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這不是來了客人麼?帶他們到海邊去看看……」施琅幾乎是實話實說,因為他知道方域紅娘子不會方言,一看便知是外地來的。
方域卻現,看來施琅由於與施福、鄭芝龍一派的微妙關係,已經被隆武皇帝的錦衣衛注意上了!在這節骨眼上,還真不是一件好事……
「對不起,施公子!您也知道,最近有些不太平,所以您客人所攜帶的東西,我們要例行檢查一下……」為的錦衣衛不卑不亢,卻決不妥協。
紅娘子不禁柳眉倒豎:「喂,什麼意思?你把我們當成韃子**細啦?」
「算了,讓他們查吧!」方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次攜帶的主要是些肥皂樣品,雖然包袱裡有幾顆手榴彈,但這些錦衣衛八成不認得……
不料,手榴彈確實被他們當作爛瓶子放了過去,但紅娘子包袱裡的一面崇禎金牌卻這些人煞有介事:「咦?你倒底是什麼人?怎麼會有這東西?」
紅娘子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先皇親手送的唄!你們既然認得這個,就更應證明我們不是韃子**細啦!」
「既然是先皇之物,姑娘為何不憑此面聖,卻要……」那錦衣衛一臉疑惑,「列位等等,此事非同小可!」
說罷,立即對身邊一名手下低聲吩咐了幾聲,那手下迅跑去,大概是要通知更高一級的頭領了……
方域、施琅、紅娘子幾人望了望,都知道一時半會兒難以脫身了。紅娘子眼中厲芒一現,下意識地往腰間銀鞭**去,同時以那會說話的眼神詢問方域,是否動手?
「咱們腳正不怕鞋歪,耐心點!」方域制止了紅娘子的躁動,在這非常時期,八下還沒一撇,他不想捲入任何一方的渾水,不如看看再說。
「葛統領!」不大功夫,錦衣衛統領就帶著更多的人來了,先前那位錦衣衛立即迎了上去,行了一禮,並把手中金牌交給了他。
「這位公子,金牌是你的嗎?」錦衣衛統領似乎十分年輕,卻看也不看施琅,逕直走到了方域面前。
紅娘子警惕地盯著他,脫口而出:「喂,那是我的!」
然而錦衣衛統領和方域全都聽而不聞,兩人四目相對,接著一陣驚訝:
「侯公子?」
「葛嫩娘?」
方域大為驚喜:「原來錦衣衛統領是你?這可真是巾幗不讓……」
葛嫩娘卻立即伸出玉手掩住方域之口,小聲道:「別說破,這裡沒人知道我是女兒身!」
「真的?其實我一直掛念著你,」方域十分感歎,「可真想不到竟在這樣的情景下相見,還差點兒被你當成**細……」
「活該,就要讓你也嘗嘗這滋味!」葛嫩娘想起自己當初也被錦衣衛冤枉的往事,不禁甜甜一笑。
不過,這話題一提起,葛嫩也說閱讀,盡在
終於漸漸地收攏了笑容,退後幾步,上下打量著方域一行人:「可是這回,公子你倒底是不細啊?」
「呵呵……看來葛大統領還非要把草民當**細辦了啊?其實,我還真挺回味當初一起在地牢的日子……」方域似笑非笑。
「貧嘴!」葛嫩娘不由自主地就想揮起粉拳,只是顧慮到形象才沒有砸下去,「說真的呢,你怎麼會有這金牌?既然有此金牌,國難當頭之際,怎麼卻又不來報效朝廷?」
「喂,我剛才就說過,這金牌是我的!」紅娘子立即在一旁**嘴。
「哦?這先皇金牌姑娘又從哪裡得來?」葛嫩娘轉眼打量她,兩人開始針尖對麥芒。
「偏不說!你稀罕嗎?」紅娘子以前根本不在意方域與別的女子交往,但這次不知怎麼有些反常,讓她自己也感到奇怪。
「誰稀罕?我也有!」葛嫩娘說罷,竟也掏出一聲金牌,而且上面竟有「天下第一錦衣衛」七個大字。
紅娘子也是一震,卻不服氣道:「『天下第一』?也不知手底下是不是真的天下第一?」
「想比劃比劃?」葛嫩娘立即按住劍把,「告訴你,本姑……本座有憑有據查出來的**細怎麼也有好幾百了!」
「誰怕誰?」紅娘子伸手去抓銀腰帶。
「喂喂,你們這是怎麼了?」方域暗忖,莫非今天是三八婦女節?「好了好了,小紅你給我閉嘴!至於嫩娘……哦,葛統領大人,您也注意一下『威儀』?嘿嘿,就憑我們當初千里追殺博洛貝勒那事,咱怎麼也不可能細吧?」
葛嫩娘眼神立即變得有些撲朔迷離:「可是當初我們費了那麼大勁,他卻沒死,而且還成了這次清軍進犯福建的主將!一路之上,屠金華、屠衢州都是他幹的!我好恨啊……難道這一切全是天意,國家合當滅亡?」
方域一陣感歎:「不,天意本是人意。就讓咱們再次聯手,滅了他!」
嫩娘緩緩點頭:「這才像我心目中的侯公子!今日嫩娘尚有公務,你們明天來找我吧,我為你們引見皇上。唉!其實嫩娘只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可先後有兩個陛下以重任相托,既便江山風雨飄搖,怎麼也要對得起生我養我愛我信我的一方熱土!」
「好!」方域怎敢不答應?
