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得準備大打了(1)
中方縱深,車站上。
機械化炮兵車隊伍駛出車站。
軍用物資從火車上卸下,直接裝上等候在站台上的卡車。
車站外,滿載軍人的篷卡車隊,駛進林間的簡易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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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寶島我側一個山坡上,一位年過五旬的老軍人瞻前觀後、左右環顧之後說:「這裡就是『3oo號工作組』指揮所!」
隨行人員連忙在地圖上標記。一些戰士開始設置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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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所裡,寧參謀:「各就位,嚴密注視江島和蘇方縱深每個可疑動向!」轉過頭小聲對申炎說:「昨天夜裡我方分隊上島潛伏,現蘇方也上島潛伏了。蘇方很可能沒現咱們潛伏。」
申炎看看手錶,日曆框裡的數字是15,時間7點5o分。
望遠鏡視野裡:中方約一百人的隊伍登上珍寶島,展開戰鬥隊形向島子中部搜索前進。
潛伏在島子上部外側的蘇方6軍分隊向中方登島分隊開火。
中方登島分隊搶佔有利地形,還擊。
申炎邊觀察邊報告:「蘇軍出動裝甲車群,向我登島分隊起衝擊。」
寧參謀連忙打電話。
鏡內景:蘇軍的裝甲車群和潛伏分隊鉗形夾擊我方登島分隊。中方分隊奮力抵抗,兩輛蘇方裝甲車被擊毀。
蘇方撤退,我方沒有火力追擊。戰鬥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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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所裡,申炎:「寧參謀,蘇方從潛伏位置拖走兩個人,顯然是屍體。蘇方沒向我方巡邏組起攻擊之前,我方並沒開槍。對方怎麼會有死人呢?凍死的?」
寧參謀:「很可能。中國人不抗凍,可保暖措施有力,伙食也跟得上。他們的人抗凍,可一人就兩片麵包,穿空筒呢子褲,潛伏又不許動,溶化的雪水一泡,凌晨再結冰,那還不成殭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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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點3o分,觀察所裡。寧參謀放下電話:「指揮所認為,敵人第一次進攻失利不會罷休,正在調集兵力,估計不久就會再次進攻。大倍望遠鏡重點注意蘇方縱深動向,我和申參謀注視江島。注意觀察!」
話音剛落,申炎報告:「六輛蘇軍坦克和五輛裝甲車在正面展開,另一路四輛坦克,向我右側江岔子迂迴。」
話音未落,炮彈出口聲和爆炸聲就連成一片。
鏡內景:島上炸點密集,硝煙瀰漫。看不見正面的坦克群了。
申炎焦急地跺腳。
兩聲巨響,右側江岔子裡的一輛蘇軍坦克甩出了履帶。
寧參謀一手擎望遠鏡,一手拿電話報告:「右翼迂迴的敵坦克545號觸雷,乘員跳車。其後跟進的坦克原路退回,第二輛和第三輛生了碰撞。」
11時,槍炮聲消失,蘇軍全部撤回蘇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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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內景:3月2日率領我方右路巡邏組的那位大嘴邊防站長,帶領七八名戰士從右側岸上進入江岔子,鑽進島上的密林中。
擔架隊從島上抬下傷員。
島上一個穿白色偽裝服的人,奔向被地雷炸壞的蘇軍坦克。在距離坦克約十米的地方開了一槍,坦克下一個穿黑色衣服的人被擊斃。白衣人爬上坦克,把一顆手榴彈扔進了敞開的坦克炮塔天窗,一聲特大巨響。
申炎自言自語:「這麼響,引爆了坦克裡的炮彈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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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東風吹化了地面的雪,江面的冰上已有汪汪存水。天空像鏡子一樣潔淨。
觀察所裡,申炎看看手錶,15時1o分。
突然,隆隆聲打破寂靜,不同口徑的火炮齊鳴。火箭彈噴著火焰從蘇方縱深飛來,珍寶島上一片火海煙塵。
