黟縣北枕**山,南望白岳,四面群山環抱,粉牆黛瓦掩映在青山綠水之間,儼然一派世外桃園景象,其實,陶淵明筆下的《桃花園記》,寫的也正是這裡……
「哇!好漂亮哦……」陳圓圓一來到這裡就心曠神怡。
柳如是也忍不住信口吟道:
「黟縣小桃源,煙霞百里間,地多靈草木,人尚古衣冠。」
方域不禁大訝:「想不到咱們的小才女,出口就能成詩?」
柳如是卻奇怪地望著方域:「這是李白的詩啊!校長沒讀過嗎?」
「哦……」方域不禁汗一把,李白還有這詩?只得裝模作樣一陣,「嗯,好像記起來了……」
柳如是則看穿了他的把戲,撲吃一笑:「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這詩本來就比較偏,不知也不足為怪……哎喲!」
方域立即擰了她一下:「去!小姑娘一點兒也不謙虛……我們來這裡不是欣賞風景的,快幹活去了!」
靠近水邊的空曠之處,立即搭起一座戲台,立起兩根高柱,扯起一道鋼繩。紅娘子一身緊衣短裙,腰扎銀帶,身披大紅斗篷,先上台嗚鑼:「秉告黟縣各位父老鄉親,清軍揚州屠城不分貴賤,血流盈野,八十萬生靈死絕,我等無家可歸,落難來此,希望各位父老鄉親,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小女子這廂謝了!」
緊接著,後台香君扶起瑤琴,柳如是吹簫和奏,樂聲悠揚而清亮……
伴隨著樂曲,紅娘子一個空心斤斗,便如**燕翻飛,穩穩地立在了鋼繩之上,任憑風吹繩舞,巧立腰身不動!
圍觀眾人立即齊聲叫好!
這時,台上忽又轉出陳圓圓,光彩照人,天真爛漫,放開歌喉唱道:「人生好比鋼絲道,風搖腿搖心不搖,高下只在一念間,莫將熱血打水飄……」
歌聲婉轉,詞義深刻,眾人再次叫好!
卻見紅娘子忽向陳圓圓伸手一招,陳圓圓一蹦高,竟被紅娘子以膝彎勾住綱絲,施展了一個大迴環,伸手接住,旋身再起,借勢高舉過頭!
這一手玩得非常驚險漂亮,她們兩個又都是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觀眾喝彩聲立即經久不絕……
然而**還在後面,紅娘子竟能靈說閱讀,盡在
巧地舉著陳圓圓,做出各種花式動作,彷彿她只是一團棉絮、一片花瓣……
而陳圓圓被她擺佈得忽而頭上腳下,忽而頭腳倒立,裙擺時而掀起,那瞬間展露到根部的大腿,便如白玉般惹人遐思……卻能在如此眼花繚亂的旋轉舞姿之中,繼續唱出加好聽的《圓圓曲》:
「天圓圓,地圓圓,好山好水日月圓,從來樂極總生悲,清風一過百花殘……
胳膊圓,腿兒圓,回眸一笑眼兒圓,可歎紅顏多薄命,夢醒揚州淚漣漣!
銅錢圓,元寶圓,銀瓦金屋蓋不完,誰知一富踩千貧,終來可有報應還?」
「好——」越來越多的觀眾,喝彩聲幾乎叫瘋了……
也難怪他們如此轟動,陳圓圓那叫天下第一美人,小小的黟縣雖富,等閒那裡哪裡便能見到?即便後台伴奏樂的柳如是、李香君,其琴簫造詣也是絕無僅有……
於是,更有甚者,一名腦滿腸肥的富商,逕自便找到後台,迫不急待地要見戲斑子老闆!
方域客客氣搪待了他:「不知先生先生有何指教?」
「在下徽商江才,願出白銀五萬兩,購買閣下戲台上的一位姑娘!」
「哦?」方域幾乎絕倒,這人也太直接了吧?「五萬兩買一個人?不賣!」
「那就十萬兩!」
「嘿嘿,我想先生一定弄錯了!她們可不是尋常女子……」
「原來如此!不錯,我旺才走南闖北,卻也生平罕見……那就五十萬兩!老闆,你這錢班子就算是絕頂出色,恐怕也掙不來五十萬兩吧?」江才幾乎有成竹地看著方域。
方域其實也夠驚訝了,只聽說黟縣曾是「徽商」的詳之地,原來竟有這麼富裕嗎?難聞怪竟能成為一處大量奴僕的集散地……「不不,這不是錢的問題!」
「什麼?這麼說老闆是不願交在下這個朋友麼?」江才立即把臉一沉,「看得出來,老闆能網羅這麼多的絕色佳麗,自然也是高人!然而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
「呵呵……在下絕無此意,先生誤會了!」方域其實只想從他這裡多套些情況,無意與他翻臉,於是笑道,「你想我初來乍到,有什麼理由不願與先生為友?只是其中另有緣由。實話跟你說吧,就算貴為皇帝,只怕也無法買去!」
「哦?閣下開價那麼高?不過有價就好辦!其實我也實話跟你說吧,就算是皇帝,也沒有我們微州江家富有!他全國一年的賦稅,才一千多萬兩而已……我就不和你小來小去了,兩百萬兩敲定!如何?」
「這個……不知先生究竟看上了哪位姑娘?」賣一個姑娘能得兩百萬?這讓方域恍惚之間有了一點「黑社會老大」的感覺,如果是在後世,就不定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不好意思,就是那位唱《圓圓曲》的……」江才似乎也有點老臉緋紅。
毒!老色鬼眼光夠毒……嘿嘿!老子都還沒有動上腦筋,輪得到你嗎?
