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陳元龍縱談諸事楊宇霆回返金陵
「宇霆,大軍遲遲不過黃河。主公可曾問?」斟了一杯酒,陳登輕輕舉起,向楊雷問道。至於諸葛瑾,早已經大醉被扶回了。而楊雷陳登則是來到了陳登的書房,在此準備徹夜長談。早有下人備好美酒,並幾樣精緻的小菜。待眾人退去,二人落座,陳登便當即問。
「大哥不曾問。亦是不曾催促吾與二哥進兵河北。」楊雷回想一下,而後斬釘截鐵道。
「如此看來,主公是要親自領軍攻佔河北啊。」陳登聞言,眉頭一皺,便即言道。而後看著楊雷笑道:「宇霆,此番回來,估計不走了吧。」
楊雷有些怔,不答反問道:「回來不走乃是何意?元龍有話直言。你我相交多年,無須如此遮遮掩掩拖拖拉拉。」
陳登聞言笑道:「宇霆,你亦是聰明絕頂之人,難道猜不出某言語之意?」言畢,卻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大有深意地看著楊雷。
「還請元龍明言。」楊雷動也不動,只是看著陳登。
陳登見楊雷如此模樣。卻是撇撇嘴道:「宇霆,自徐州以來,主公親自攻下之地,恐怕唯有益州算是吧。徐州是陶恭祖送的,而後賴你之力方能保全的,而青州是你打下的,淮南豫州是君侯攻下的,而江東荊州你則是出了大力,另外如今的兗州,則是你與君侯合力攻下。至於涼州,司州,乃是馬之力方能攻下。而交州,如今則是孫仲謀掌管。如此一來,主公焉能不親自進軍河北?」頓了頓,又道:「當日高祖問淮陰侯帶兵之事,淮陰侯乃道自己多多益善,而高祖則是善於將將矣。話雖如此,高祖焉能沒有自己多多帶兵之意?」
「元龍之意乃是說大哥想要自己立下更多的軍功,方能心安理得地進位?」楊雷已然明白了陳登的意思,試探著問道。
「正是如此。」陳登笑道,「至於你所說之議和之事,依吾之見,恐難成矣。」
「然大哥已然遣蔣琬前去鄴城了。且臨行之前,某將自己心中所想俱皆告知公琰了。如此一來,豈不白白費力?」楊雷皺起眉頭,滿眼皆是不信。
「兵者,國之大事。豈能輕易言和?」陳登笑著看向楊雷,道:「主公心志如此堅韌之人,如今佔據偌大優勢,怎會輕易退軍呢?宇霆,你此番卻是考慮不周了。」言畢,陳登又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酒,顯得甚是愉悅。
「某告知蔣琬,讓其盡力說服曹操留在朝中,爵位不失郡王,官位不下三公,總之,盡可能將其留下。以為日後掣肘天子而。照元龍如此說,此番打算卻是付諸東流了?」楊雷直直地看著陳登,眼中閃著精光。
「宇霆,我沒聽錯吧?你要掣肘天子?」陳登端起酒杯,聞言不由的手兒便是一抖,詫異地看向楊雷道。
「正是如此。天子職權過大,與國家百姓皆不利矣。」楊雷皺眉道,「故吾有此等想法,若是能將曹操留在朝中,則可掣肘天子矣。要知主公對朝廷過於忠心。恐為天子所用,到那時,吾等一眾人等,免不了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元龍以為吾之打算如何?」
「宇霆,你覺得主公攻下河北之後,這當今天子還能坐穩朝廷麼?」陳登不答反問道。
「某曾與諸葛軍師相談,言及主公仁義之名冠於當世,恐怕不論此時亦或者平定天下之後,皆不會進位的。」楊雷聞言便即答道,「且諸葛軍師尚有主公可為文王之言。」
「宇霆,天子如今春秋鼎盛,而主公卻是依然將近知天命之年矣。」陳登皺眉道,「你以為主公會等到那個時候麼?更何況主公如今並無子嗣啊。」
