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域立即一愣:「田仰什麼東西?」
「回姐夫的話,」小丫頭嘴可真甜,「田仰不是東西,是運河道總督辦大人,那是一個搜刮民脂民膏的肥職,因而特別有錢。盡在以前就曾多次糾纏香君姐姐,這次拿了十萬兩白銀硬要梳攏,說是不管媚香樓收不收銀子,他都要把人帶走。姐夫快想個辦法啊!」
「豈有此理?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方域勃然大怒,心中卻又有些訝然,這傢伙來得可真是時候!歷史上好像沒這麼快……莫非是「蝴蝶效應」?「丫的,不管你是什麼蝴蝶,今天也不能讓你興風作浪!」
卻聽香君幽幽勸阻道:「侯公子你還是快走吧!田仰可不是什麼蝴蝶,他身居高位,不是公子能應付的。放心,香君自有主張!」
什麼主張?一哭二鬧三上吊?任何一樣都會增加我的內疚和「孽債」,絕對不行!
「哼!以前的侯公子或許無法應付,那是因為他缺少一些真理,不知道對付強權可以用『基地』,現在可不一定!」好歹也被人叫了兩聲「姐夫」,再不出頭還叫男人嗎?「他帶了多少人?」
「不多,只幾個下人。」小丫頭答道。
看來南京城的老百姓很乖,秩序不錯?一個省級高官,只帶幾個下人就敢來辦這事?且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膽大妄為!
「好!帶我去會會他!我倒要看看,這只蝴蝶有多硬的翅膀……」
「啊?」香君大睜俏眼望著方域,幾乎「刮目相看」!
邊上小丫環則依在香君耳邊說道:「看來姐夫滿有把握耶,他剛才好像說有個『基地』,那就可能比田仰更歷害……」
方域聞言卻是一陣自嘲:嘿嘿,我現在只有單槍匹馬,把握是沒有滴!不過大不了就是宰了他,然後逃亡!這年頭只怕連警犬都不存在……
「哎喲?田大人!久仰久仰……」一到地頭,方域便好像自來熟一般,上前主動打招呼,同時仔細觀察眼前這幾個人。
正中一個大胖子,小眼塌鼻雙下巴,穿著便服,卻是上好的大紅色綾羅綢緞,看來必是田仰;邊上五個下人,一律青衣小帽,其中兩人較為魁梧,挽著袖子,做出恐嚇擄人之勢;另三人毫無出色之處,估計是動嘴皮子的。幾人的腳下,堆著好幾口紅漆箱子,顯然是準備著「用錢砸人」!
只見田仰有幾分疑惑地抬起小眼:「請問你是……」
方域立即越過下人,假作親熱地來到他身邊:「怎麼不認識了?我們可是一起玩過的啊!」
「哦!復社侯公子!」想不到田仰居然認出了方域,但態度立即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臉上掛出了冷笑,「是在一起玩過!不過,可惜公子銀錢太少,今天就輪不到你玩啦!哼!」
「哎,話可不能這麼說!」方域似乎並不氣惱,湊近田仰耳邊說道,「畢竟小弟前期也花了不少銀子,田兄若想辦事順利,怎麼也得打個商量吧?」
「唔……」田仰似乎頓悟,「那你說怎麼個商量?」心中暗道,有你在確實不順!今天若能花點銀子擺平了你,也算一勞永逸!
方域立即使了個莫名其妙的眼色:「嘿嘿,這事怎麼能在這兒說?美人兒看著哪!咱們去邊上那家酒樓,邊吃邊談如何?」
「那好,你們在這兒看著東西,老爺我去去就來!」田仰立即吩咐幾個下人。
方域現,有四個下人留在了原地,只有一個下人跟來了。
一個人就好說!大不了出奇不意幹掉這個,再對付那團爛肉!不過,我還是要盡量爭取最好的結果,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進了酒樓,方域要了一間最辟靜的雅座,叫上酒菜,再抬眼望了望一直站立在田仰身旁的下人,立即又拿出一塊碎銀,遞給店小二:「小二,給這位兄弟也找一處遠一點的座位,上酒上菜,我們要在這兒談一些話,請勿打擾!」
田仰聞言立即一陣嘲笑:「嘿嘿,想不到你們復社公子還真會做作……行了,你去吧!我這兒現在沒事!」
那下人得令,便隨店小二去了。
方域一陣暗喜:田仰啊田仰,你可真是太大意了!既然機會這麼好,我可不能不教而誅……
他假意端起酒杯一聲長歎:「唉!有的時候,沒錢逼死英雄漢哪!」
田仰一聲冷笑:「哼哼!直說吧,你在媚香樓的李香君身上花了多少銀子?讓我想想該給你打幾折?不過,衝著你今天能恭恭敬敬請我,不打折也無妨!」說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又夾起一大塊肥肉塞進嘴裡!
「嘿嘿!田兄痛快!不過,這數目要是真說了,只怕田兄難辦……」
「哼,笑話!老子有的是銀子,還有什麼辦不了?」田仰說罷,又夾起一片魚翅。
「田兄的意思是說,金錢萬能?」
「難道不萬能?唔……不管怎麼說,基本上萬能!」田仰一抬眼珠子。
「田兄說得對!」方域一陣慨歎,「金錢雖不萬能,可沒有金錢,卻萬萬不能!」
「哼?這不得啦!」
「可是,這年頭,田兄可曾聽過另外一句話?」方域意味深長地一笑,「暴力雖不萬能,可沒有暴力,也萬萬不能!」
「嗯?」田仰的脖子立即被一根雞骨頭卡住了,「這是……哪兒的話?」
「田兄稍坐,待我去解個手……」方域拍了拍田仰肩膀,立即起身走到樓下。
這並不是廁所,而是一排酒店下人的住處,但方域找的就是這裡!屋裡沒人,他電光火石地搜了一套下人衣服換上,再潛入廚房,拿了一把較為趁手的殺豬刀,趁著無人注意,返身回到雅間門口,用一塊黑布蒙住頭面,只露兩隻眼睛!
