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洛維奇一步一步逼上,每走一步,氣勢就更凝實一分,仿如一頭厲鬼從地獄之門無聲地獰笑著踏入人間,從外形來看,讓人很難相信他竟能凝聚起如此森冷獰厲的威壓。外放的氣機森森生寒,有若無形的潮水,緩緩但沉重地向對手壓迫而去。
米洛維奇全力施放的壓力雖然驚人,連旁觀者都忍不住生出退後躲避鋒芒的感覺,狄長離卻宛若屹立於狂濤中的一座礁石,身體紋絲不動,黑眸閃閃光,面龐上沒有絲毫的情緒流露出來,只靜靜地等待著即將來臨的迅猛一擊。
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終於,米洛維奇的氣勢提聚到了頂峰,眼中凶芒暴閃,低沉地獰笑一聲,身形陡地躥起,似吐信攫食的毒蛇般,以難以看清動作的高凶狠撲出。
狄長離也動了,如逆流搏浪的勁艇,一往無前無所畏懼,破入凝重的氣機急掠向前。
當兩道身影狠狠地撞在一起時,旁觀的人都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毫無疑問,勝負,及生死,都即將在下一個瞬間揭曉。
兩道身影一碰即分,大家凝神去瞧,卻見對戰的兩人卻是互換了一個方位,凝立不動,臉上均如帶了一張冷漠僵硬的面具,看不出絲毫的表情。
到底是誰勝出了?旁觀者面面相覷。
僵峙了一刻之後,米洛維奇突然張口狂噴出一口鮮血,也不知究竟是何處受了重傷,臉色迅轉為死灰,無比怨毒地盯住狄長離,摀住胸口艱難地獰聲道:「好小子,竟然如此陰險,我米洛維奇終日打雁反被啄了眼,竟上了你一個大當。很好,很好,小子,老子告訴你,你的死期到了。」
狄長離聽若未聞,只淡淡地說道:「你是向我認輸,還是想繼續打下去?」
「要老子主動認輸?」米洛維奇咬牙道:「小子,你在做夢,老子從來就不曾向誰低過頭,你怎麼不去吃屎?」
「既然你不願認輸,那麼,就代表決鬥還沒有結束了。」狄長離的聲音非常平靜,「也代表,我殺死你將不會有任何名義上的麻煩了。」
「你想殺了我?」似乎聽見了天大的笑話般,米洛維奇一邊吐著血,一邊狂笑起來,極度輕蔑道:「小子,你知道殺了我的後果將會是什麼嗎?」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狄長離唇際泛起一抹譏諷的笑紋,「我只知道,我見過很多自命不凡的蠢貨,但愚蠢到死到臨頭還不清醒的,你還是第一個。」
「呼。」狄長離的腿如鋼鞭般猝然掃出,米洛維奇眼裡的輕蔑突然凝固住,驚慌地極力閃避,但剛一挺起軀體,一陣巨痛就讓他再無法自如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狄長離的足尖由小變大直襲而至。
沉悶的一聲鈍響,米洛維奇長聲慘叫,翻身栽倒,兩隻膝蓋處豁然空了一塊,模糊的血肉下驚見森森白骨。狄長離這一腿,竟是有如剔骨鋼鍘,硬生生削去了他的兩塊膝蓋骨。
米洛維奇雙膝疼痛攻心,自知已然成為殘疾,全身如墮冰窖,心中更充滿了憤怒絕望,身軀蜷成一團,驚駭徒勞地去手去堵塞不斷淌血的傷口,瘋狂大叫:「殺了他,殺了這個雜種……」
所有人駭然失色,米洛維奇的一眾手下紛紛衝上前,惶聲厲喝起來:「住手。」
狄長離抬頭,眼神冽如刀鋒,從他們臉上緩緩掃過,淡淡地道:「現在,沒有人能讓我停手,除非你們的主子自己求饒。當然了,如果有人硬要插手破壞這場決鬥,我也不會吝嗇出手送他一程。」
眾人視線與他森冽的眼神碰上,似覺有一股來自地獄的風從身上吹過,莫不悸然生寒,不自禁地轉頭避開。其中有一人是米洛維奇的心腹,眼現獰色,偷偷將手伸向腰間,剛自握住武器手柄,耳邊風聲忽起,一隻大拳狠狠轟在他的耳根下。這傢伙連痛哼都來不及出,便即倒飛開去暈厥在地。
「這只是一個小教訓,還有誰想不守信用下黑手,就別怪鐵大爺下毒手了。」
鐵木勒殺氣騰騰地獰視著米洛維奇餘下的一干手下,羅密歐與青剎這時也各自撥出了槍怒目而視,恪於決鬥規則,這些人原本出手的心思就不是很強烈,在鐵木勒三人持槍威脅下,更全都息了其它的念頭,頹然退開,靜觀事態後續。
