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官道,筆直地伸向前方。說閱讀盡在
「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十枝花。」
方域一邊走,一邊吟著詩,顯得悠然自得。
而阿三則一路逢人便問,打聽白青蓮的消息。
「這位老哥,您可曾聽說過白青蓮?」
「你說的白青蓮,是指什麼?」
「一個人,或一支草,都行!」
「可惜,都沒有。」
「小兄弟,見過白青蓮嗎?」
「沒有!」
「大娘,打擾了!這遠近,可曾見過,或聽說過白青蓮?」
「沒有!」
「老大爺辛苦了!我幫您擔一會柴!您老想必見多識廣,可曾聽說過白青蓮麼?」
「哦,讓我想想……好像沒有,你再問問別人吧!」
幾天下來,快嘴阿三也口乾舌燥了,他喘著氣對方域說道:「三公子,我看這麼問不是個事兒,簡直就是大海裡撈針!」
「是啊!」方域低頭沉思一陣,抬頭笑道,「我聽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你看前邊恰有一個村鎮,我們不妨在這裡暫歇一天,出點賞銀給村裡人,讓他們四下打探,豈不就等於多了十幾張嘴的功效麼?」
「嗯,還是少爺有辦法!」
進村之後,現這裡人人面有菜色,不知是由於天災,還是官府盤剝沉重。不過方域認為對他來說反而是件好事,既然他們缺吃少穿,就會更願意掙這一份錢。
於是方域找到一個像是藥農的老大爺說道:「老人家,你可見過一種名叫白青蓮的藥草?一時不知道沒關係,我這兒有一點碎銀,您拿著,幫我四下尋問一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圖!」
「行,幫你問問。」老人看了他一眼,接過銀子。
方域心中不禁暗喜。
而同一時刻,阿三也找到了一位老大娘:「大娘啊,我家公子得了一種絕症,據一位仙長說,只有一名叫『白青蓮』的姑娘能夠醫治,可我們到處都找不到,眼看著死期將近……我們這兩天就住在鎮上客店裡,這裡一點心意您收下,煩您幫我們遠近打聽打聽,拜託了!」
大娘似乎眼圈都紅了:「唉!這這孩子真可憐……我就幫你們仔細打聽一下!」
這樣一連托出去十來個人,主僕二人覺得差不多了,於是便找客店住下。
到了傍晚,那位老大爺就來了:「公子啊,今天我還沒找到,你們明天還在不?」
「啊,明天還在,沒關係,請您繼續找!」方域連忙笑臉回答。
那位老大娘也來了:「小伙子,你們公子要找的那位姑娘還沒消息……咦?老頭子,你怎麼也來了?」原來大娘和大爺竟是老兩口!
大爺答道:「這位公子托我找一種叫『白青蓮』的藥草。」
大娘驚訝道:「誰說的?他們倆是要找一個名叫『白青蓮』的姑娘!」
「啊?」老大爺勃然大怒,「原來公子要找的是姑娘?卻害得我踏遍荒山野嶺尋草!」
「不不,老大爺息怒,其實我們並不知道這『白青蓮』究竟是草是人,所以……」
「不知道?那不是糊弄人麼?」老大爺生氣地把銀子一摔,「這錢我們不掙了!」
老大娘也把銀子往桌子上一放:「你們連是不是人都不知道,這怎麼找?簡直是尋人開心……」
「是啊1這兩個人不知所云,這銀子我們也不掙了!」圍觀眾人66續續,全都摔銀子走人,弄得方域主僕二人目瞪口呆!
大眼瞪小眼,方域聳了聳肩:「沒想到!從古到今,我做人還從來沒有這麼失敗過……」
阿三卻探頭探腦地往門口瞄了一下,慌張地說道:「不好!村民的怒氣好像還沒消,說不定要拿棒子趕人了,我們快走!」
是啊,也許正愁吃了上頓沒下頓呢,卻又被人欺騙,誰不來火?
主僕二人急逃出旅店,剛到村口,現後面果然有人追來!
