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谷秋的生活複雜起來.儘管他大多時間住在山上,為了應付村裡的閒言碎語,他每隔幾天在家裡住一晚,避免朱男丫被人指指點點。朱男丫偶爾住在山上,影響到他的學習計劃。與此同時,衛生所工作越來越繁忙。他的大把時間被這些雜事佔用了。
按照以往慣例,每逢週日谷秋在衛生所坐鎮。這週日也不例外。
「小秋,小秋……」隨著急促而緊張的叫聲,民兵隊長石元氣喘吁吁抱著一個嬰兒衝進來。「快看看,他快不行了。」
嬰兒剛出生不久,全身紫,肌膚有斑點,已經到了氣若游絲的危險邊緣。谷秋當機立斷給嬰兒打了退燒。此時,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
「大叔,是誰家的孩子,怎麼拖延到現在才來?」
「不知道。我去公社回來時河邊撿的,可能是上彎村人丟棄的。小秋,孩子怎麼樣?」石元拭去滿頭大汗,「我現孩子燒的很厲害,哭不出來,很不妙,顧不得打聽是誰家的孩子,一路跑來的。千萬要保住孩子的命,他是一條生命啊。」
「先退燒,結果如何我也不敢肯定,但我會盡力的。」谷秋迅寫了張字條,「大叔,我需要這幾味藥材,你把單子給丫丫,讓她帶幾個人到山上採藥,越快越好。」
「好,我馬上去,哦。單子上的字丫丫都認識?」
「應該可以,不懂的字她會找葉子幫忙。」
「知道了。」石元急急忙忙離開衛生所。很快地,朱男丫叫了幾位村裡的小伙子上了奇峰山,葉子也幫忙採藥。
「這是什麼病?」谷秋一邊觀察嬰兒的情況,一面翻閱孫醫生留下的醫書。退燒針效果有限,嬰兒還在危險中,醫書中找不到類似的病例。次遇到這種情況,谷秋幾乎束手無策。儘管他對衛生所不上心,但經常有人來看病,久而久之孫醫生留下的書他翻看好幾遍了,雖不能耳熟能詳,常見的病他能應付。今天,難住他了,迫使他認真研究醫書。
「小秋,石大叔去上彎村打聽孩子的情況,他讓我過來幫忙。」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穿著一身軍裝,精幹健壯。他叫朱建兵,兩個月前從部隊復員回家。按輩分朱男丫高出一輩,他的叫朱男丫姑姑,理所當然叫谷秋姑父。「有什麼要我做的?」
「有,」谷秋正需要人幫忙,「準備一口大鍋支在院子裡,備好乾柴。另外,我要一個蒸籠,最好是竹製,密封性好。沒有竹製蒸籠,木頭的也行。」
「我馬上去準備。」朱建兵匆匆走了。十多分鐘之後,他帶人在院子裡支起大鍋,準備好柴火。「小秋,蒸籠都達不到你的要求,朱三叔他們決定趕做一個。時間來得及?」
「如果他們採藥之前做好,時間來得及。這樣,我畫一個圖,你讓三叔按照圖做一個。」谷秋匆匆畫了草圖,「做一層就夠了,但高度是普通的兩倍,蓋子要開個口子。」
朱建兵立即打人將草圖帶走,不禁道:「小秋,你這……稀奇古怪的,弄得大家糊里糊塗。我在部隊幾年算是有點見識,同樣不明白你要幹什麼。」
「嬰兒體弱,高燒不退,退燒針沒效。我想用蒸餾法試試,也許能退燒。」
朱建兵不明白蒸餾法,乾脆不問了。他早聽說這位小姑夫很不簡單,在村裡是小有名氣,頗受人尊重。他聽後一笑置之,也沒放在心上,無非是懂得一點頭痛腦熱的法子,對於像他這樣見過世面的人而言,深刻體會到坐井觀天的含義。不過,現在谷秋的一系列舉動,他聞所未聞,頗感奇怪。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一者關心嬰兒的命運,希望谷秋能妙手回春;二者谷秋即是鍋有事蒸籠的,好像要蒸饅頭似地,誰不好奇呢。
幾個小時後,朱男丫與一幫村裡的年輕人背著幾簍的草藥趕回衛生所。谷秋按照一定的比例將草藥丟進大鍋,朱建兵早以點燃柴火。
「蒸籠來了。」有人抱著特製蒸籠趕到衛生所,「小秋,是不是放在大鍋上面?」
「是的。」谷秋交代朱男丫,「水燒開後火不能太大,要用慢火熬。時間半小時。」
「我知道了。」
