長怎麼說不會俄語呢？你不是能聽懂不少嗎？腦子這麼好使，現學也趕趟。這機會……」
申炎苦笑道：「為了讓歷史放心，我曾公開聲明過絕不學俄語。我們隊伍中的一些人，喜歡雞蛋裡挑骨頭。他們的槍，專門對準出頭鳥哇！」
郝玉英：「第二天合影后的總書記講話，就放與參謀長有關的那幾段兒吧！」
錄音機裡又出現了湖南腔：「……有功勞就該敬禮嘛！南有深圳、北有冷水，南深北水比翼齊飛。坦率地說，冷水的建設是不能令人滿意的。昨天聽你們參謀長——，好，請坐！對面的城市很漂亮，很乾淨。人家的文化素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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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姜摁下快鍵，轉到磁帶夾白紙條兒的地方。錄音機又響了：「……你們參謀長——哎！你們請他作作報告嘛！……作過？每年作兩次嘛……」卡喳！錄音機停了。
郝玉英：「你在文化宮的那場報告，我感覺是大膽、前、詳實，不少事實、數字聞所未聞。現在看來，你那三張紙與總書記的四句話，只有相同相近，沒有矛盾之處。總書記又指示了，你還得更大膽地講啊！」
申炎神色凝重，說：「把我的報告和總書記講話相提並論，如同置我於火爐之上，千萬別傳出去呀！如今我是不講不行，可大膽講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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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夜晚，蔡白吉與一群時髦男女來到會晤室。
門前立了塊牌子，上面寫著：
冷水邊防代表宣告：涉外專用場合不得用於群眾娛樂活動。
冷水地區公安局認為：涉外場所的管理，要按照相關外事規定執行。他人不得擾亂，違者必究。
人群裡七嘴八舌：「司令員不是最大嗎？還得聽什麼代表的？軍隊的官到底誰管誰呀？」
「涉外、涉外。外國大兵可以涉足，中國的司令員得在外。這不是賣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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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晤室管理員跑來，小聲說：「司令員，這裡不能再跳舞了。」
蔡白吉也小聲問：「你不知道我是司令員？命令你開門呢？」
管理員：「那就只有打電話了。我不報告，機關黨委就取消我預備黨員資格、下連等待復員。」
蔡白吉：「你向誰報告，報告了誰來管？既然是涉外場合，立這種牌子不合適，立即撤了！」
管理員：「參謀長說軍隊的人來搗亂，他派衛戍分隊來抓。地方的人搗亂，通知公安局來人清理。牌子平時不放這兒，專等有人來跳舞再放。參謀長說這事他是主管，大區司令來了也得按涉外規定辦。不信打電話問他。」
蔡白吉轉頭笑著說：「對不起各位，今天有點兒誤會。請大家先回去，我們很快就能再聚。我保證，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