楊雷心裡不由的咯登一下,當即道:「華佗先生曾言,主公身體康健,只要時日足夠,想必不日便有世子臨世。」心中卻是想到了那個大名鼎鼎的阿斗,不由的臉上帶了幾分憂慮。
看著楊雷有些變了的臉色,龐統不由的搖搖頭,道:「宇霆,世子未曾確立,這事情可就不好說了。你且將當日事情一一講出。」
楊雷知道陳登有些誤會自己的意思,只是此等事,如何能講的出來?於是便將自己原本與徐庶龐統並關羽等人商量的事情一一道出,又將在洛陽與諸葛亮等人的閒談和盤托出,只是略去那晚與劉備等人酒醉後的言語。
陳登聽完,不由的笑道:「宇霆,看來那臥龍軍師的名號倒也沒有白傳,還是有幾分智謀的。」頓了頓。不看楊雷已然快成醬紫色的臉,道:「孔明此番說的也對,若是你等讓三軍將士借口不渡江而逼迫主公上位,恐怕主公進位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剝奪汝等手中軍權了。」此時,方看了楊雷有些青的面龐,笑道:「不過現在似乎也差不多。」
楊雷聞言,不由的冷哼一聲,卻是沒有搭話。只是那種很是不滿的意味卻是異常的明顯。
陳登顯然是注意到了這個情況,當即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酒杯,探過身來,低聲道:「宇霆,你不會真的要自立吧?」
楊雷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某與你陳元龍,相交十餘年。吾是何等人,你還不清楚麼?」
陳登聞言,坐了回去,挺直身子,面色肅然道:「此番宇霆倒是說對了,相交十餘年,吾尚不能看出宇霆是何種人。文武雙全,更有經濟之才。軍陣戰略更是奇謀迭出,如此之人才。世所罕見。然某家在徐州亦是世家大族,卻是曾來不知治下尚有將軍這等人才。或者可以說,若是當日宇霆盡展胸中所學,恐怕主公無有機會踏入徐州。」頓了頓,看了看楊雷鐵青的臉色,又道:「或者宇霆本是隱士之輩,不願出仕。只是眼見得當日夏侯惇之暴行,心中不忿,方才出仕的吧。剛好那時,主公進駐徐州,而將軍佐之。如此方能有如今天下之局面矣。」
「元龍,你調查過我?」楊雷不由的皺起眉頭。
「當然。別說是我,便是糜子仲,曹孟德並各方群雄及各地世家大族,恐怕沒有沒調查過將軍來歷的。」陳登坦然承認道,「要知道,徐州的局面可謂是將軍一手打開的。不然,以徐州四戰之地的局面,而主公將不過關張,文不過吾,孫公佑,簡憲和,糜子仲等人,兵不過數萬,焉能保住徐州如此要地?如此之能力,便觀天下,亦是只有寥寥幾人能與將軍所媲美。如此一來,焉能沒人對將軍來歷感興趣?更何況,據說將軍本不認識字,但是學了不久之後便編纂了好多書籍,更有許多奇思妙想。且有新穎的練兵之法。其九里山所練士卒,可比當年的吳起的魏武卒了。如此之人,焉能不查其底細?」
楊雷聞言,亦是頷道:「當然年輕氣盛,卻是有些過於引人注目了。」
陳登見狀,笑道:「然當日下邳睢陵等地,能活者恐怕唯有將軍一人而。故而,事到如今,尚無人能查知將軍之底細矣。而這恐怕也是曹操此生最為痛恨的一件事吧。當然,亦是諸多世家大族的遺憾。」
楊雷聞言,方才心底一鬆,忽地想起一事,便道:「元龍,你覺得吾與元直討論的科舉之法可否實行?」
陳登聞言笑道:「所謂科舉,不過是將不定期的唯才是舉令改為定期舉行的而已,且規模不限於一地,而是全國皆存矣。此法雖好。恐世家大族難免有所疑慮吧。」
「元龍乃是徐州豪族,汝以為如何呢?」楊雷聞言便道。