室內,葉子一瞧走進來的谷秋:「有把握嗎?」
「沒有。」谷秋搖頭,「我甚至不知道孩子得的什麼病,診斷不了。只能猜測胎兒期母體營養不良,或者有某種病,傳染給胎兒,導致嬰兒出生後攜帶不明疾病。石隊長去上彎村了,希望能找到嬰兒的父母,也許通過父母我能找診治嬰兒的辦法。嬰兒到現在胎便不出,不哭叫,氣若游絲……我會盡力而為。」
「你打算用藥蒸?」葉子猜測到了一些。
「是的。退燒針不起作用,直接灌藥嬰兒承受不了,效果也很有限。用蒸氣通**排毒退燒,先保住嬰兒的命,然後再想辦法治療。」
「你肯定有效?我第一次聽到這種治療方法。」
「我只能說試試。在我,也是唯一能做的。」
「小秋,」這時石元滿頭大汗的來了,氣喘吁吁道,「沒找到孩子的父母,沒人知道這個孩子是誰家的。下灣村我也去打聽了,結果都一樣。好像這個孩子從天上掉下來的。我肯定這孩子與上彎村有關係,他們是擔心養不活不敢承認。」
谷秋歎道:「也就說,我想通過父母找出治療孩子的方法沒指望了。聽天由命吧。」
「小秋,如果可能我帶走孩子,到省城大醫院治療。」葉子說。
葉子的母親韓如芳是軍區醫院主任醫師,軍區醫院的醫療條件也許能救活孩子。「沒有時間了,加上孩子剛出生,經不過顛簸。」谷秋搖頭。
不知不覺間大鍋內草藥煎熬半個小時,谷秋讓朱男丫再次減小火力,又在大鍋內添加了幾味藥材,打開蒸籠蓋子,鋪上厚厚的白布,將嬰兒剝光放在白布上,然後蓋上蓋子,正好嬰兒的臉部露出蓋子。
圍觀的村民們大驚失色,這不是蒸饅頭,是蒸人,紛紛出驚呼,有些人臉色蒼白不敢看。朱男丫也嚇一跳,不敢再添加柴火。谷秋倒也坦然,親自看火。
「小秋,這行嗎?」石隊長嚇得六神無主了,「會不會……要不……算了,我是說這方法……如果救不活別人會……誤會。」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也是最後一絲希望。」
「要蒸多長時間?」
「哦,要看具體情況,至少要一個小時。」
「什麼,真要……」石隊長倒吸一口冷氣。開什麼玩笑,一個小時就是塊骨頭也蒸爛了,剛出生的嬰兒能受得了?「我覺得……最好另想辦法,這種方法太危險了。」
「我心裡有數。」
蒸嬰兒的消息迅傳遍全村,大家都放下手中活來看熱鬧,石元和朱建兵等人不得不出面擋住眾人。朱老太爺等幾位長輩得到消息後,匆匆忙忙邁動兩條老腿趕來了,朱奶奶和朱媽媽更是驚慌失措,那神色分明說女婿闖大禍了。
「小秋,你年輕不懂事,但很聰明,怎麼能做出這種大禍臨頭的事呢?」朱老太爺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柺杖連連點在地上,「你呀……快,快停下。你自己不怕事,要為家裡想想,你出事了丫丫怎麼活呀。」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谷秋頭也不抬說。
朱老太爺對谷秋的脾氣還是瞭解的,心知谷秋有時候一根筋,做事不顧後果,天塌下來也不在乎。柺杖指著朱建兵幾個道:「小秋年齡小不懂事,你們幾個也不懂事了?愣著幹什麼,快,快把孩子抱出來。出了事整個藍河村都遭殃,朱姓家族再沒臉見人了。」
「大太爺,這……」朱建兵不知如何是好。
「你敢不聽我的,我打斷你的腿。」朱老太爺冒火了,「大勇,你是村長,出了事沒你好果子吃,你想全村人都被連累了?讓人家說我們村蒸死小孩?你負得起這個責任,我死後卻沒臉見到列祖列宗,藍河村世世代代都要背上這個惡名。」
朱大勇本來就不贊成谷秋的做法,救活還罷了,救不活會換來種種閒言碎語,藍河村人從此休想抬起頭來。他對朱建兵幾個招招手,示意打開蒸籠抱走嬰兒。朱建兵朝谷秋無奈地苦笑,表示愛莫能助,向蒸籠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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