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山,峰回九曲,蜿蜒如龍。k崖頂映日,散出絢麗的光彩。那一排排蒼松矯健挺拔,那一道道溪水晶瀅清澈。風清林淨,鳥語花香。
「我見青山多嫵媚,青山見我應如是。」
這是柳如是對自己取名「如是」的註解。可是今天,青山依舊,自己卻被綁繩纏得左一道右一道,怎麼也談不上「嫵媚」了……
「自古紅顏多薄命!」她再次回望了一眼漸行漸遠的東林軍校,心中不勝幽怨!
她個求知若渴的姑娘。她從小就認為,女孩子長得漂亮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只有才華出眾才能受人尊重!然而女子求學之難,難於上青天!且不說「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說法根深蒂固。既便女子能有所學,也都被限定在琴、棋、書、畫方面,至於治國救民之術,強兵驅敵之法,那些先生、長者們幾乎不屑與談……
後來,她結識了陳子龍,才體會到了指點江山、笑談風雲、糞土當年萬戶侯的快感!然而陳子龍也拘於家庭、社會的種種約束,不能收下她這個學生!於是,她才不得已逐漸轉向錢謙益求教。
人人都說錢謙益學富五車,才高八斗。但柳如是卻心中有數,錢謙益只是傾慕於她的美貌,萬般心思只為一親芳澤!可她自己也確實需要高人指點,只得同意將來願為箕帚,但條件必須是學有所成,知有所獲!
這一段期間,錢謙益確實把理政、治國、平天下的知識向她傾囊相授!初聽起來,似乎頭頭是道,以此為基,既便則天女帝也當得;但逐日細想,與現實對照,才現處處自相矛盾,幾乎並無可取之處!比如錢謙益背棄東林,倒向馬阮集團,最初說法是「曲線救世,暗中回護君子」,可實際做來,一切倒行逆施皆不反對,只以各種手法為自己撈錢,以至官場黑暗民怨日增;而阮大鋮賣官鬻爵,也被說成是「前無古人的創舉,一代變法名臣」:李自成「追贓助餉」,天怒人怨;而阮大鋮賣官鬻爵,「天下和諧」!何等高明?
不錯,這麼一來,朝廷的確不像崇禎時代那麼缺錢了,軍餉也能按時出。
可軍隊強大了嗎?照樣只知殃民,不知抗敵,人人畏北兵如虎,自從「擁立」以來,就未取得寸土進展!
她終於明白,光有銀子,並不能建立一個強大國家……
只有東林軍校的建立,讓她眼前豁然開朗,這才是強國中興的唯一出路!軍校招收女生,更使她喜出望外!女孩子終於也有求學路了!於是不管錢謙益怎麼反對,也毅然悄悄報了名。而軍校所學,更是她在錢謙益處聞所未聞的新知識!她這才知道了,數學原來有這麼多計算之法;她這才知道了,大千世界原來還有物理、化學諸多原理和現像;她這才知道了,這世上還有人工製造的電,能千里傳音,能把人那樣心驚肉跳地觸麻一下!
然而今天,阮大鋮竟帶著朝廷軍隊和錦衣衛處心積慮地破壞軍校,這裡面恐怕也有錢謙益裝聾作啞的「功勞」!他們還能算「學士」嗎?只能算一些為了私利顛倒黑白、坑蒙拐騙、欺世盜名的官痞!
可令人難過的是,軍校先生聽說了我的過去,竟好像也不想繼續要我了……「書中自有顏如玉」,難道顏如玉卻如此薄命?
忽然,周圍的軍隊停止了前進,並且開始有些躁亂!
柳如是的回憶被打斷了,不由得抬頭一望,前方約有一兩千人,高舉著一塊「東林武備學堂」大紅匾額,氣宇昂昂,原來是軍校的男生們回師了!
領先一人,好像是侯校長?對,就是那個握過自己一次小手,卻害得人家被麻了一下的侯校長!然而他現在卻一點也不瀟灑!他大背著將近一人長的閃亮鋼槍,使得槍比他的人更顯得注目;而且槍上的背帶把他的一身儒服弄得皺皺巴巴,腰上的子彈帶對於儒服也成了極不和諧的裝飾;尤其是四顆手榴彈,使**上高起一大塊,十分不倫不類……
「嘻嘻……」柳如是不禁笑出聲來!是笑侯校長這副怪樣,還是相信他一定會解救自己脫難?柳如是其實自己也不知……只是覺得好笑!
據說事隔多年以後,當方域聽到柳如是當初對自己竟是如此印象的時候,不禁大雷霆,當即在柳如是的翹臀上足足打了二十下,同時馬上為自己設計了一套正式軍裝……
當然,現在方域還是懵然不知,而且自以為威風凜凜!只見他伸手向前威嚴地一擋:「前方軍隊停止前進!內閣大學士阮大人何在?」
阮大鋮立即縱馬前出:「哼!東林武備學堂擅闖皇宮,驚駕於聖上,實屬大逆之罪,來人!馬上給我……」
「且慢!」方域立即大聲打斷,「阮大鋮接旨!」
「什麼?」阮大鋮嚇了一跳,「誰的旨?」
卻見方域身後一名太監捧著黃捲出列,再次以那特有的細嗓音高聲一唱:「大明弘光皇帝有旨,文華殿大學士阮大鋮跪接——」
「哦!」阮大鋮一聽說是弘光帝的旨,不由自主地立即下馬,但他卻沒有跪下!
方域身後的學生不少人立即紛紛喝罵,卻都被方域制止。跪不跪無所謂,只要你聽旨就行!
「文華殿大學士、兵部尚書阮大鋮圓海領旨:
東林武備學堂純係民間合法講學,且立意救國救民,功在社稷,其行可嘉!任何人不得狗拿耗子,多管閒事,與該學堂為難滋事!念阮大鋮年邁昏聵,一時不察,初犯可憫,再犯嚴懲不貸!羽林軍錦衣衛著即撤軍回宮護駕,不得再次擅出。欽此!」
阮大鋮聽得頭皮麻,卻又將信將疑,好你個酒鬼朱由崧,誰給了你膽,敢給我來這套?急忙拿過聖旨逐字看去,不禁勃然大怒:「這算什麼聖旨!」下意識地就要扯個粉碎!
「阮大人誠為天下表率!」方域揶揄地看著他,「敢撕聖旨的內閣大臣今天頭一次看到……」
阮大誠終於清醒了過來,陰陰一笑:「好吧!不過廢紙一張,留著就留著,也起不了作用!侯兄難道不知道嗎?未有內閣印鑒的聖旨不作數,只能算作皇上手諭,本閣部是可以駁回的!只怕侯兄枉費苦心了,哈哈哈哈!」
什麼?方域不禁大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