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就錯了，不該讓他參加考試。唉，以為是他鬧著玩，誰知道他真能考上大學。我們想的太簡單，忘記他在省城人有很多朋友，都會幫他的。我看這次他能考上大學，就是朋友幫忙，想把他叫到城裡生活。」
「奶奶，我覺得這是好事。」
「傻丫頭，什麼好事，你懂什麼，對他是好事，但不是你。」朱奶奶歎氣，「他現在年齡小野心不大，以後在城裡花花綠綠見得多了，有野心了，會記得你？城裡的女孩子很狡猾，很會纏人，要是纏住他，你怎麼辦？給他帶這四個孩子？」
「丫丫，奶奶說的對，」朱媽媽也很擔心，「不能讓他去上大學，這是為你好。他在村衛生所給大家看病很好，以後還有機會調到區裡，離家近能照顧你，這個家拆不散。」
「小秋不是哪種人，我相信他。」朱男丫一心一意支持谷秋上大學，想讓谷秋出人頭地，將來有個好前程，「我們應該支持他，勸說他。」
「丫丫，」朱奶奶生氣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奶奶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都長，啥沒見過？你看這十里八鄉，很多女孩嫁給知青，人家現在拍拍**走了，把孩子留給了女方，連面都見不到。前幾天自殺的那個女孩，就是被人家拋棄沒臉見人。」
「聽奶奶的話，」朱媽媽勸說，「我們不會害你，是為你以後的生活考慮。二十歲的人了，年齡不小了。小秋才多大，再耽擱十年沒啥，你能耽擱十年嗎？」
朱男丫沒說話，她的心情很複雜，思想鬥爭的很激烈。她承認奶奶和媽媽說的有道理，這些情況都可能生在她身上。她又相信谷秋不是哪種拋棄老婆的人。
「丫丫，奶奶不會害你。」朱奶奶搖頭歎氣，「先不說小秋以後會不會變心，他上大學孩子誰帶？尚河有病，三兩天一次高燒，每次我們祖孫嚇得心都要跳出來。丫丫，你要明白，這個孩子是離不開小秋的，小秋能帶著孩子上大學去？」
「省城有很多大醫院……」
朱奶奶打斷她，道：「是有很多大醫院，那個葉子的媽媽就是大醫生。你就知道讓孩子到大醫院治病，想過人家要收錢嗎？尚河的病不是一天兩天能看好，要很多錢，就算把這個家都賣了，又能有多少錢呢。」
朱男丫張張口把到嘴的話又嚥回去了，她差點說谷秋有錢。
「看著吧，這事完不了，小秋的那幫朋友就算綁著，也把小秋綁到大學讀書。人家辛辛苦苦給小秋走後門，為啥呢，不就是讓小秋離開藍河村嗎。還有那個葉子，好像天底下就她關心小秋，要不了幾天她就來了。」
「奶奶，葉子姐把小秋當成親弟弟，關心……」
「是親弟弟嗎？」朱奶奶冷笑，「你能跟谷秋成親，她比你大一兩歲，也能跟谷秋成親。人家是城裡人，有文化，家庭條件好，你有什麼？丫丫，千萬不要糊塗啊。」
咯登咯登……朱男丫的心巨跳，朱奶奶無意中戳中她的心事，加重了她的疑心。
真讓老於世故的朱奶奶說准了，春節期間葉子急急忙忙趕到藍河村，前來勸說谷秋上大學。時值尚河正在高燒，谷秋忙得焦頭爛額，為治療尚河絞盡腦汁。這給葉子提供了一個難得的勸說平台。
「小秋，尚河的病不能再拖了，必須到大醫院檢查，並接受治療。孫醫生留下的醫書有限，你閉門造車不行，省城能找到更多的醫書。我建議馬上去省城，盡快給尚河檢查住院。別固執了，你知道這是唯一的選擇。」
谷秋動心了，這幾天苦思冥想企圖找出治療尚河的方法，孫醫生留下的書被他翻爛了，絞盡腦汁想不出治療辦法，他想的腦袋快爆了。
「好吧，等尚河熬過這次燒，我帶他去省城醫院檢查。」
「就這幾天吧，我等你一起去省城。」
「尚河的病反覆無常，也不知道這次高燒要多久。快開學了，姐，你的時間拖不起，你先回，我晚一些到省城。」
「不用，我等你一起去。」
「姐，一起去帶著尚河不方便，你先回去。」
