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可喜徹底絕望了!
從打雞公山隘口傳來那一聲巨響,他就知道事情不好,而隨後傳來的連聲爆炸以及人喊馬嘶,使他立即知道,吳三桂的援軍也中伏了……
是野獸,就要有野獸的嗅覺,沿可喜從來不缺乏這個,一旦嗅到絕望的氣氛,那就只能狗急跳牆!他急得幾乎尿也要撒出來了,「眾將聽令!別管大炮了,也別管那些騾馬了,分成四路,你們各領一隊,給我前後左右分散突圍!」
正在節節抵抗的士兵立即像水一樣散了開去,避實就虛,四散奔逃得滿山遍野都是……
若是正而八經的將軍,絕不會下這樣的命令。但尚可喜從來就不是正經人,當初在遼東廣鹿島之時,打敗仗的次數是打勝仗的十倍,如果沒點絕招,怎能活到現在?
當被優勢兵力包圍,無論如何也沒有勝算之時,也只有這種辦法,以大量的炮灰作掩護,才有逃脫的可能……
說話間,尚可喜已迅換成普通士兵服裝。由一隊親兵帶著他,專找喊殺聲少的地方落荒而去!
這就是四面一齊突圍的好處,馬說閱讀,盡在
上就能知道包圍圈的薄弱之處……嘿嘿,這世界原本就是這樣,別人死就死吧,只要老子能活著就成!
終於潛進了密林深處,尚可喜剛要鬆一口氣,後腳卻忽然被什麼東西絆住,一跤跌倒!
回身一看,原來竟是被一具死屍絆了一下,而這死屍不是別人,正是先前被那些戈什哈們抬出來的那名帶血的姑娘!
「靠,真是晦氣!」
尚可喜惱怒地踢了兩腳,再要邁步之時,腳跟卻似被草叢亂絲纏住,怎麼也邁不開了!
生拉硬拽之時,竟現那些亂草絲中竟還雜著幾根銅絲,另一端還連在那姑娘手上!
「哎喲我的媽呀!」尚可喜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大凡作惡多端的人多少都有些迷信,他急忙向姑娘的屍身跪倒,連連磕頭,「這位姑娘在天之靈大人大量,剛才多有冒犯,但本王可沒殺你,是那吳三桂干的,莫要認錯了,還請高抬貴手!高抬貴手……」
好幾個頭磕下去,那段銅絲終於從姑娘手中滑脫,並**一個小小的報按鍵……
尚可喜哪認得這個?不過好在腳下也終於可以解開了,「**天謝地!」
他抹了一把額上冷汗,正要繼續前行,忽聽前方又是一位姑娘一聲嬌吒:「哪裡跑?」
身邊幾名親兵幾乎嚇癱了!
好在尚可喜還有些大將風範,定睛一看,原來前方忽又出現一名姑娘,幾乎有著仙女般的容貌,一身白衣襯托得肌膚欺霜賽雪,幾疑剛從天界下凡!然而她眼中的殺氣伴隨著手中一泓清水般的利劍,卻讓人不寒而粟!
「這姑娘是活人,我們衝過去!」尚可喜急忙大叫!
幾名親兵也壯膽衝了上去……
「鬼神明明——」
隨著姑娘先聲奪人的招式一出,眾多親兵竟然全不是對手,紛紛被刺要**,東倒西歪……
「自思自量!」
姑娘下一招出手,無聲無息,直指尚可喜!驚疑之際,尚可喜魂飛魄散,功夫大打折扣!還沒看清怎麼回事,就被人家劍尖抵住了心口要害!「撒劍!」
尚可喜簡直垂頭喪氣,手中之劍也無力地滑落在地。這一場博鬥輸得莫名其妙,倒底是跟人在打,還是跟鬼神在鬥?老子的武功這麼差勁嗎……
「全都綁起來,小心看好了!」董小宛終於擒住了尚可喜,隨後靜靜走到那位姑娘屍身旁邊,用一件潔白的披風將她蓋好,那只生死相隨的報按鍵也重新塞到了她手裡,「好姐妹,安心去吧……我們勝利了!我們不會忘記你的!」
當尚可喜終於被押到方域的前敵指揮部時,方域幾乎圍著這位頗有爭議的「歷史名人」上下打量了好幾圈!「嘿嘿!智順王尚可喜?真不知那些韃子怎麼就給了你這麼一個稱呼?你很聰明麼?」
「哼!識時務者為俊傑!」尚可喜**沉著臉,「孤乃一國之藩王!爾等妖魔小丑,以彈丸之地也敢妄稱尊號,早晚灰滅煙滅!」
馮可宗上去就給了他兩個耳光:「他x的!敢這樣跟我們大帥說話?找死!」
「想殺就殺,不必多言!」
方域感到有些奇怪,這不是大漢**麼?歷史上屠殺了廣州七十萬人的劊子手就是他!怎麼變得這麼硬氣,這麼「大義凌然」?
