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在想什麼呢?」喜兒捧著一捧金黃的大壽菊進屋,喚了聲立在窗前的人兒。嫁來凌府已有十三日,可是大部分的日子都被她用來了呆。
「今兒下雨,這大冷天的你站在那窗口吹風,可別著涼了!」
子奼低低歎了口氣,伸手接了一捧雨水,「我想起了我娘院子裡的寒梅,這時候,也快開了吧?」
喜兒手裡插著花朵,默然不語。「想那梅花,還是我三歲時娘種下的,都成老梅樹了……喜兒,我想去看看我娘的墳。」子奼忽然轉過身來,說。喜兒走過來,拿了件斗篷披在她身上,「想去就去吧,反正現在也不像在秦府的時候。再說我也挺想去拜拜三姨娘的。」
子奼點點頭,含笑說:「那等天一晴,咱們就去。」
喜兒也微微笑了,「當然。不過現在,小姐還是去歇息會兒吧,這幾天晚上總是做惡夢,也沒睡好……」
「少夫人!」
朵兒走進來,捧著個漆木匣子說:「少夫人今日華誕,大少爺讓我送了些飾過來,說是送給少夫人做禮物!」子奼愣了愣,看了喜兒一眼。
喜兒忙說:「少爺是怎麼知道的?小姐和我可都沒有說啊!」
朵兒笑著把匣子放下,雙手背在身後抬著下巴道:「夫人和姐姐還不知道吧?我家少爺可是很厲害的哦!雖然這一年來身子總是不大好,連朝也不上,可是心思卻縝密得很呢!他想知道的事,就沒有他不知道的!再說了,如今少夫人跟少爺成親了不是?要知道點事情哪有那麼難的!」
「真的?」喜兒疑惑地道,「少爺真的這麼厲害?」
「那當然!」朵兒地小下巴又驕傲地往上抬了些。「我可以這麼說。這大溏天下要比咱們家少爺還要聰明地人可沒有幾個呢!不過咱們少爺為人一向低調。雖然掛著侍郎地職。卻不大參與政事。要不然。連丞相都早已經當上了!……」
子奼心裡忽然有些說不上來地滋味。
朵兒跟喜兒說了幾句之後。就走了。而她則怔怔地坐下來起了呆。喜兒打開飾盒看了看。一雙手頓時也呆住了。「小姐。大少爺……他還真大方。」子奼聞言側了側目。不見其物。只見一片耀眼地光芒從匣中飛出。地確華光四射。
他不像是會在意這些事情地人。成親後這十來天裡。他甚至都沒有過任何一絲「逾矩」地舉動。也並不曾過問過她地生活。他們之間。連擦肩而過時都透著股相敬如賓。有時候子奼把自己放在旁觀者地立場上來看。更是不明白像他這樣地人怎麼會遵巡長輩之意。做出「奉命成親」這種事。
她忽然站起來。問道:「他在書房吧?我去瞧瞧。」
「小姐!」喜兒忽然拉住她。眼中有些警惕。「你要去做什麼?」
子奼垂下眼簾,一眨未眨地望著地面:「我只是去看看,去道個謝……」
書房在園子東邊,門前的廊下是一叢茂密的修竹。雨點打在竹葉上,落下一串串細碎的聲響。
子奼攏緊衣領,沿著迴廊到了書房前。他正伏在書案上專心畫著一張畫,並沒有察覺她的來臨。子奼抬眼望了望畫面,那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肖像,巧笑立於湖畔,眉間英氣勃勃,衣袂飄飄絕美如仙。
子奼收回目光,輕輕叩了叩門框。他頭也不抬地道:「什麼事?」子奼抿了抿唇,一時倒又不知說什麼了。「……是你?」大約是她的沉默引起了他的好奇,他抬起頭來,目光裡有一絲詫異。
子奼點點頭,「是不是打擾你了?」
他將筆放入筆架,伸手拖過一張白紙覆住了畫上美人的臉。「這大冷天的,你怎麼過來了?」子奼望著被遮住上半身的美人,說:「我來謝謝你,壽禮我很喜歡。本來我以為沒有人記得我的生日了。」
他悠然一笑,「這不值什麼。你喜歡就好,不必這麼親自跑過來。」
子奼抿抿嘴,又說:「除了這個,還有一件事……我想,等過兩日天晴了,出趟門。」
「哦?做什麼?」他挑了挑眉。「去給我娘上墳……」她抬起頭,遠遠看著他。他沉默了一下,問:「需不需要我陪你去?」子奼搖頭:「多謝,不必了。我只是去走走而已……」
「少爺!——哦,小的見過少夫人。」管家凌原拿著兩封書信跑進來,見到子奼在此,略微有些詫異。
「什麼事?」凌雲問。凌原揚著信說:「江南那邊和二少爺都來信了!」
「哦?」凌雲接過信,看了起來。
子奼見狀,轉過了身子。凌原的模樣看起來有急事,卻又不是那麼方便有她在場。然而一隻腳才抬到門檻上,又聽到他說話了:「最近外面可能會有些亂,最好少出去。萬一要出門,也多帶上幾個人。」
子奼頓了一會兒才意識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於是回頭,說:「多謝。我會小心的。」
屋外還在下雨,而天已經漸黑了。
子奼回到屋裡的時候,朵兒已經送了飯菜上來,喜兒正在等她。「快吃吧!要不呆會兒涼了。」子奼依言坐下。拿起筷子,看著一桌子的菜餚,卻又停住了不動。「喜兒,你也陪我一起吃吧?一個人過生日……怪冷得慌。」她說。
喜兒沒有推拒,坐下了。
「你怎麼不說話?」子奼蒼白地笑了笑,「別這樣……今天我生日,陪我開心些。」
喜兒放下碗,咬著下唇哽咽著道,「我怎麼會不知道你心裡的難受?往年雖然也冷清,但有了姨娘在,倒還好些……從此以後,卻是有越來越冷清的勢頭了!」
「好了,別哭。」子奼望著地面,臉上的笑容越蒼白無力,「人總是要死的嘛……誰也不能陪誰一生一世不是?這世上,誰又不是靠自己管著自己呢?」
喜兒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平住了氣息。「你剛剛過去,一定是為了試探他吧?」子奼的臉又白了些,她點了點頭。「怎麼樣呢?他是不是知道了?」喜兒緊張地問。「應該不可能的……秦家為了隱瞞這件事費了多大功夫!」
「想是還沒有……」
子奼看著她,盡量輕鬆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