天空像一面蔚藍的鏡子,被無數的「玻璃刀」劃上了豎切斜割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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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所裡,申炎看手錶:「蘇軍火力準備已經二十分鐘了,估計第三次衝擊就要開始。這次是真按他們6軍的進攻戰鬥條令正規實施的呀!」
寧參謀:「前兩次進攻,他們的邊防軍和6軍都小瞧兒了中**隊,驕兵必敗呀!」
炮聲停了,硝煙籠罩著島子和江面。
電話鈴響,寧參謀掐起耳機:「我是三號觀察哨……是!」
撂下電話,寧參謀手指江岔子裡幾個身背電話單機、手拿被復線向島上衝去的戰士說:「糟糕!島上的電話線被炮火炸爛,長讓我去看看。老申代我觀察報告吧。」說著,從翼側交通壕跑下坡去。
一個戰士在大倍望遠鏡前觀察:「申參謀你看!」
申炎已在八倍望遠鏡裡觀察到了,拿起耳機:「報告指揮所,蘇軍展開坦克裝甲車二十餘輛,引導步兵約一個連從對岸下江了!」又摀住受話器,分別對兩個觀察員說:「你盯著江岔子和島上;你觀察蘇岸和縱深。」
島上的我方陣地上一點動靜沒有。只能聽到蘇軍坦克和裝甲車的馬達聲。時間凝固了。
申炎臉色陰沉,一手舉著八倍望遠鏡巡視,一手掐著耳機。
鏡內景:我岸,兩門八五加農炮在岸邊土路上緊急佔領射陣地。戰士們打開炮架、搖方向機和高低機、打開彈藥箱、裝填,動作緊湊快捷、有條不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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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島上槍炮齊鳴,分不出點數。機槍口抖擻,火箭筒、無後坐力炮向後噴火。
申炎報告說:「指揮所,島上一輛蘇坦克癱瘓了!可能被擊中側面……裝甲車著火一輛!又一輛!」
轟!轟轟!我岸的反坦克加農炮開火了。
進至島中部的蘇軍坦克、裝甲車,又有冒煙起火的了,分不清是被地雷炸毀,還是被炮火擊中。
申炎興奮了,對著送話器在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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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岸縱深不間斷傳來隆隆聲。
我方,岸邊、山坡上、山後物資堆積場等地,升起密集硝煙,爆炸聲此起彼伏。
觀察所裡,寧參謀:「蘇修不計後果了!竟向我們縱深開炮。」
申炎在觀察:「寧參謀,對岸是平原,沒有居高臨下的觀察位置,也沒有隱蔽集結的有利地形。你看!那個『倒拐牛兒』裡有電台車天線和炮瞄雷達,旁邊不遠有玻璃器材反光,很可能是蘇軍的前進指揮所。」
寧參謀:「我看看……嗯,有門道啊!」搖電話,「三號觀察所報告,五號地域江岔子『倒拐牛兒』,可能是蘇軍前進指揮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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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後,中國的炮兵群齊射,接連齊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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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岸,「倒拐牛兒」裡一片煙塵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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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重歸平靜,硝煙漸漸散去。
指揮所裡,年過五旬的「3oo號工作組」長喘了一口長氣。「我們的隊伍好幾年沒正經訓練,照樣能打硬仗。中國大有希望啊!哎!蘇軍火力準備時節,我們島上的營長負傷,接替島上指揮的是誰?」
「公司邊防站站長,就那個被蘇軍打過十四次的巡邏組長。」身後有人答道。
「英雄啊!英雄——」老軍人握拳揮臂,激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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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後帳篷裡,申炎寫日記:「3月15日,蘇聯正規軍第三次進攻前,火力準備半小時,向只有o.7平方公里的小島的部分地域傾洩了無法數計的炮彈。除核化武器之外,蘇軍6軍裝備的所有火器幾乎全用上了。然而,卻被一群中國邊防兵打得狼狽逃躥,新式t-62坦克也被擊毀、擊傷三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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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島邊,幾個黑影向江岔子裡的坦克摸來。