狄長離踏前一步,俯視著米洛維奇,唇際綻出一個令人油然生悸的微笑:「認輸吧,很容易,只需要簡單的一句話,你就能留下寶貴的生命。」
米洛維奇不停地喘氣,眼裡的怨毒火焰似欲焚盡眼前一切,只想著自己已經成為了廢人,而以天堂星低下的醫療條件,殖肢絕對無法恢復原來的武力,今後即使活下去亦是風光不再,等同苟延殘喘生不如死。他喪失了所有的理智,狂叫道:「狗雜碎,你休想,老子不會認輸,老子就算死,也永遠不會認輸。」
「好,你很有骨氣,那我就成全你。」狄長離眸中冷芒一閃,抬足踩在米洛維奇的左臂手腕上,逐漸地加力碾動,微笑道:「我殺的人不是太多,但也不是太少,通常都很乾脆,不過,我非常欣賞有骨氣的人,所以,我還是決定給你一個特別的優待,在我踩碎你全身所有的骨骼之前,只要你開口認輸,我仍然會留你一條命。怎麼樣?希望你能夠認真地考慮一下。」
聽到自己腕骨慢慢裂開的清脆的聲音,米洛維奇忽然體會到了以往死在自己折磨下的那些人的感覺,眼眶張大得幾乎要迸出血絲,無窮絕望地嚎叫起來:「該死的雜種,殺了我,你快殺了我……」
狄長離聽若未聞,只是微笑著繼續加大腳下的力量。他的力度用得很巧妙,米洛維奇的手腕已然完全碎裂,表皮卻相當完好,連一滴血珠都沒溢出來。
在米洛維奇痛徹心肺的慘嚎聲中,望著狄長離面龐上依然故我的溫和笑容,所有人都只覺遍體寒。
當肩胛處也傳出密集的辟啪聲時,米洛維奇的整條左臂便像是用水泡了好幾天的肉泥,軟軟地平攤在地上,看上去既恐怖又噁心,他的詛咒怒嚎也已從高亢變得嘶啞低弱,劇烈疼痛對神經末梢的摧殘更令他臉上佈滿了涕淚血水,已是不似人形。
狄長離的足底踩到了另一條手臂上,終於,米洛維奇再承受不住深入骨髓的絕望恐怖,開始陷入崩潰,喘著氣嘶聲叫道:「殺了我,請你,快殺了我……」
「抱歉,這不是我預期的回答。」狄長離依舊在溫和地微笑,足尖下,米洛維奇右手五指斷裂的脆音清晰地傳入所有人的耳中。
如果說,米洛維奇是一個魔鬼,那麼,這個年輕人就是一個更加邪惡殘忍的魔王,瑪莎的面色白,腦海裡浮現出這個想法。
事實上,在場的人與她想法類同的佔據了絕大多數,就連鐵木勒和青剎的臉色也都有些難看,只有羅密歐的冷漠表情顯得最為正常。望了望鐵木勒與青剎,羅密歐忽然說:「你們是不是覺得老闆做得太過了?」
兩人默然。
羅密歐冷笑了一聲:「如果落敗的是老闆,恐怕這時候我們看到的就是截然不同的場面了,瑪莎小姐,你應該比較瞭解這個米洛維奇,請問我有說錯嗎?」
瑪莎點頭,亦默然。實際上她可以肯定,如果雙方的角色換過來,米洛維奇的手段其實只會更為凶殘,大家對狄長離施加的折磨感覺不適,只是因為欠缺足夠的心理準備罷了。
「有同情心,這是一種美德。」羅密歐又冷冷地一笑:「但是把它用在敵人的身上,就是愚蠢了,只會危及到自己及夥伴。兩位先生,要是你們不想讓老闆對你們失望,最好請擺正心態。」
「你說的很有道理。」鐵木勒板臉瞪著羅密歐。「不過,語氣態度能不能這麼生硬惡劣?要知道,你非常過分地地打擊了我身為會長的權威和尊嚴。」
「忠言,總是逆耳的。」羅密歐嚴肅地說:「會長先生,在維護自身的權威和尊嚴之前,你先得培養出自己的胸懷氣量,否則,難成大器。」
「羅密歐,我現你現在快跟古古密陀那傢伙一樣可憎了。」鐵木勒凶狠地鼓起眼,突然卻又哈哈笑起來。「不過我老鐵偏偏就吃一套,奶奶的,當真是咄咄怪事,難道老子有受虐症不成?」
「喀嚓,喀嚓……」
當右臂手肘骨骼在壓力下一分分裂開時,巨痛使得米洛維奇的神智逐漸昏沉,身心徹底地崩潰了,嘶啞低叫:「我認輸,我認輸了,求求你,殺了我吧,求求你……」
「你既然認了輸,我怎麼會再殺你?」狄長離微笑著收回腿,「恭喜,米洛維奇先生,你獲得了救贖。」
「我敢打賭,那傢伙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來報復我們。」望著如一灘肉泥般的米洛維奇被手下帶走,鐵木勒緊擰著濃眉,驚疑地說:「老闆,你真的就這樣放那傢伙走了?」
「如果明天這個時候他還活著,我的確應該擔心他的報復了。」狄長離微微一笑。他已經用暗勁斷絕了米洛維奇的生機,除非上帝顯靈,才可能救回後者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