「不好!」方域自嘲地笑道,「我們這麼一跑,就算本來沒幹壞事,也被人看作大壞蛋了!」
「那怎麼辦?」
「快拿些銀子,放在地上。」
方域說罷,立即對著追過來的村民們一拱手:「各位鄉親!我知道你們正處在饑荒之中。現留下一些銀子,希望你們根據受災程度不同,把它分了以救一時之需!我托大家尋找白青蓮,雖然無功,但大家出力了,就得吃飯,在此略表心意!希望大家別再追了……」
話音一落,卻見追來的村民全都愣住了,一時竟沒人敢上前撿銀子……
方域暗忖:這年代的老百姓,不造反時還真老實!要在後世,恐怕早就搶得打破頭了。
他向阿三一笑:「我們不走,他們大概不還不敢來取。走吧!」
隨即一拱手:「鄉親們告辭!」
二人大步離去,再也不回頭。
過了好久,阿三才有話沒話地說道:「公子,你這銀子,花得好像多了點……而且啥也沒買著!」
方域灑脫地一笑:「誰說沒買著?人過留名,雁過留聲!總算他們不會再把咱們當壞蛋了……」
「可是,咱們這麼好心,他們竟也沒請咱們留宿,今晚住哪兒?」
是啊!方域這才現,四下莽莽荒野,前不巴村,後不巴店,而天色已黑……
好在阿三眼尖:「前面好像有個道觀,公子,我們去那裡借個宿吧!」
看來還是好心有好報,於是二人加快腳步,來到觀前,方域忽然靈機一動:「父親當日曾說,『白青蓮』也有可能是一個禪宗教派,同是出家人,我們不妨問問裡面的道長!」
「小的也想起來了,老爺是說過這樣的話。走,進去!」
阿三說罷即上前扣門,不多時一位道長出來迎客。
賓主坐定,方域便問:「敢問道長,禪宗門下可有一個叫做白青蓮的教派?」
「禪宗?」道長搖搖頭,「沒有……」
方域心中不由得一涼!
然而道長忽又接下去道:「江湖上卻有名稱相近的教派:白蓮教、青蓮教,而且他們還同屬一派!公子要找的,是不是他們?」
「哎?對對對!一定是!一定是……」方域忙不迭地點頭,喜出望外!
道長一拈鬍鬚道:「青蓮教是白蓮教的一個支系,遠在浙江;而白蓮教則幾乎遍佈全國。公子要找哪一家?」
「既然這樣,又何必捨近求遠?先找白蓮教好了!」
「呵呵呵呵……」道長忽然放聲大笑,「無生老母!」
「您……笑什麼?」方域大或不解!「人若不生於老母,還能生於誰?」
道長和藹地說道:「看來公子並非教中之人!『無生老母』是教中至尊,也作為我教識別同道的切口,公子既然是外人,貧道就不作詳細解釋了!」
方域有些明白了:「這麼說,我要找的白蓮教……」
道長點頭答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方域頓時有一種「終於找到組織」的感覺,不禁一臉興奮!
居然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道長!這麼說,白蓮教是一個道教派別?」方域篤定心事之後,便開口問道。
「不,白蓮教實際個佛道兼容的派別,它將佛道兩家的戒律統一起來,並進行了簡化,十分便於普通百姓修持。然而正是因為這樣,正宗佛教道教反而都視我們為異端,而且朝廷也不見容,所以我們目前處在秘密狀態。」
「怪不得,到處打聽都不得要領……」方域恍然大悟,「但朝庭為什麼不容你們呢?」
道長一歎:「此事說來話長!最主要的原因,我教不像正派宗教那樣,只引導人成仙了道,作一些虛無飄渺無所作為的空談,而是號召人們改變現實世界以達到理想。比方說,『眾生平等』,那麼人在現實中也該平等,而前朝的蒙古人卻把天下人分為『蒙古人、色目人、北方人、南方人四等,漢人處於下等,九家共用一把菜刀,連婚姻都不得自主!這種情況,怎能不號召教民奮起反抗呢?從而,元末紅巾起義領導人韓山童、劉福通、徐壽輝、鄒普勝等都是白蓮教徒,他們以明王(阿彌陀佛)出世的讖言鼓動民眾,產生很大影響,最終由弟子朱元璋取得了政權,建立了如今的大明國!只是,這皇帝老兒上台之後看出,以白蓮教的號召力,完全有力量扶持他人上台,有可能威脅其子孫,於是在『炮打功臣樓』的同時,也把我們白蓮教取締、打壓了下去!」
「原來如此……明白了!」方域點了點頭。中國所有的統治者,都只希望教人無所作為的宗教,不希望教人有所作為的宗教,這也是一個不可救藥的絕症!
道長會意地看著方域:「今日我之所以表露身份,也是看公子面善,而且似有急事?」
「嗯!我是想求貴教治病。」
「治病?那至少要去分壇……」道長拈鬚沉思。
「沒關係!總算找到線索了,只要有地方管就行!」方域微笑答道。
「好吧!」道長立即手寫一帖,「地址我不能明告,不過你拿著這個帖,明日路上遇到趕車的便觀察他是否識得?如果識得,不用多說,坐上就走,途中不得下車,他會管飯,直到地頭。」
「哦?」方域倍感神密,同時透著驚訝,機械地點了點頭。
「貧道也是冒了風險的,不可出錯!」
「多謝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