土坎後有人探出頭來,大聲喝道:「什麼人?口令?」
黑影向樹叢躥去。土坎上響了幾個點射。
「光!」坦克跟前一聲巨響。
得準備大打了(2)
白天,鏡內景:江岔子裡,被地雷炸壞的蘇軍坦克周圍炸點密集,爆炸聲比別處的更響些。
觀察所裡,申炎:「蘇軍對江岔子裡那輛壞坦克實施集火射擊,企圖將其擊毀,是怕做我們的戰利品吧?」
寧參謀:「不錯,昨夜偷偷摸來爆破被我們現,倉皇拉響炸藥包就跑了。今天又炮轟,可能怕咱們研究它的性能。」
申炎:「研究性能是一回事。弄上來讓世界看看,大霸主的寶貝讓他欺負的小兄弟兒逮著了,蠻有意思嘛!」
坦克周圍炸點持續密集。江冰被炸碎,升起根根水柱。
申炎:「這可能是152加榴炮,短延期引信,只可惜一也沒直接命中。喲!坦克沒影了,沉啦!這下兒還怎麼辦?派水鬼潛來爆破不成?」
寧參謀:「那得開江以後了。咱們在周圍布上幾道鋼線滾鉤,釣水鬼怎麼樣?那玩藝鉤上就脫不開,越折騰鉤得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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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山後帳篷。
寧參謀拿著記錄稿邊走邊喊:「申參謀,蘇方廣播了,他們的列昂諾夫上校陣亡啦!說是在坦克裡被打死的,我看是在指揮所被我炮火——嗯?人呢?」
行軍床上有一張紙,上面寫著:「寧參謀:戰事告一段落,短期內大規模升級的可能性不大。有一台返程方便車急著走,恕我不辭而別。這些天受益匪淺,謝謝你的關照。請向吳司令員轉達巴代司令員的敬意。戰事繁忙,就不當面打擾了。再見!申炎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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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水,作戰室裡。
巴久禮:「中蘇兩個社會主義大國兵戎相見,世界矚目哇!你親眼目睹,有什麼感受?」
申炎說:「老大哥盛氣凌人,拿兄弟當奴隸欺負,反挨了一耳光。規模不大,影響深遠哪!中蘇對抗成為當今世界雙邊關係中繃得最緊的一根弦。以前我們是『三反鬥爭』,以反蠶食領土為主。這回怕是得準備大打了。」
方岐:「大戰真要降臨?」
巴久禮:「我們不是捷克,不是一個突然襲擊就能征服得了的。要大舉進攻中國,一年半載能準備就緒?歷史上,中蘇邊境的大小衝突不少,大的有諾門罕和張鼓峰戰役;小的有干岔子島事件等等,都以蘇聯勝利告終。這次呢?成建制的摩托化團輸在一個小小的珍寶島上,輸在中國邊防分隊和野戰分隊混編的戰鬥群面前,輸在一個比你申炎還年輕的連級邊防站站長手上。連上校團長都斃命了,這說明什麼?」
申炎:「他們小瞧了中國,小瞧了**。」
巴久禮點點頭:「別看國內打派仗。只要**一揮手,中國人照樣同仇敵愾。我軍歷來都是以劣勢裝備,戰勝貌似強大的敵人。這不是什麼政治鼓動口號,而是歷史的事實。人類社會不能不講正義與否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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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炎看著那幅放大的冷水當面江界圖,說:「蘇方在珍寶島吃了虧,必然尋機報復。咱們拔樁子什麼時候開始?」
巴久禮:「蘇方在珍寶島挑起炮戰,結果指揮所被殲。這邊他是州府在我們眼皮底下,它敢開槍開炮?我覺著現在反倒更托底了。上級允許咱們相機行事。選在『沿流水』出現之後,坦克裝甲車不能上冰再行動,你看怎麼樣?」
申炎兩手一拍:「對!那時候的木樁子可能用不著砍了。木頭根兒周圍的冰先化,一拔就出來。」
巴久禮:「再考慮考慮,方案進行必要修改,開會討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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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防科辦公室。方岐拿著記錄稿:「申參謀,你讓查的那件事結果是,格南安大禮當時確實住在最北邊的林場裡。白天上山打獵,一起去的是他原籍一個親戚,不是林業局的人。據說那個人在山裡追受傷的狍子,六七天後才回到林場,說是迷路到了伊春的翠巒林區。段戶邊防站還真現了潛入足跡,追蹤到山裡足跡消失了。附近有進入原始森林的滑雪板痕跡。滿站長說戰士進林子會出事,沒讓追。你外出了,又不讓對別人說。現在時過境遷了,怎麼辦?。」