「陳氏一族立身久矣,豈畏懼科舉之事乎?」陳登笑道,「更何況,此舉乃是有利於百姓,自當推而廣之。更何況,科舉之後又不是不能推舉了,故而此事對陳氏來說,並無多大影響。想必其他世家亦是如此想法。不過,此舉當開一代先河,久後必然使得世家大族無法久持朝政了。而這一點,恐怕不是每個世家大族都能看出來的吧。」
「元龍既然看出吾之深意,難道就不反對麼?」楊雷有些詫異地問道。
「自三皇五帝以來,宇霆可曾見過經久不衰的世家大族乎?」陳登不答反問道,言語間頗有幾分哲人的味道,「若是後世不努力,便是再怎麼昌盛的世家,亦是免不了衰敗下去的。如此科舉之事,反而更能讓世家感受威脅,充滿上進的活力。當然,若是有些世家刻意打壓那些寒門士人,亦是難免的。」頓了頓,陳登又道:「說實話,我最為欣賞的是你其中的不但考文舉,還要考武舉,這樣才能不失尚武之風。不過,考上武舉的還要去雲龍書院的內院學習一段時間,這一點更好。」
楊雷聞言笑道:「總算還有點你能看的順眼的東西了。行了,聽汝一言,卻是吾幾乎無有回前線的希望了。這樣吧,吾天明便往金陵城去。元龍,你要不要與吾同去?」
陳登聞言,不由的撇嘴道:「恐怕主公現在命令你回去你也不會回前線吧。至於金陵城,估計已然成了你的私人領地了。吾還是在吳郡好好當吾的揚州牧吧,不掙你塊兒地方了。再說了,你家那位夫人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忍受的了的。整天披掛整齊,與一眾婢女演武。我要是去了,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她們活活地嚇死的。」
「元龍,要不要吾將這些言語轉告香兒?」楊雷不由的笑道,看來自己的這位夫人還是很有殺傷力的,竟然讓陳登這樣的人都感到幾分懼怕。
「別。宇霆,咱們也是老朋友了。你不會看著偶英年早逝吧?要是被你家夫人知道了,還不得領著那些娘子軍將我的府衙拆了?」陳登連忙搖頭道,開玩笑,老夫子早就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那麼麻煩的女人,不知道當日怎麼和楊雷看上眼了。不過,想想楊雷的武藝才華,恐怕亦是只有這樣的人才能讓那個大名鼎鼎的孫尚香溫柔些吧。
楊雷見狀,當即一笑。此時,只聽的外面雞鳴,卻是天色微明瞭。楊雷當即道:「元龍,某就此告辭了,這便往金陵城去了。若是無事,盡可來金陵遊玩。」
陳登聞言,打了個哈欠,笑道:「你且去吧。且放心,等你們解了相思之苦,吾再去找你喝酒。若是此時去,定然被你家夫人的娘子軍扔出來。」
楊雷聞言,哈哈一笑,當即告辭出去了。陳登眼見的楊雷出去,本來還是笑嘻嘻的面龐忽然一肅,微醺的酒意亦是不見了,想要說些什麼,終究是一聲長歎,搖搖頭,自去歇息了。
一夜未眠,且喝了很多的酒,然而楊雷卻無一絲睏意,所有的心思全掛在那個女人身上了。只是吳郡離金陵雖然不遠,亦是不近,雖說楊雷領著親衛一日間必然能夠趕到,可是小鄧艾可受不了啊。雖說自小家境不錯,也曾騎得馬,更是在雲龍書院練了幾天騎術。然畢竟不精,更兼身子骨現在亦是有點兒弱,無法受得了長途顛簸。楊雷亦是頗為關心自己這個學生,眼見得其咬著牙堅持的,當下心中不忍,便與路休息。如此,亦是將一日的路程,生生變成了三日。這一切,自是被那小鄧艾看在眼裡,當下便銘記下來了。
一路無事,這一日,日方正午,楊雷一眾人等已然來至金陵城下。這分明便是新建的城池,無他,青磚上的成色甚新,分明便是燒出不久的新磚,最重要的是,楊雷離開此處的時候,還並無這堵城牆。
