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格勃上鉤了(2)
春天,吉普車行駛在山路上.
車裡,申炎向李戈匯報:「今年進入我區各駐軍農場來參加生產的兵力,相當於咱們二線實力的兩倍,大於一個甲等步兵師。其中各類地炮十六個連;高炮、高機九個連;坦克、裝甲車六個連,是咱們守備團加三個邊防團二線分隊重火器總量的兩倍還強。從往年的規律看,秋季收割季節還會增加。」
「蔡白吉,你心裡有沒有這些數兒啊?這可是參謀的基本功啊!」李戈問。
蔡白吉的回答得體又含糊:「我正向科長學習呢,已經有明顯進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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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穿過一望無際的農田,路旁麥苗嫩綠。
吉普車來到幾棟磚房組成的院子裡。屋裡走出一位體形削瘦、腰背微駝的軍人。
申炎下車與駝背人對視,敬禮叫道:「是老連長吧,真是你呀!認不出來了?我是申炎,你的兵啊!」
駝背人兩手掐著申炎雙肩,操起山西腔:「申炎?真是申炎哩!十來年沒見,還在含瑙嗎?作啥哩?」
「現在是冷水邊防司令部作訓科長啦!」李戈下車,指著遠處的一片山又說:「場長啊,你這背北山可是個好地方。地處冷水到柔河、冷水到寧南兩大公路防禦要點之間,地形複雜,周圍有農場環繞,適合屯兵。我們在那裡頭轉悠兩三天了。」
申炎:「這是李副司令員,這是蔡參謀。」
「歡迎,歡迎!我是李文良。長說得對,情況一會兒匯報。我們申炎可是好兵,好學習,有出息,就是性子直、脾氣強,差點兒劃進右傾翻案急先鋒行列。」李文良顯得很開心,臉上聚起條條皺紋。
李戈:「你**來的好兵啊!作戰指揮、偵察情報、邊防鬥爭樣樣精通;社教、支左、抓特務,回回出色;對外會談會晤,也是把好手兒。」
「和誰會談?和蘇聯?」李文良引客人進辦公室,忙著沏茶。
李戈:「是啊!邊防會談會晤,我們冷水每年幾十次。」
李文良問申炎:「打聽西薩耶夫了嗎?」
申炎:「今天來的任務之一,就是重聽你的故事,要準確。」
李玉良坐下說:「那好,吃了飯就說。」
申炎:「聽說你們農場自釀的苞米小燒兒挺出名。老兵來了老連長不給酒喝?喝了酒再講,恐怕就記不住了。現在說吧!」
李玉良:「那好,這就說,長不介意吧!1955年蘇軍撤離旅大之前,也就是我軍實行軍銜制之前,我們師接收蘇軍裝備。我帶十幾個人與對口的蘇軍連隊共同生活一個月。在一次示範射擊返回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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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斯-63牽引車拖著85加農炮,沿山路一個下坡快行駛。車上坐著六個蘇聯士兵。炮後頭跟著一台高護欄運輸車,車廂裡站的是佩帶「中國人民解放軍」胸章的官兵。
拐過一個山腳,前面橫著一台左前輪胎癟損的油罐車。油罐上的「危險!」、「禁止煙火!」警告分外醒目。蹲在路邊修車的人扭頭,瞪起驚恐的眼。
駕駛室裡,蘇軍司機下意識猛踹剎車。
剎車片崩裂,制動失靈。蘇軍司機臉上滲出汗珠,右手去抓手制動握柄,卻抓在另一隻手上。那隻手是旁座上一個中士的。
蘇軍司機驚慌失措,油罐車越來越近。中士猛擰方向盤,炮車向右側的上坡衝去。劇烈顛簸、左右搖擺,撞倒了幾棵樹後停下了來。
駕駛室右半部癟損,玻璃碴兒散落車內、車外。
司機驚魂未定。中士昏迷,臉上鮮血流淌,浸濕了胸襟。
後車跑來個中**人,吼著山西腔:「人快下來,車送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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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病床旁,大針管裡的紅色漸漸拉長。針頭紮在「山西腔」胳膊裡。
旁邊的支架上,膠管裡的紅血一滴一滴下落。
病床上的中士頭纏繃帶,緩緩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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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站台上,人和鮮花的海洋。
車廂門前,右眉上角有一條明顯傷疤的中士,和「山西腔」抱在一起。熱淚滴在對方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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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場辦公室,李文良:西薩耶夫出院不久,蘇軍就撤離回國。臨行前我倆約定,一生一世保持聯繫,把我們的友誼傳給各自的後代。回國後,他考入國家安全委員會的一所學校,我們一直書信往來。1957年畢業之前,來信他說分配去遠東邊防部隊,到新單位再聯繫。等來等去,再也沒收到來信。我給他郵信也被上級禁止——兩黨分歧浮出水面了。
申炎對李戈說:「上級通知我調到邊防來,老連長特意講了這段故事。當時我覺得蘇聯遠東比我們東北面積還大,雙方又處於對抗狀態,上哪兒貼尋人啟事去?天下還就有這麼巧的事——我到邊防沒幾個月,就和他要找的人在烏巴勞島外的冰面上對峙了兩天半。背地裡我跟方岐說,這個疤眉上尉很可能曾是中國人的朋友,不久就有人打報告要開除我軍籍。這次重新聽這個故事,為的是將來一旦有機會舊情重敘,別弄出什麼差錯來。」
蔡白吉的眼神兒恍惚了一下,隨即便若無其事了。
申炎看在眼裡,頭轉向李文良:「西薩耶夫的全名叫什麼?得把音咬准。」
李文良:「謝爾蓋.米哈依爾.西薩耶夫。大個子,一米八。」
申炎:「沒錯兒。傷疤在右眉外上角兒,對吧?」
李文良:「對呀!笑起來嘴唇不張開。你跟他提起我嗎?」
申炎搖頭:「敵對情緒那麼厲害,提了效果也不會好。但我相信,早晚有一天能讓你們倆再次擁抱。」
李文良歎口氣:「別安慰我了,兩國不全面開戰就不錯啦。」
申炎:「你沒聽說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等著瞧吧!現在喝苞米小燒兒怎麼樣?」
李戈、李文良異口同聲:「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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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臨,李戈一行走進寧南縣招待所。
「李副司令員,五一節也不休息呀?我們倆來看你們,吃了閉門羹。」典湘和甫新怡站在服務台前。
李戈:「是典醫生啊!甫老師你好!怎麼知道我們來這兒了?」
「武裝部家屬哇!王占慶從格南撤回來了。你們挺夠意思,給他要了一頂第二政委的烏沙帽。一清早兒他就來找過你們,服務員說不知道去哪了。」典湘說話還像放機槍。
李戈:「跑駐軍農場,快一個月了,大有收穫。進屋坐吧!」
「太晚了,你們跑了一天,不耽誤長休息了。申老弟的風濕症還得維持治療,我弄到一種新藥,忘帶來了,跟我取去吧!」典湘示意申炎去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