申炎一拍大腿說:「可惜!這麼好的——也沒關係,反正我還放著長線呢,等『魚』再次上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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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中,北京牌吉普車向蘇方駛去。在雙方的巡邏冰道之間,一台嘎斯-69小汽車擋住去路。
申炎和方岐下車,等了兩分鐘,蘇方的車門也沒打開。直到三組荷槍實彈的蘇聯士兵跑到左、前、右三面站定,赫廖夫斯基和沃得爾洛夫才穿著防彈背心打開車門下來。
「今天會晤在這裡進行,有事快講!」赫廖夫斯基說。沃得爾洛夫的臉繃得緊緊的,更翻譯不明白了。
還是方岐小聲翻譯了蘇方的話。
申炎:「未經協商單方面改變會晤地點,我們不能同意。」
赫廖夫斯基:「你們野蠻屠殺蘇聯士兵,經過協商了嗎?」
「中校,那是你我轄區內的議題嗎?既然提出來了,我不禁要問:在那個珍寶島上下,是誰的裝甲車撞死好幾個手無寸鐵的中國老百姓?中國的邊防軍人堅持說理、打不還手,是誰十幾次圍攻、打傷他們並搶走槍支?這次衝突又是誰先開的槍?如果中方巡邏兵的槍,事先裝的是實彈匣,他們會傷亡那麼多人嗎?向沒準備開槍的人射擊,那才是真正的屠殺!是哪一方出動那麼多坦克和裝甲車?又是誰先炮擊了對方縱深目標?蘇聯軍人陣亡固然可悲,中國人的性命就不寶貴嗎?中國的領土就可以任人橫行霸道嗎?我告訴你赫廖夫斯基,那裡的中國士兵把一個跛腳上尉的身體打穿了上百個窟窿,我方指揮員禁止都禁不住。那是為什麼?因為那個跛腳上尉太沒有人性。他像日本法西斯那樣猖狂,像吃中國人心的白雅魯果夫一樣凶殘。他也就得到了應得的報應。這裡——」申炎手指著蘇方的越境冰道,「就有人一直在無端尋釁。大家都應該記住,無論在哪裡,無論什麼人,欺人太甚總是要得到報應的!」
赫廖夫斯基幾次要打斷申炎的話,怎奈沃得爾洛夫翻譯不出意思來。方岐翻譯得慷慨激昂,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
譯完申炎的最後一句話,沒等對方回答,中方二人便氣宇軒昂地上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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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水,江邊的雪化了,黑龍江冰面出現一汪汪存水。
蘇聯的執勤哨兵撤到岸上了。
兩岸都靜悄悄。
中方兩個巡邏組分別在上游和下游冰道上正常巡邏,踩起的冰水四濺。鞋和褲腿都濕了。
漸漸,兩個巡邏組都到了冷水鎮當面,相距約三百米。
得準備大打了(3)
作戰值班室裡,桌上的鐘錶嘀噠嘀噠,表針指向下午二點。
巴久禮、桑必厚等人坐在裡面的作戰室裡,目光集中在圖板上那幅放大的冷水江面局部地圖上。
外屋值班台前。申炎伸頭向門裡說:「巡邏組正向目標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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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中方兩個巡邏組各前出六個人,直奔十二棵越境樁子。每組還有三個人站在巡邏道上注視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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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戰值班室,申炎嘴對話筒:「我巡邏兵正向木樁接近。各支援分隊做好戰鬥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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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支援分隊戰鬥準備!」地下室裡的李戈手掐耳機複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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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方岸上的高音喇叭「哏——哏——」叫個不停;
——江上執勤的蘇聯哨兵臥倒瞄準;