「收隊!」嫩娘一聲令下,錦衣衛立即排列整齊,隨她往別處去了。
方域幾人如逢大赦,一陣唏噓。卻見紅娘子望著葛嫩娘離去的背影,久久不動,不禁問道:「小紅怎麼了?」
紅娘子一歎:「我只感到,咱們這幾年勞碌奔波,雖說錢也有了,地盤也有了,可要說救國救民,還不如她幹的事大公無私,令人欽佩!」
「哪兒的話呀!」方域一笑,「她是個令人欽佩的好女孩。可救國救民有直線也有曲線,她這樣大公無私的人,還得靠我們這些公私兼顧有錢有勢的人支持著,才能成事。不是麼?」
「貧嘴!」紅娘子忽然揮起粉拳,狠狠地砸了方域一下!
「哎喲……」方域揉著肩膀,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紅娘子,今天莫非真是三八婦女節?
「哈哈哈哈!早就聽琅兒說起過你們,稀客稀客,快進屋坐!」施福是一個五十來歲的瘦高漢子,看得出飽經風霜,臉上紋理分明,身上肌肉突出。
而他所居住之處,竟然直接就是一處造船廠。面向大海的水灣沙灘,聳立著一艘正在建造的一級大福船,尖底,兩頭上翹,長2o丈,寬6丈,深五丈。只是光有個船身,還沒看到船上建築什麼樣,也不知道桅桿有多高,不過也已經慰為壯觀了!
「這船如果造好,共有五層三桅,桅高四丈,可設紅夷炮八門,佛郎機炮四十門,容三百人。」施福見方域注意這裡,也立即跟了過來加以說明,「只是,所需工期較長,也不知能不能造完了……」
方域暗忖,這就是給我造的?但施福不曾說破,他不不便挑明,只好含含糊糊地問道:「為什麼呢?」
「嘿嘿……」施福**著鬍子一陣苦笑,「先生想必知道,要改朝換代啦!而且還是韃子當皇帝,我們鄭字號大當家的也有意投靠……以後咱們這號人倒底幹啥營生,不由自己說了算啊!」
方域幾句話就聽出,這施福竟是個爽快人。當然,也許是因為自己認識他侄兒的緣故,對著外人顯然不會這麼說。
「那麼,您老怎麼看?不太願意?」方域試探著問。
「這事,談不上願不願意。早年咱們都是海盜,要是有房有地有吃有穿,誰願意天生為盜?迫不得已嘛!」施福似乎十分坦率,「現在也一樣。我跟著大當家也有幾十年了,靠海起家,全靠他敢想敢幹,兼併了大大小小的無數船隊,撐起諾大一片家業,整個東海直到日本,整個南海直到呂宋,生意越做越大,說起來也讓人不得不服!所以啊,他決定的事兒,不管怎麼個理兒,應該沒錯,咱也就跟著吧……」
「原來如此……」方域頓悟。成功的先例加上個人威望,這年頭想要服眾也就是靠這個了。看來眼下與後世一樣,「正義」與否並沒有多少人關心,大多數人只想盲目地跟著「成功人士」,哪怕這些「精英」放個屁也是香的。至於他為什麼成功,又會不會先成功後失敗呢?卻很少有人去想,或者說不願去想。這真是民族的悲哀……
但方域知道,眼下他不能說服施福,除非他成為壓過鄭芝龍一頭的「更加成功人士」。然而,從施福那沉重的語氣來看,這個老海盜也許依舊保留著某些他自己的「正義感」,只是這種「正義感」只有在看到成功的希望之時才會起作用?
方域不禁再次望向施福,而施福就像看透他心思一樣,有意點點頭……
此時無聲勝有聲,方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而歡天喜地的紅娘子卻奔過來打破了僵局。她先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正在建造的船體,接著又更加驚歎地望著白浪起伏的大海:「哦!大海可真是一望無邊啊,只要看著它就令人心**開闊!福叔,這新船如果一進半會兒造不好,我們想問你買些舊船下海,可以嗎?」
施琅笑道:「鄭家不用的舊船,或者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船,隨時都可以買賣。可我知道你們需的的是大船!這就要等到機會了……」
「機會?」紅娘子大眼一閃,「什麼機會?」
施福手拈鬍鬚,兩眼放光:「只要等到開仗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