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六騎飛奔,帶起一路煙塵!
遠山近樹,飛馳而過!方域緊趕慢趕,急如星火,卻始終不見葛嫩娘蹤影!
直到福州城下才知,原來葛嫩娘熟悉道路,往返皆走間道;而方域只從大道而行,再怎麼快也是迂緩。
從而,終於還是遲了一步……
滿城灰燼,房倒屋塌,血流成河,福州已是陷落了!
但見韃虜鐵蹄橫衝直撞,斷牆殘壁哀鴻遍野……
繼弘光王朝之後,又說閱讀,盡在
一個短命王朝——隆武王朝也終結了!儘管隆武皇帝事先已經逃走走,但方域知道,如不出意外,他的生命也只在須臾之間。
作為隆武帝,確實比他的前任弘光皇帝有所改進了,但仍然沒有解決明末的根本問題——日益升級的階級矛盾!或者說,他來不及解決?
但既使來得及又能怎樣?歷史上排在其後的永歷王朝,整整經歷了十六年,卻依然擺脫不了覆亡的命運。當然,這期間它做了一定的努力,使明朝**與農民起義軍結成了聯盟,或許這就是它能夠存在十六年的原因吧?
但它充其量也就是實現了兩支**的聯盟,而不是從根本上建立兩個階級的聯盟,因而最終還是流產了……
這就引一個思考:所謂民族矛盾一定大於階級矛盾嗎?從明末的實踐來看,不一定是這樣。例如,弘光王朝能夠推出「借虜平寇」政策,說明上層階級實實在在地把階級矛盾看得高於民族矛盾!而隆武王朝雖未明確提出這一政策,但鄭芝龍的突然倒戈也從側面反映了同類問題。
明末的抗清鬥爭之所以失敗,就是由於擁有資產最多的那個階級,其大部份人都想借民族矛盾來壓制階級矛盾!
看來,一個國家只妥善解決了自身的階級矛盾,才能對外強大!
「攘外必先安內!」
這句流傳在古人口中幾千年的成語,方域直到今天才略微懂得了它的真正含義……
「喂!你說什麼哪?你們從哪兒來?」
遭到喝問,方域才現已經來到城門口,被臨時守門的一隊清兵攔住。
「哦!」方域靈機一動,「我們是泉州鄭督帥的信使,有要緊事晉見博洛貝勒!」
假如葛嫩娘城破之時未能逃脫,這麼漂亮的女孩必然危在旦夕,想到盡快找到她的囚禁地點,直趨博洛居處應是最好的辦法!
「要叫貝勒爺!少說一個字,小心掉了腦袋!」那守門兵狗眼高抬,完全一付頤指氣使的樣子。
靠,我倒要看看誰先掉腦袋!方域強壓內心之火,表面敷衍道:「是,一時忘記了,爺!」
「嗯!」那兵丁總算滿意,「身上帶著信嗎?」
「啊,在這裡!」方域拿出與鄭芝龍草簽一份生意合同,折了幾下,只給他看上面的花押和印鑒,「這不是?」
方域真懷疑這滿州兵丁倒底看不看得懂,卻見他牛眼瞪了一下,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唔!貝勒爺就在城中那個最高大的建築裡,晚上燈火最亮,你一看就知道了,快去,莫誤事!」
「呵呵……」方域打了一個哈哈,一行人立即深入城中!
城中哪裡還有往日繁華?滿目瘡痍,家家閉戶,處處飲泣,血腥隨地可見,讓方域著實揪心了一下……
看來清兵的屠城仍在繼續。一隊隊凶神惡煞的清兵正在挨家挨戶搜索,不時有一些涉嫌者被逮捕而出,有些甚至當場就是一刀!但總算沒有像「揚州十日」那樣滿城皆屠,這次似乎只屠曾經參與守城的抵抗者。
其實這是博洛貝勒對於當初多澤王爺屠城的一種改進形式,他比多鐸更瞭解中原的人**,認為中原人其實大部都是綿羊,只要把其中敢於反抗的一部分「變種」清除掉,剩下的完全可以任意奴役。作為女真族一名優秀的「牧羊人」,沒必要把所有的羊都殺掉吧?
但這裡面誰是曾經參與守城的反抗者?總不可能自己出面承認。因此,實際上就是搜索那些帶血帶傷的、面貌兇惡的、衣冠不整形跡可疑的!一經認定,不容分說……
這不,一名猥瑣男子剛被拖了出來,他連連嚎叫著:「我不是啊,清兵老爺!城破之時,我在妓院裡面啊!只是脫下的衣裳,竟被那小丫頭墊在了**底下,這才沾染了一些落紅……」
然而他怎能麼解說也逃脫不了命運,最後只得狠道:「丫的,早知道老子會這麼死,還不如索城殺敵,怎麼也拉上幾個墊背的!」
旁邊一個同樣被搜索出來的明軍傷兵望著他搖了搖頭:「晚啦!下輩子吧!這城中要不是你這號人太多了,沒準還攻不破呢……」
是啊!中國人,面對外敵的時候,為什麼總是一盤散沙?
一所大房子裡,被清軍臨時關押著幾百名「叛黨家屬」,其實都是年輕女子,葛嫩娘也在其中。
她是城破之後仍舊堅持巷戰直到筋疲力盡才被捕的,不知手刃了多少清兵,總算無愧於這條生命,無愧於錦衣衛身份,也無愧於心。
只是,等她明白過來眼下處境之後,卻連自盡也辦不到了。
她正與其他十幾個出色女子被特殊照顧著。不但雙手反綁,嘴上還勒了一條毛巾防止咬舌,除了可以轉頭觀看,幾乎無法動彈。
房中不時傳來飲泣之聲,時不時便有一兩名女子被陌生的清兵強拉出去,整個集中營就好像一座大倉庫,那把門的官吏完全憑著士兵手中的戰功牌而放他們進來領取「獎賞」。無論男女都沒有挑選的餘地,「秩序井然」,以致於捱到後來,剩下的女子們欲哭無淚,表情也都麻木了。
葛嫩娘看在眼裡,心中一歎!這就是亡國奴……
終於輪到自己了,葛嫩娘身不由己,也麻木地隨著幾名全副武裝的清兵離屋而去。
短暫的重見天日,讓她百感交集!往日繁華不再。血色的夕陽,映照著血色的城市,已分不清哪是夕陽,哪是血……
這時候若有人能救我多好啊?葛嫩娘忽奇想。但她馬上明白,誰會料到她正被幾名清兵押在路上,又將押往何處?
夕陽也將它的血色映在了自己身上,滿身紅**,也許這便是最後的女兒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