——碉堡裡的機槍槍口伸出射孔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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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方,碼頭下的臥冰駁船上,兩堆麻包後面伸出重機槍口;
——岸邊防浪水泥牆後面,一排排戰士攜帶兩門無後坐力炮、六具火箭筒隱蔽待命,隨時準備前出;
——公園大壩下,戰士們蹲在三門迫擊炮周圍,準備射擊;
——公園外的島上冰「林」裡,一門無後坐力炮、三具火箭筒、一挺重機槍的操縱者們瞪著眼睛注視江面。
——碼頭倉庫後、西山溝裡、體育場裡,一個民兵步兵連、一個民兵炮連兵、一個民兵擔架隊集結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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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方岸邊,直升機臨空;
巴羅格斯克市裡開出四輛滿載全副武裝軍人的卡車。兩輛停在下江道口。兩台車上的軍人下地,在越境冰道對應的岸上展開散兵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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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戰值班室,桌上的鐘錶嘀噠、嘀噠。
申炎手掐著耳機全神貫註:「格鬥分隊做好下江準備,聽候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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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我方巡邏兵開始拔木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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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戰室裡,值班台上的鐘錶嘀噠、嘀噠。眾人屏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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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十二根越境木樁全被拔出,撇向航道中心線蘇方一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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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室,申炎:「兩綠色信號彈,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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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岸上,兩棵綠色信號彈升起。
兩個巡邏組向岸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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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室,申炎舉起雙手跳起來:「我們贏啦!」隨即又跌落椅子上,痛苦地摸著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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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裡,巴久禮:「拔樁子鬥爭結束了。雖然只有十幾分鐘,可準備了四個月呀!你參與了邊防分隊、偵察分隊、民兵分隊組織運籌,自己塌冰遇險,凍傷至今未癒。友鄰長來電話,誇你觀察準確判斷及時,應該立功啊!」
申炎:「參謀不屬於一線戰鬥人員。去友鄰那是學習考察。再說,司令部第一支部黨員在位不足五分之一,支委全不在。機關黨委也只一兩個委員在位。誰報?報給誰?不合程序呀!」
巴久禮:「面對槍口還是二線?沒法形成決議倒是真的。除非我按戰時行使權力。」
申炎:「準備戰鬥了,但還不是戰鬥,目前還不能算是戰時。你代理司令員夠難的了,就別使用非常權力了。」
