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不語,抬碗把藥喝了一半。
「那個,我看,二少爺他,也不是那種人……我瞧著,他倒是真心待少夫人好來著……他們好像,在少夫人進門來之前就認識……所以,嚴格說來,也不算什麼紅杏出牆……指不定,從前就有了好感來著……」
朵兒捏著喉嚨,含含糊糊地說道。門口就在旁邊,萬一他起火來……她還是可以逃走的。不過,他應該不會火,在她印象中,溫柔的凌雲是從來沒有過火的。
緊閉了一晚的門被推開,熟悉的檀香味從屋裡暖暖地飄來。凌宵垂著頭,微屈的十指略動了動。
一雙繡著祥雲圖案的黑色靴子停在身前,凌宵看著那雙腳,眼眶忽然有些熱。「起來吧。」溫柔的聲音還如往日一樣的溫柔,彷彿,昨日的太陽根本沒有升起過,寒風也根本沒有呼嘯過,一切都還像原來的樣子。
凌宵噙著淚,沒有動。
一聲歎息在頭頂幽幽響起,一雙微涼的手掌溫柔地扶起他的身子。「……你知道我還病著,所以,自己起來吧。」
凌宵抬起頭,咬緊了下唇的臉龐在風中更加顯得冷硬。「大哥……我,我對不起你!」
凌雲緩緩蹲下身子,拉起他的手,「你沒有做錯,你做的很對。——宵兒,謝謝你昨天做下的這一切,謝謝幫我面對了我自己,所以,還是讓我來照顧子奼和孩子吧,讓我來贖罪……」
「大哥!」
凌宵驚惶地著著他,囁嚅著說:「大哥——孩子真的是我的!我有責任照顧她們,所以求求你成全我們,讓她回到我身邊來吧!」
凌雲淡淡笑了笑。就像天邊地浮雲一樣閒散。「我相信。宵兒。我知道你喜歡奼兒。可她是我地妻子。這輩子。她只能是我地人。包括你們地孩子。也是我地——放心。我一定會待他比自己親生地骨肉還要好。我會照顧她們。直到我再也無力照顧了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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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過一場雪地日子。天便漸漸晴朗了起來。一早推開羅帳。便有撲鼻地梅香飄來。縱然昨夜地藥味還未散去。卻也不那麼重要了。
「小姐。您慢點兒!」
喜兒掀簾進屋。看見正欲下床地人兒。慌忙趕了過來。扶著她顫巍巍站起。「大夫說了。還要再休養些日子呢。你這麼早下地。也不怕對孩子有影響!」
子奼拂了拂頭。輕聲說:「我只是想下地走走。躺了這一二十日。我實在是撐不住了。」「噓——」喜兒慌神地豎起食指在唇間。「別說不吉利地話!什麼撐得住撐不住地。眼下可都過去了。」
子奼微微勾了勾唇,順著她胳膊裡的勢站起。喜兒看著她平坦的腹部不禁搖了搖頭,「人家兩三個月的時候,肚子都顯現了,可你呢,卻還跟沒事人兒一樣。」
子奼下意識的摸了摸,「小就小點吧!只要他在,就比什麼都好。」
「那倒是。——哎,小心點,身上傷還沒好,就在廊下略站站吧,今兒太陽也還暖和,走走也無妨。」喜兒扶著她出了門廊。
舉目望去,園裡梧桐葉又落,信步而行,鞦韆下仍有數點積雪。「要上去嗎?」喜兒問。她搖搖頭,轉身又下了石階。只是拐過了假山,卻又被人擋住了去路。
子奼望著那雙繡著祥雲圖案的黑靴,捻緊了手裡的絲絹。
「你又出來了。」凌雲伸手,將她攬入懷裡。下巴在她額際摩挲,傳遞著日漸強韌的一些溫暖。喜兒退出了子奼的視線,這裡,便又只剩下滿園子無言的草木與一方不安的氣氛。「今日還未上藥。身上的腫,可都消了嗎?」手指輕按在瘦削的背部,她忍不住微哼了一聲。他蹙了眉,攔腰將她抱起。
片刻後的房裡,除了梅香,又多了些沁人的藥香。
子奼坐在床上,衣領已鬆開,小小的一方玉肌呈現出來,襯著漆黑如墨的絲,顯得說不盡的魅惑。她不安地揪著手裡的絲帕,連抬頭也不敢。凌雲站在床前,手指輕撫她的項背,將長長的絲拔向她胸前,再緩緩將她的衣領褪了下去。
「躺下吧。」
他扶著子奼的肩膀,讓她平趴在床褥上,這已不再是第一次,可是子奼仍然繃緊了身子,連呼吸都顯得有些僵硬。凌雲望著那段裸露的背,移開了目光,從旁邊的瓷瓶裡倒了些藥液在手裡,用手心呵暖了,然後覆了上去。
子奼漸漸放鬆了神經,開始習慣這溫柔的觸感。
「你還是不肯跟我說話……」他低沉地說,手掌卻並未停頓。按摩完畢,又仔細地給她拉上被子。子奼半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給眼眶下方罩上了一層陰影。
「傻孩子,我只想罰一罰你而已,卻沒有讓你不吃不喝,往死路上走……」
子奼咬牙,緊閉的眼簾閉得更緊,眼珠兒從下方落下,瞬間流到了枕上。
他低下頭,在她眉眼處印下一吻,然後把臉停在她眼前兩寸處。陽光照在銅鏡上,銅鏡反射出耀眼的光,落在他的眉際,那雙深邃的目光有了比往日更為閃亮的光——時光彷彿就此停住,已經失去了過去和未來。子奼停住呼吸,彷彿已經把這雙眼睛一輩子印在心底。
他的面孔又再微微放大了一些,兩寸的距離漸漸變為一寸,半寸,直到為零。他將輕吻落在她近乎透明的唇間,她驀地顫抖了一下,但是緊接著,她的腦中已變為一片空白——雙唇已被他緊密的覆住,他吻得那樣溫柔,似乎把她當成了最最柔軟的心臟。
一滴溫熱的水液從她眼角滑出,順著臉龐濡濕了軟枕。他將臉龐移開,子奼睜開眼,看見那雙眼裡有了火焰的溫度。但即算是火焰,它也燃燒得那樣溫柔,就像照耀著大紅喜字的燭光。
「聽話,好好歇著。明日起,我會搬去梨雪齋住些日子,也許會少過來。」他直起身子,手指在她臉龐輕劃,「朝庭裡有些事情,是時候要去處理了。——你不要出府去,會有危險。」
子奼望著床沿,眼睫又往下垂了垂。
他將她臉龐上的絲拈開,帶著微勾的唇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