先是演戲,方域放重腳步,用自己本來的聲音驚叫道:「哎呀,大王!你這是……」
接著又換成沙啞聲音:「閉嘴!你想死麼?」
本來聲音:「大王饒命!」
沙啞聲音:「要命,就老實呆著,不准動,不准出聲!你們幾個,守住這裡!」
雄壯聲音:「是!」
「田仰!」方域橫眉怒目,一腳踢開了雅間之門,快步衝到田仰跟前,手拿著殺豬刀,直逼田仰頸項咽喉!
這小子立即嚇癱了!
「大王!我……我有錢,都在這裡……」田仰伸手掏銀子,卻沒想到銀子全在那幾口箱子裡,身上竟沒帶多少!
「嗯?」方域此刻一不做,二不休,只想乾脆宰了他,眼中殺氣頓現!
「大王饒命啊!」田仰完全感覺到自己已經命懸一線,渾身顫抖,屎尿齊流!「我身上確實只有這點銀子,但我還有十萬,全在媚香樓,可否讓我去取……」
媚香樓?方域頓時警醒:田仰若死在這裡,只怕媚香樓和香君都脫不了干係……怎麼辦?
「哼!你想耍詐趁機逃脫?」
「不敢不敢啊……哦,那大王你說怎麼辦?」田仰此時身上一股惡臭,苦著臉涕淚直流!
「哼!我家大王剛掘了皇陵,金銀比你更多!你以為爺們今天找你算帳,只是要錢嗎?」
「啊?那麼……不知田仰何事得罪了大王?」
「哼!你竟敢不知道?大概是沒見血吧……」方域手上略一用力,便有一些黑血順著田仰脖子流到胸口!
「哦……」田仰渾身顫抖,「我知道!我知道……」
「知道什麼?」
「是不是……那個李……」
「放肆!這個『李』字,也是你叫的嗎?」
「哦,是!大王饒命!小人再也不敢踏進媚香樓半步……」
「嗯?你居然還記得什麼樓?再說一遍!」方域立即又在另一邊脖子上劃了一道!
「大王饒命!我忘了,我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哼!但有一點要記住,爺們隨時會來抹你脖子!」光噹一聲,方域摔門出去,只留下滿身屎尿燥臭的田仰,半天不敢動彈!
方域仗著這時沒有什麼偵破手段,卻是膽大包天,在外面換回公子服裝,復又進門:「哎呀田兄!剛才可把我嚇壞了,還好他們竟沒殺人……」
田仰半死不活地癱在地下,雙手摀住脖子,見到方域毫未懷疑:「侯老弟,我不行了,快幫我叫個大夫來!」
「就算去找大夫,也得趕緊離開這裡啊!對了,你的脖子先讓我看看……唔,好像沒什麼大事,我給你包紮一下吧!」
方域一邊胡亂包紮,一邊彷彿心有餘悸地問著:「田兄你怎麼就招惹了這樣厲害的主兒啊?」
「唉!」田仰一聲長歎,「莫名其妙,不知是什麼來頭……」
方域卻道:「我在門外好像聽到,他們大王『剛掘了皇陵』,那不就是闖王李自成麼!那可是連皇親國戚都敢殺的傢伙!」
「可我只是去找李香君,礙他什麼事了呢?奇怪……」
「那誰知道?李自成姓李,李香君也姓李……」
「得了,我們快走吧!」田仰聽方域如此分析,又嚇出一身冷汗!
「先去看看你那下人怎麼樣了,那麼長時間沒動靜,別不是被殺了?」方域趁機雪上加霜,再作驚人之語。
兩人小心翼翼,過去一瞧,那下人竟醉倒在酒桌上!
方域暗忖:真是天意!這樣一來就更像了……
立即搶先推醒他:「喂醒醒!你小子中蒙*汗*藥了?剛才聽到生什麼了嗎?」
「不知道啊……」那下人噴了一個酒嗝,田仰立即掮了他一耳光!
「別別……」方域連忙阻止,「那小二過來!剛才可曾聽到看到什麼大事?」
「平安無事啊!客官怎麼了?」
「哼!你們居然全不知道?」田仰立即又想威!
「沒什麼事,你們繼續!」方域搶過話頭,低聲對田仰附耳,「這些人端得好手段,神不知鬼不覺,說不定還在暗處盯著咱們哪,快走吧!」
幾人走到門外,方域趁機一拱手:「田兄再見!我可不想再踏進媚香樓半步了……這歹人臉上並沒刻字,誰知會在哪裡暗藏著呢?」
「是啊!」田仰聞言也是一哆嗦,立即吩咐下人,「你火通知那四個人,趕緊撤退,以後再也別來了!喂,侯老弟,別走啊,你先陪我去找大夫……」
等到方域再次與李香君依依話別的時候,香君終於自覺自願地讓方域吻上了她的櫻唇……
勝利之後的香吻,真是令人陶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方域放聲大笑!
「笑什麼?」香君兩頰緋紅,粉拳輕搗方域胸口。
笑什麼?天機不可洩漏!
「笑得好賊!不理你了……」
「哈哈哈哈……」方域仍舊大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