巴久禮:「那就等等再說。冰上淌水了,江上鬥爭告一段落。珍寶島事件以後,中蘇對抗的性質改變了,由邊境磨擦變為全國上下準備打仗了。我們的思想和工作重點必須轉移。以後精力投放的重點不在江邊,而在防禦蘇軍大規模進攻。我看你很愛琢磨戰術計謀,揮特長吧!」
申炎:「兩個社會主義大國,人口佔全世界四分之一,有漫長的共同邊界線。真要進入全面戰爭,世界會是個什麼樣兒?」
「我參加革命以來,只知道學習蘇聯、依靠蘇聯。哪想到還有現在這一天?老大哥要打小弟弟,老師要置學生於死地。好啦!遠的不說了。野戰軍組建的獨立守備團,已經進駐四里溝地域,正式歸咱們建制了。上級要我們盡快上報守備作戰方案。當務之急是確定營連部署,以便按照『山、散、洞』原則就近建設簡易營房。林副主席要求,不能讓一顆戰術原子彈打掉兩個連。你先準備一下,明天去四里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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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戰值班室。「通信橋」正和方岐等人嘮嗑兒。
申炎進門,「老橋,這些日子『網網』不見,『河』裡去了?」
「通信橋」:「你不是才上岸嗎?我剛從劍陽總站回來。哎!段戶邊防站的李家靜給你帶好兒呢!」
申炎:「你見到他了?上次通知段戶邊防站派潛伏組去兩縣結合部,現什麼情況他知不知道?」
「通信橋」:「我到他們站了。聽說是你讓辦的事,當司務長的主動去挨村挨戶做工作,還真現了徵候。供銷社的代銷點出現過一個陌生人,買酒和火柴。交錢的時候,那人摘下手悶子,裡邊還戴著線手套。手杵在櫃檯上,有個指頭反向打彎。越境足跡按你的要求拍照了。」
申炎一驚,「哦!癟的是哪只手、哪個指頭?那個人說話什麼動靜?問沒問他是哪兒的人?」
「通信橋」:「沒說哪只手。好像說是翠巒林區的,套狍子走『麻搭』山了。售貨員說是公鴨嗓兒,李家靜趕到的時候早沒影了,哪知道是哪兒的人?」
申炎:「足跡照片帶來了沒有?」
「通信橋」:「照片在總站,賈參謀保管著。我又不是你們科的人,你又沒交待。打個電話讓他們捎來不就行了?」
申炎:「別捎丟了,要用的時候再聯繫吧!」
「通信橋」:「賈參謀說,滿站長對你來那麼一出兒,弄得他挺不好意思。總想找機會跟你解釋一下。」
申炎:「他還當回事啊!有時間我給他打個電話。哎!滿站長這個人我沒面對面接觸過,那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怎麼那麼大火兒呢?」
「通信橋」:「老賈讓我告訴你,老滿以工農幹部自居,文化水平太低。聽說要查一百多公里原始林區,搶過電話就火兒。」
申炎:「我說查查足跡是不是從林區那邊過來的,沒讓他們穿越一百多公里森林哪!」
「通信橋」:「劍陽總站機關的人湊到一塊就議論站長,說他以『天下無敵軍』來的人自居,瞧不起其他部隊來的幹部。別的總站長先提了,他有氣,牢騷也直棒楞登不拐彎兒。」
方岐:「什麼天下無敵軍?在哪兒?誰封的?」
「通信橋」:「自封的唄。那人的故事可多了。有人背後議論他不懂『子午卯酉』。他在會上說,有人不知道『自我沒油』怎麼辦,還說別人不懂。沒油炒不了菜唄,有錢就買、沒錢找人借嘛!這是一段。政工科寫好稿子,他在會上念,念到六億神州盡舜堯,沒念舜就堯、堯、堯不出來了。有人說他怎麼一個勁兒地搖哇!背後就叫他『一勁兒搖』。這是一段。他見路邊躺著電線桿子,就讓人去抬。通信參謀說,那是郵電局的,抬不得。他說『人漏就揀』你都不懂?這是一段。有人跟他說,站長啊!我怎麼從沒見過你笑呢?他板著臉說,我就這麼個笑法。以後大夥兒又叫他『滿臉笑兒』。」
「通信橋」說一段,大家笑一陣兒。
申炎:「咱們隊伍中的工農幹部多得很,這位倒是別具一格獨樹一幟啊!」
「通信橋」:「老賈說,滿站長和王科長——現在的寧南縣人武部副政委,在原部隊是老哥們兒。王當過幹事、股長,肅反審干惹起眾怒,下到滿有那個營當指導員。滿當副團長,王是他手下的副教導員。滿當後勤部副部長,把王要去當了政治協理員。組建邊防時他倆一起調來,要求到一個總站。原部隊反映他們老搞『小圈子』,和其他人搞不好團結,咱們黨委給他們分開了。」
得準備大打了(4)
小興安嶺深處,四里溝,坡陡林密。
山腳下一排帳篷前,戰士們正從汽車上卸木頭。
巴久禮領著一群人從坑道裡鑽出來,指指點點。
申炎對一位中年軍人說:「武團長,左翼營域哪個營來守?」
武團長:「二營,申參謀對這裡的地形真熟悉呀!」
巴久禮:「軍區工程兵來勘察工事定位,就是他帶路。」
一位與團長年紀相仿的人走來。武團長說:「齊副團長來了,可能有急事。」
齊副團長敬禮,遞來電話記錄:「司令員同志,上級明天召開緊急軍事會議。你們該回去了。」
「老齊你好。」巴久禮看看表,「反正也是我們倆去,從這兒直接走,貪點黑也趕趟兒。還有幾個小時,天黑前搞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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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軍事機關會議室裡。