金陵城城門處已然戒嚴,大股的軍隊若標槍般立在兩旁,當中一匹駿馬,馱著一個戴著面罩的女子,甚是窈窕。而其身後,亦是數百騎,不過亦皆是女子,不過這些女子皆是身帶刀劍,且並未曾戴著面罩。只是一眼,楊雷便覺得心中微微一顫,這便是已然和自己命運聯在一起的女人麼?似乎有些陌生,然又似乎是那麼地熟悉。
不覺間,楊雷已然來至那人的身旁,而身後的親衛並鄧艾等,卻是留在原地未動。眼見的楊雷來至身旁,那女子卻是輕聲一歎,帶著哭音道:「夫君,你回來了?」
不知怎地,楊雷忽然覺得心裡一酸,亦是感慨道:「回來了。這些日子,苦了你了。」言畢,便伸出手去,便要揭開面罩。只是這隻手,宛若千斤重般,竟是遲遲不敢去揭開那個面罩。
此時,孫尚香忽道:「夫君,且回府中。早已經備好酒宴了。吾已然在此等了三日了,總算將夫君等到了。幸好有軍士們沿途來報,不然,吾已然命大軍前去尋找你了。」言至此處,忽道:「夫君的那個學生在哪裡呢?怎的不來見過師母?」此時,言語間卻是開朗了許多。
「正該如此,若不是為了這小子,吾早已來見夫人了。」楊雷見孫尚香似乎已然不是那麼傷心了,便即開口道。言畢,便向鄧艾招手,意思讓他快點過來。
鄧艾見狀,卻是下了馬,屁顛屁顛跑過來,拜倒在地,叩頭道:「見過師母。師母萬安。」
這行止卻是讓孫尚香笑了起來,道:「好孩子,起來吧。」又道:「來人,將吾準備好的禮物拿來。」便有身後婢女上前,遞過一柄寶劍。
孫尚香便將此劍遞與鄧艾道:「此乃是一柄寶劍,吹毛斷,鋒利無匹,便送你了。日後可要好生學習,也好替你師傅上沙場啊。」
鄧艾急忙接過,恭敬道:「師娘且放心,十年之後,定然不再讓師傅再勞苦沙場。」孫尚香咋才欣慰的點點頭。楊雷在一邊看得卻是心內一酸,自己這個夫人和徒兒啊,看來都是與自己貼心的人兒啊。當下便道:「回府了。」當即卻是牽著孫尚香的手,二馬並綹,一同進城。四周軍士眼見的楊雷進城,卻是齊齊跪下,大聲喝道:「恭迎將軍回城。」甚是整齊洪亮,不過這樣子卻是讓楊雷不免皺了皺眉頭,不過眼見的鄧艾並孫尚香皆是十分感興趣,當即便是揮揮手,自往自己府邸行去。
來至府中,來不及洗漱,便先去見孫尚香親生母親,見禮問安後,方回去自己院中洗漱不提。待得將一身煙塵洗去,換上錦袍,楊雷頓時覺得自己從內到外已然煥然一新了。卻是連自己的親衛們亦是紛紛洗漱了,換上錦袍,亦是顯得格外精神。當下楊雷便讓眾人自去,自己卻隨著侍女去吃飯。來至飯堂,已然擺好酒宴,入座者只有孫尚香一人而已。自己的岳母並自己的徒兒小鄧艾卻是皆不在。當下楊雷已然明瞭,卻是各人故意為自己製造氣氛。當下楊雷便是一笑,近前落座,卻不動竹筷,只是仔細打量著自己這個好久不見的老婆。只見其雖然已經精心打扮一番,但仍然可以看得出已然消減不少了。當即便道:「夫人辛苦了。」
孫尚香卻是衝著他一笑道:「你答應過我的,一定能回來的,如今已然做到了,我已經很開心了。還有,這個府邸你看裝飾的怎麼樣,這可是我親自領著婢女們裝飾的。」言下,卻是頗有邀功之意,那眼角的淡淡期盼亦是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來。
「香兒,真是苦了你了。」楊雷忽然很感動,當下便道:「香兒,吾以後不再去行軍打仗了,好不好?」
孫尚香聞言亦是睫毛一動,轉眼間已然珠淚啪啪直掉,也不說話,只將身子偎過來。楊雷亦是輕輕攬住她,亦是一言不,默默地為她抹去那不停落下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