「不方便？」葉子恍然，谷秋是在避嫌，怕她帶著一個孩子回去讓人誤解。「好吧，我先回去，但你答應我到省城給尚河檢查，就不能反悔。男子漢大丈夫言而有信，你素來重視承諾，希望這次也一樣。」
「我知道。」
那邊房間裡，朱奶奶的臉色很難看。「看看，看看，我說什麼來著，這個葉子說來就來了。她就是要把小秋勾引到城裡，要破壞我們這個家。丫丫，你要多個心眼。」
「奶奶，你多心了。葉子姐考取了北大，過幾天要走了，和小秋不在一個城裡。」
「傻孩子，你懂什麼，她人走了，家在省城。」
朱男丫沒跟奶奶爭論，她覺得奶奶想多了。她為谷秋上學的事煩心，谷秋不想去她煩心，又擔心谷秋上大學以後變心拋棄她。可是，她真心希望谷秋上大學出人頭地。左右為難非常矛盾。歸根結底她偏向於谷秋上大學。葉子的到來也許能說服谷秋。
第二天葉子回城了。
朱奶奶和朱媽媽感到意外，也高興了。這說明葉子沒說動谷秋上大學，不得已先回去了。好事，這是她們期望的。只要谷秋不走，丫丫以後的日子好過，她們很開心。但是，她們高興的太早了。當朱男丫說谷秋準備帶尚河到省城看病時，她們慌神了。
「我就知道那個城裡女孩子有辦法勾走小秋，我就知道會這樣，」朱奶奶唉聲歎氣，「什麼給尚河看病，全都是借口，她先把小秋騙到省城，再勸說小秋上大學。丫頭啊，你好命苦，嫁給比自己小的老公夠苦的，人人在背後對你說閒話，你都忍過來了……老天啊，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老姐姐，我對不起，沒給你照看好小秋……」
朱男丫傻眼了，沒想到奶奶哭天喊地情緒反常地激烈尖銳。這種情況下她只能聽著，說什麼都沒用，奶奶聽不進去的。
「丫丫，咱家有錢給尚河看病嗎？」朱媽媽歎氣，「咱們沒錢，看病的錢誰給？肯定是城裡人幫小秋出錢，我們還不起，就欠人家的情。拿什麼還情？他們要的是小秋。」
「媽，不是這樣。小秋很有主見，該怎麼做他心裡有數。尚河的病我們天天揪心，看著孩子燒的哭不出來，我們心痛。現在有機會給孩子看病，我們怎麼能反對呢。」
朱奶奶和朱媽媽無語了，為了尚河她們不止一次心疼地流淚，恨不得讓孩子的病馬上好。是啊，她們沒理由攔著谷秋帶孩子到省城看病。在朱男丫的事情上她們是自私，是人之常情，是看多了也怕了，怕朱男丫後半生在痛苦中度過。
「我們不能攔著小秋去省城，為了尚河這個可憐的孩子，我們打碎牙齒往肚子裡吞。天啊，我們朱家命好苦，好苦。」朱奶奶哭了。
「奶奶，你別這樣，小秋不是哪種人，真的。」
「丫頭，不用給他說好話，奶奶都看在眼裡苦在心上，」朱奶奶用破袖子擦擦眼淚，歎息了一聲，「奶奶看得出來，小秋一直把你當姐，沒把你當成老婆。小秋有本事，有孝心，護家，能結交人，對我們祖孫都好，有好東西都拿到家裡給我吃，我挑不出他的不好。看看村裡，就算是親孫子，有他的孝心的沒幾個。奶奶應該高興，可高興不起來，奶奶要的是好孫女婿啊。丫頭，奶奶不糊塗，心裡明白著呢。」
朱男丫低頭不語，她比誰心裡都苦。以前，谷秋不喜歡她，不跟她說話。後來慢慢地接受了她，把她當成姐姐。可是，她是妻子啊。
「丫頭，你也要去省城，堂堂正正地陪著小秋給尚河看病。小秋不懂帶小孩，你要照看孩子。小秋很懂事，他理解。」
「這……」朱男丫何嘗不想去，做夢都想。
「丫頭，家裡你不用擔心。尚冬長大了，睛芸和睛嫣我能帶。」
朱男丫動心了，長這麼大沒離開過藍河村，外面的世界深深地吸引著她。她知道谷秋經常外出，去過很多地方。幾次想讓谷秋講講外面的世界，每次問到嘴邊又忍住了。現在，她要親自到外面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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