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正是方域!他上次來,是堂而皇之的生意人身份,與鄭芝龍平起平坐,反而沒見到他的兒子鄭森。這次他便化了裝,躲在送親的隊伍中間,以便真正以旁觀者的姿態,好好見識一下這位傳說中的英雄人物,看看他究竟有什麼過人之處?
然而仔細觀察了半天,竟沒有現任何令人刮目相看之處,只得一歎:「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其實,他的一切優勢,恐怕只是因為有鄭芝龍大兒子這麼個身份!換任何人處於這個位置,都會有所成就,不,或許還比他更為成功……
方域這麼說,是有歷史根據的。
鄭森自幼一直呆在日本,直到稍大之後,才被送回中國,卻也一直未曾跟隨鄭芝龍真正打過仗,只而已!他最高學歷,是在南京國子監拜錢謙益為師,而錢謙益這傢伙,要說有什麼軍事才能,那就是笑話了!
因此,這時候的鄭森,根本就不會打仗!若說海戰或許還稍微有些道聽途說的知識,那麼6戰便完全外行,不及歷史上施琅的十分之一……方域向來不相信什麼天才,人的正確思想從實踐中來,只有學而成才!
而且由於家庭出身的關係,鄭森的行為準則,除了降與不降有所區別之外,其它方面幾乎如出一轍,但打仗又比乃父更加無能……
比如說,清軍幾次佔領他的家鄉泉州,都沒費吹灰之力,但他1647年七月,和1648年五月,兩次以優勢兵突襲泉州,都損兵折將,愴然退回海上!
同年,清江西總兵金聲桓、王得仁於江西起兵反清,清廣東提督李成棟亦投向南明永曆朝廷,致使反清復明的聲勢一時大漲!然而就在這一兩年之中,鄭森不但不與之呼應,共同抗清,反而揮兵南下,進攻李成棟部將郝尚久駐守的潮州,結果可想而知,郝尚久被迫重新投清,引清兵入潮,導致鄭森如同李闖王在山海關那樣的大潰敗……
然而鄭森仍不覺悟,接著又回廈門,突然向自己的族叔鄭彩、鄭聯開刀,併吞了他們的隊伍!這次之所以僥倖得手,是因為能征慣戰的施琅投靠了他,採用施琅的獻策,加上鄭彩、鄭聯誰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同室**戈?
其實,他有限的幾場勝仗,幾乎都是施琅所為。當然,自己不懂軍事,若能用人取勝也算高明。但他的心**卻又不能容人,沒有多久就殺害的施琅的父親和弟弟,致使施琅再度投清,幾乎是自毀長城!
而鄭森的戰鬥生涯中,還有最大的兩次失誤,使得他再也難以翻身!
一次是永歷十三年,鄭成功突率大軍北伐,會同張煌言部隊順利進入長江,勢如破竹,接連攻克鎮江、瓜洲,包圍南京。張煌言部亦收復蕪湖一帶十餘府縣,江東一時震動!只因鄭成功在南京一鼓可下之時,輕信清軍守將的「假和談」,結果中了緩兵之計,反勝為敗,包括甘輝、萬禮、林勝、陳魁、張英等大將在內的大部份軍兵皆死於是役。連累得張煌言也在西線被迫撤退,斷送了一片大好形勢……
一次54年,抗清名將李定國在中國西南展得較好,希與鄭成功東西夾攻,邁出收復廣東、重整山河的第一步。並且制定了完整的計劃,只要鄭氏大軍能在「十月望」前趕到,整個抗清局勢就能大為改觀,實際上這也是整個民族復興的生死存亡之刻!
同時,李定國為了拉近兩方關係,還主動向鄭森提親,以自己的兒子迎取鄭森的女兒,結為親家。
但李定國從當年五月一直等到十月,長達五個月的時間,鄭氏大軍卻絲毫不動,一戰怠誤戰機,致使李定國孤軍奮戰,雖克復肇慶,卻於廣州城外大敗而回,這一最後挽回南明的抗清戰略也歸說閱讀,盡在
於失敗!
而鄭森甚至對於與李定國聯姻一事也是陽奉**為,借口女兒「已經許人」,只把一名侄女送過去搪塞……
為什麼會這樣呢?並不是鄭森看不到會師廣東是南明中興的關鍵一著,而是鄭森一直把以他為的鄭氏集團利益放在最重要的地位,並且正在與滿清代表談判!
鄭森的條件其實很明確,只要滿清同意他在閩海一帶自成**王國,「比於高麗」,他就會「奉滿清為正朔」!嘿嘿,如此「民族英雄」?
還好清廷竟沒有答應他的這種條件,否則,還有其人嗎?