肖副司令員正在宣講:「……總之,要準備抗擊蘇修大規模入侵。邊防部隊由平時的工作站體制,整編為戰鬥團、營、連。要配備重火器,特別是反坦克火器。各團都要有二線兵力。要恢復戰備訓練,開展以打集群坦克為中心的『三打三防』練兵活動。缺編幹部要盡快配齊,代理的要正式下令。『三支兩軍』的要逐步歸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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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俱樂部裡。
銀幕上的**主持中國**第九次全國代表大會,招呼珍寶島戰鬥的前線指揮員——那個大嘴邊防站站長上台。年輕站長激動不已,向**及其左手兒的領導人逐一敬禮、握手。握一位,轉過頭來揮一次拳頭,高呼一次**萬歲。會場氣氛熱烈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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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俱樂部,巴久禮問申炎:「認識那位英雄嗎?」
申炎:「見過,沒說過話。瀋陽人,比我小兩歲,二十三級幹部。原在公安部隊,補充到赴閩部隊準備反擊蔣介石反攻大6。回來分到邊防,當過總站管理排長。」
巴久禮:「主席誇他沒打過仗,卻打翻了烏龜殼。比你還晚的義務兵,素質和水平到底怎麼樣?」
申炎:「聽說不錯。平時自己卷旱煙抽,找下級談話拿『迎春』,接待上級工作組拿『大前門』。抗美援朝過去十六年了,不能總讓打過仗的老革命長期擔任基層幹部吧!新老更替是必然現象,應該自然流暢。」
巴久禮瞅了申炎一眼:「也是。再過十年二十年,我們都老了。別說基層幹部,團師軍幹部也得義務兵當了。他這回就可能越格提拔,坐『直升飛機』吧!」
申炎:「這麼狂熱的政治風浪,不知他能不能經受得起。」
巴久禮:「什麼意思?」
申炎:「他對**右手兒領導人的表情態度,和另一邊的不大一樣。老帥兒可都在右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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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招待所房間裡。
巴久禮與申炎談話:「飯前,肖副司令員與我單獨談了。野戰部隊一個師長,率領部分兵力進駐六岔。上級認為烏巴勞島和珍寶島一樣,很可能生武裝衝突。韓少嶺提為副司令員,去那裡建立前指。他沒怎麼搞過邊防,讓柳金棟從公路指揮部直接去輔佐他。剛才通過電話,韓要你去,我沒同意。」
申炎:「含瑙總站參謀鄒奮霍在那兒。這人品質很好,軍事素質也不錯,可以協助柳科長。」
巴久禮:「李戈提為副司令員,馬立接替他。冷水、普固兩個總站合併,補進半個內衛團和一個八五炮兵營,編為一個大團,比野戰步兵團大得多。一線展開兩個營,擔任邊界警戒,主力駐守東山頭。劍陽編為直接轄連的小團;含瑙團一線有營、二線沒有營。『三支兩軍』的人6續歸隊,各科恢復原建制,參謀小組的使命結束了。柳金棟回來之前,邊防科還是你負責。這可不是封官許願,能不能當上副科長還是說不準。」
申炎:「你的命令下了吧?」
巴久禮:「正師職需要軍委下命令,還沒批下來。我的命令不下,新參謀長就不能配。頭會兒談到新老交替問題,咱們交換交換看法吧!我認為,中**隊存在一個接縫兒,或者叫一個台階。就是志願兵與義務兵的銜接點。前者是為奪取政權自願參加革命的;後者是建立政權後依法征來的。在前者腦子裡,這個台階上下的人差別太大了。王占慶整你那麼有恃無恐,和他個人的修養有關,『台階』也是重要因素。如果你有馬立的資歷,他敢那麼肆無忌憚?條令上說上下級平等,那是問題的一個方面。軍隊必須強調等級服從,不可能絕對平等。在不少問題上,你想的、你做的,比我們遠、比我們強。心胸狹窄的人就不舒服。在你看來應該一碗水端平的事,我們卻沒做到。客觀上,包括我在內的老傢伙們,有意無意、或輕或重地成了王占慶的同盟軍、保護傘。我和鄭司令員分析格南林業局武鬥的處理過程,對比同去的三個人言行和作用時,想到王占慶整你的原因和我們的態度,才意識到了這一點。回想起來,從含瑙到冷水,我這個長都有對不住你這個部下的地方啊!」
申炎:「長這番話,展現了一個老兵的胸懷。正是你們這樣的人,代表著我軍的性質。歷朝歷代的造反奪權行列裡,都不乏投機者,也都不乏為既得利益而變節的人。我軍也不可能沒有這種人。對一個單位來說,關鍵在於領導核心的集體智慧能不能克服這些傾向。『台階』問題我也想了很久,這是歷史形成的,誰也改變不了。作為義務兵幹部,必須尊重志願參加革命的人,特別是建國前的老革命。是你們為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前赴後繼,為我軍留下了輝煌的勝利和寶貴的傳統。優良傳統必須繼承和揚,這是有頭腦的義務兵們不可忘懷的。」
巴久禮點點頭,拍了拍申炎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