「那可就難了……」方域立即煞有介事,「你可知道她是誰?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陳圓圓!也許只提名字你不知道,這麼跟你說吧,大順皇帝李自成你知道吧?前明山海關總兵,現在的滿清平西王爺吳三桂你也知道吧?這兩個主兒就是因為她,才反目成仇,大打出手,最後鬧得吳三桂接引清兵入關做了漢**,而李闖王則丟了大好江山……可他們倆最後還誰都沒有撈著!這回明白了吧?這叫『傾國女子』啊!我這也是為了您好,如果有了她您那點家產只怕會一乾二淨……」
「唔……明白了!」江才緩緩站起身來,躊躇不已!
方域暗笑,以為他會打退堂鼓了。誰知他把桌子一拍,「干,我還是決定要了!那李闖王吳三桂都只會打打殺殺,不見得比我江才更懂生意門道!這養女人也如同做生意,我就不信娶回來會敗家!不過,既然是這樣的出色女子,我知道兩百萬已是不夠了,我就給你五百萬兩,怎麼樣?就算你是皇帝,這也算是江南半壁河山了……」
說實在,方域聽得眼睛都綠了!那崇禎皇帝臨死前如果有這五百萬兩,只怕鹹魚都能翻身了吧?十個吳三桂都能招進**,還用得著把陳圓圓送他麼?不如直接賣給這個江才……
方域不由得一陣感歎:「滑天下之大稽……你真有這麼多錢?」
「哎,老闆你這話說的!」江才頓時誤會,「不信,我這就給你拿去!」
「不急不急……我只是在想,你們這裡多山少田,交通也不是非常便利,怎麼會形成如此大的一個商幫,並且如此富裕?」
「呵呵……其實正是由於山多地少,才逼使人們放棄農耕,經商致富!」一說到致富過程,江才就來了勁,「話說古徽六邑(歙縣、休寧、黟縣、祁門、績溪、婺源),東有大障山之固,西有浙嶺之寒,南有江灘之險,北有**山之軛」。正因交通不是十分便利,歷晚上第逢中原戰亂,便有人移居至此。久而久之,形成山多地少,地狹人稠,力耕所出,不足以供的狀況,於是非經營四方而絕無活路!為了謀求生活,人們不得不翻山越嶺出向四方,或順新安江而下,去毗鄰的經濟相對達的蘇杭一帶經商,故而至今仍有民諺:「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歲,往外一丟。」,於是形成世代徽俗,徽人十之三在邑,十之七遍行天下!
而我等經營之道以鹽、茶、木、典為四宗。富即為兩淮鹽業,大賈歲入百萬並不稀奇!當然,欲**鹽業,必須有人在官,所以我微人既經商又為官者,不在少數;其餘茶、木、典當也各有其利,以至於徽人開當,遍於江北,所出銀票,也是享譽第一的。其實致富決竅也很簡單:觀時變,察低昂,立致富貴耳!」
「領教!領教!」方域由衷感悟,「這麼說,你們最初也算勤勞致富,可有了錢了,怎麼就不去進一步展,只圖大把銀子的享樂?」
「嘿嘿,我們現在已經是『富可敵國』了,如果不像皇上一般享樂一番,那倒底圖個啥?對了,咱們是不是已經說定了?什麼時候交割?」
「哦,這個嘛……其實還有最後也是最難的一項沒說定,那就是,不知你看中的姑娘,她本人本人會不會同意?」
「嗯?她憑啥不同意?她要什麼,我就能給什麼!我江才現在不是說大話,我能買下一切……」
方域彷彿看到了活脫脫的另一個田仰,他不禁笑笑:「其實這世間還是有一些東西用錢買不到的,比如說『自由』!我這些姑娘,只是患難之交聚在一起,她們全是自由身,而且會把自由看得高於一切……因此,我也不要你的錢,你的五百萬隻管去砸她們,只要能砸中任何一位,就算是我方域看走了眼,那我就賠你五百萬,決不食言!至於你要輸了,只需幫我做一件事……放心,不是是什麼難事,替我招集一下這附近的所有富商,開個宴會,我想和他們聊聊。怎麼樣,打不打這個賭?」
江才不由得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下方域:「看來你果然是高人……不過這個賭我打了!到時候願賭服輸,你不需賠我五百萬,只須把姑娘痛快給我就行!」
「好,一言為定!」方域立即一笑,「芬兒,去把陳圓圓叫進來!」
「哎!」芬兒調皮地一笑,「她可不那麼容易叫的哦!我要跟她說什麼呀?」
「你就直說,有人要花五百萬買她,她還會漠不關心麼?」
「嘻嘻……」陳圓圓果真來了,仍是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沒想到圓圓竟有這麼值錢,誰要買我啊?圓圓此生,說起來也被賣了三次,只有這一次算是自己能做主呢,我可要好好盤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