方域再次打量著他:「嘿嘿!好個『一國之藩王』!哪一國?是你的祖國封的嗎?你的祖宗在哪兒?你的父親尚學禮是與清兵戰死的,你的兩個妻子和眾多家人也清兵殺害的。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全都一笑而抿?如此『智順』?恐怕只能用兩個字形容:無恥!」
饒是尚可喜皮厚如牆,此時也未免有些不自在,立即辯解道:「往事已矣!朱明王朝分明氣數已盡!毛帥與我等曾為該朝立下汗馬功勞,卻仍被上官時時處處加以迫害,毛帥既已被殺,我等難道伸著頭任砍嗎?不投大清又能怎樣?哼,明亡清興,此乃天意!」
方域知道「毛帥」即東江毛文龍,毛文龍之死確實是崇禎王朝和袁蠻子的一大敗筆!但與這位姓尚的真有莫大干係嗎?
「這麼說你是不得不如此?凡屬不得不為者,不能算錯……」方域目光炯炯緊盯著他,「那咱們就來作一番『學術探討』:就算被上官所逼,真的只有投清一條路嗎?可知毛文龍大帥的親兒子在哪裡?他寧可出家為僧,也不降清!其實你若往深山一躲,誰又能窮極天涯海角地找你?為什麼就做不到?無非是想繼續陞官,享受更大的榮華富貴吧?」
「那還用說?」尚可喜這時卻絲毫不以為恥,「這年頭誰不想榮華富貴?明朝不過給了我一個副將官銜,而大清則封我為王,位極人臣矣!兩者之間,何止天差地別?」
「既然這樣,那就別扯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了!無非是為了個人富貴,不惜把九千萬民族同胞推入血海!」方域嘴角浮出一絲嘲諷,「滿清憑什麼給你封王?因為你賣了國,出賣了祖國的軍事機密和軍事技術,賣國求榮!唉,一個人為了一己之私,難道什麼都可以出賣?不顧國家,不顧民族,不顧千千萬萬的百姓?」
「國已頹傾如此,百姓又算什麼?」看來尚可喜竟振振有詞,「每個百姓自己,恐怕想的也是榮華富貴,只是芸芸眾生,弱肉強食,他們大多數人沒那手段達到而已!」
「這就是你的智?」方域終於明白他與這號人的分歧所在了,「閣下讀書不多吧?你這套理論跟誰學的?」
「哼,這還要學嗎?舉凡明朝的帶兵將領,包括那些佔山為王的,攔路截道的,誰不如此?就連那些已經金銀滿倉的土財主,還不照樣是無日不停搜刮,什麼黑心錢都掙,有誰把百姓放在眼裡了?這世上不開竅的弱者,只有兩個字:活該!」
方域終於明白了,這就是炎武所說的:「仁義充塞,率獸食人,人將相食,是謂亡天下!」明末竟有這樣的主流意識,一切只為自我,其它均可不管不顧,焉得不亡?所謂「一個中國人一條龍,三個中國人一條蟲」,也是這麼來的吧……
然而,這是奴隸主義的意識形態嗎?不是。奴隸主義雖然對於敵國百姓可以斬盡殺絕,對於「順民」卻是要保障衣食的;
那麼這是封建主義的意識形態嗎?也不是,封建主義等級森嚴,其基本宗旨就是「安分守己,不可逾越」;
這只能是資本主義的意識形態!換言之,正是明末的資本主義萌芽導致「亡天下」,從而滅亡了明朝!
「哼哼哼哼!說得好!那麼閣下樂極生悲,今日強弱易勢被我所擒,就算殺了你也是活該了?」
「成王敗寇,我沒話說,但求給我一個痛快!」尚可喜黑著臉別過頭去,「但閣下若不信服這個道理,將來只怕敗得更慘,孤王即使身在泉下,也將拭目以待!」
「丫的,豈有此理!」方域怒而拍案,「來人!把他……把他的所有被俘部下,全都拖到他眼前給我砍了!至於你……哼!我忽然覺得把你一刀殺死太便宜你了!我要讓你受點活罪,也讓你看看百姓的力量,是怎麼推翻你們這個滿清王朝的!」
方域知道,這幫人既有那種意識,是不可能為己所用的,難怪他們屠城一殺幾十萬也毫不手軟,這些敗類只配下地獄!
尚可喜被押了出去,荒效野地裡隨即傳來一聲聲慘叫。殺人者,人恆殺之!這也是為那年輕的情報員姑娘報仇!為千千萬萬慘死的民族同胞報仇!
直倒一個時辰以後,尚可喜才被重新押回。此時的他已是面如土色,兩腳軟,雖依然強頭倔腦,卻早已汗流滿面!
「哼!我說麼,漢**怎會不怕死?」方域不無揶揄地看了他一眼,「拉下去,打他五十大板,再囚禁起來!」
輕而易舉打破了清兵的圍剿,方域幾乎躊躇滿志:「傳令!台灣艦隊即刻移師長江,先佔領崇明,再循序漸進!還有,那魯王不是支持咱們麼?讓他拿出誠意來,配合艦隊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