也正如鄭森寫給父親的密信所說:「清朝若能信兒,則為清人;果不信兒言,則為明臣而已。」
這說明什麼?說明鄭森雖然逆父反清,其實根本就沒有脫離他那個海商巨賈家族所帶來的本質特點,中國新生資產階級的搖擺**招然若揭,「一個中國人一條龍,三個中國人一條蟲」的劣根**淋漓盡致!
至於後來收復台灣,那也是在大6被逼得站不住腳的無奈之舉!若真有那個戰略眼光,提早十六年收復台灣,哪會有後來的處處窘迫?
由此可見,鄭森其實只是一名優柔寡斷的常敗將軍,偶爾一勝而已,之所以能一再支撐,只因清軍不善海戰,而又家族錢多,這與同時代的李定國不可同日而語!假如任何一個有民族大義的人坐在這個位置,假如明末有第二個李定國取代於他,漢民族就不會有現在這樣的結局了。當然,歷史不能假設,而這個時期的男人,比他更糟糕又實在太多了……
鄭芝龍能攤上這麼一個兒子,又何償不是一種僥倖?
想到這裡,方域不禁一歎!
事已至此,人是斯人。當然,這一切都還沒有生,就看他現在會怎麼辦了……
正在這時,忽有一隊親兵飛馬入莊:「大公子,緊急情況!清軍約有一個固山的人馬,正以飛快的度,往著泉州城挺進!」
「怎麼會這樣?」鄭森立即濃眉緊鎖,「父親不是已經帶著所有的親族和將領,去福州參加會盟了嗎?泉州早已談好仍是父親的地盤,他們怎麼會來?」
那位親兵把手一攤:「這就不知道了……但屬下看得千真萬確!」
「快!通知所有的重要親屬暫且撤出泉州城,到莊上避一避!另外通知所有兵丁,不得抵抗!父親那邊毫無消息,我們只能靜觀等變。」
那親兵似乎有些猶豫:「大公子,真的要把泉州城拱手讓出去?」
「那還能怎樣?我們全都措手不及,所有的將領都不在,無法相抗!這事或許另有解決之道,快通知吧!」
「遵命!」那親兵施了一個海盜特有的半跪之禮,立即走了。
方域眉頭一皺,立即向郭秀英施了一個眼色,並囑托了幾名話。
「大木!」郭秀英掀開面紗,款款走近鄭森,「事非尋常,能否聽我一言?」
鄭森一愣,但他立即轉過臉來:「請說!」
「清兵既已迫不急待兵泉州,很有可能是打算背盟了!我看,應該趕緊派出快馬把親翁大人追回來,並且搶先守住泉州!州城一失,僅憑這個莊子又怎能抵抗?我們的婚事,不如暫且停止吧?」
「你說什麼呀?」鄭森立即一搖頭,「父親大人足謀多智,必有對策,這不是我們能夠**心的!我看清兵只是有些不放心,才派一些人來泉州轉轉,不會拿我們怎麼樣……聽著,娘子你要約束住你們的人,這節骨眼上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另外,今天是吉日,你人既然都已來了,婚禮當然照常舉行!」
豎子果然無謀!就算不能知曉未來,連這點警惕**都沒有?方域暗自搖頭,急忙與原先商隊的留守人員暗中聯絡,同時靜觀等變。
這時只聽婚禮繼續舉行,司儀繼續唱道:
「新郎新娘邁火盆,妖魔鬼怪不近身——」
「三丈紅綾喜盈盈,牽住新人邁進門——」
「媽祖天後已顯靈,一對新人報出身——」
……
繁俗褥節進行了許久,終於進入最後**: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正在這時,一名莊丁卻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不好了,大公子!一個姓馬的光頭和尚,和一個清軍甲喇額真,還有不少人哪,忽然來到莊前,說要搜捕亂黨!還說……還說要我們交出郭姑娘!」
「馬福儀?原來是這叛徒……」郭秀英立即一掀蓋頭,柳眉倒豎,杏眼圓睜!「衝出莊去,殺了他!」
「別激動!」鄭森立即呼地站了起來,強壓怒氣,「他們沒有憑據,我們只說沒有,又能怎地?現在是關鍵時刻,父親那邊一切都未明朗,不要讓他們起疑!」
「森兒,今天是你們的好日子,你們別動,我去會會他們!」說話的竟是鄭森的生身母親,田川氏!「我就不信他們就敢公然搶人,不把鄭氏一族放在眼裡!」
然而不到一會兒工夫,莊丁們便更加驚慌地跑了進來:「不好啦!老夫人被那個清軍甲喇兩個耳光扇倒在地!」
「什麼?」鄭森終於怒不可遏,「全體抄傢伙!」
「殺——」眾人毫無章法地全部衝向莊門,倒也氣勢磅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