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寒冷的晚上,谷秋來到朱家祠堂.
藍河村朱姓家族處理重要的事,都來祠堂解決。八十多歲的朱老太爺輩分最高,是朱姓公認的族長,他老人家的話比尚方寶劍都管用,凡是村裡朱姓子弟都尊重他,聽他的話。按說,谷秋是沒資格踏入朱姓祠堂,但他是朱男丫的小未婚夫,是朱姓認可的女婿,俗話說女婿半子,那就有資格了。
祠堂裡燈火咋暗咋明,搖曳不定,老祖宗牌位前的香爐中煙氣裊裊,肅穆而沉重。和藹可親的朱老太爺端坐左,瞇著眼不是地捋一把白鬍子;朱奶奶坐在右,神情從容不迫、泰然自若;反觀朱媽媽則面帶緊張,不時地望望朱老太爺和朱奶奶,又望望朱男丫,忍不住歎氣;朱男丫勾著頭催促不安,神思恍惚,雙眉不展。
當谷秋一腳邁入祠堂的瞬間,朱老太爺和朱奶奶依然鎮靜自若,朱媽媽和朱男丫神色更緊張,緊盯著滿臉不解的谷秋,朱男丫忍不住站起來,望望谷秋欲言又止。谷秋略微遲疑後泰然坐在朱男丫旁邊,掃視了朱老太爺一眼,隨即端坐不語。
「咳!」朱老太爺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表示他要說話了。眾人都望著他,他捋了一把鬍子,和顏悅色地望著谷秋,「小秋,你在衛生所幾年?」
「四年。」
「轉眼間四年了,日子過的真快呀。」老太爺無限感慨的樣子,「那時你才十歲,就開始做大人的事,拿大人的工分,讓你們這個家苦苦支持了下來,也因此你受到大家的尊重。你在幾歲為大家上山草藥?」
「六歲。」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們藍河村人窮,但有志氣。方圓百里就我們村看病免費,為啥呢,是你懂得看病,心裡有大家啊。以前,別的村看不起我們,現在呢,他們對我們很客氣,有啥事也告訴我們一聲。呵呵,他們在巴結我們,生病不用到縣城去花錢治療,來我們村不用花錢啊。」
谷秋默不作聲,這位在朱姓族裡位高權重的老太爺,在這樣一個場合誇獎他,必有所圖。朱奶奶祖孫三代在場,顯而易見是衝著他跟朱男丫的事而來,況且朱男丫的神態已經洩漏了這次談話的目的。
「小秋,你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對嗎?」
「老太爺有話請說。」
「你幹著衛生所這份差事,算得上吃皇糧了,在藍河村是有身份的人。俗話說夫貴妻榮,你受人尊重,丫丫也沾光。」說到這裡,朱老太爺問,「小秋,你覺得丫丫俊俏嗎?」
朱男丫粉臉一紅,偷偷瞧著谷秋。她不在乎別人說什麼,只要得到谷秋的認可和誇獎,那才是她最需要、最想要的。
「這個……也許……」谷秋有些口吃。
儘管他自視甚高,滿腦子古代才子佳人膾炙人口的愛情故事,但不得不承認朱男丫挺秀氣,雖然缺少大家閨秀風範,溫婉賢惠在藍河村有目共睹,素來穩重及潔身自好,從沒跟村裡其他人鬧出閒言碎語。她的長相不俗,一張圓圓的鵝蛋臉清雅秀麗,眼珠子黑漆漆的,兩頰暈紅,週身透著一股青春活潑的氣息,一股羞態,另有一種動人氣韻。美中不足缺乏文化。谷秋內心的佳人具有智慧、**、靈氣、才華……等,如古代四大才女李清照、蔡文姬、卓文君、上官婉兒。
閒雲逍遙天地中,琴瑟和鳴,處處留下才子佳人足跡,留下一段段膾炙人口的佳話,流傳千古。才華橫溢,詩詞流淌,不枉人世走一遭,夫復何求矣!然而,現實十之**不如意,因此他一直獨居奇峰山,自娛自樂……
「丫丫不俊俏?」
朱老太爺追問了一聲,打破了谷秋的幻想。他內心歎息一聲道:「俊俏。」
朱男丫頓時滿臉緋紅,幸福感充滿心頭,兩手緊緊地抓著板凳,以免激動地暈過去。大家都說她是藍河村最俊俏的女孩,村裡很多小伙子有意無意地接近她,她刻意地保持距離,因為她名花有主。儘管很多小伙子認為她跟谷秋不適合,她不這麼認為,她的心靈深處刻下了谷秋的影子。
「丫丫識字嗎?」
「是的。」
「不比你少吧?從你接管衛生所那時,經常請別人教你識字,丫丫也沒閒著,她很努力,懂得的事比村裡其她女孩子多,你覺得呢?」
哪跟哪啊,朱男丫能跟他比識字?笑話,他不僅僅是識字,而是精通琴棋書畫,精通多門外語,精通一些雜學,兩人不在一個層次不能比。但是,他不會解釋的。今晚人家不是想聽他誇誇其談,而是讓他接受某種安排。
「是的。」他說。
「百事孝為先,你同意嗎?」
「同意。」
谷秋這次回答的很爽快。他精研孔孟之學,思想觀念影響頗深。儒家曰:身體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他頗以為然。
「丫丫的奶奶和媽媽你該孝順嗎?」
「應該。」
《廣至德章》曰:教以孝,所以敬天下之為人父者也;教以悌,所以敬天下之為人兄者也;教以臣,所以敬天下之為人君者也。道家《莊子·天運》孝的觀念曰:以敬孝易,以愛孝難;以愛孝易,以忘親難;忘親易,使親忘我難;使親忘我易,兼忘天下難;兼忘天下易,使天下兼忘我難。由此可見中華文化孝的觀念不只於孝順父母而已,孝順父母只是孝道的開始。
谷秋以為,按照儒家和道家的論理:孝,德之本,教之所由生。他應該孝敬朱男丫的奶奶和媽媽,這是應該的。
「那麼,你為何拒絕與丫丫成親?」
老太爺繞了幾個圈子,終於提到了主題。谷秋當即皺起眉頭,對此這次談話他是有心思準備的,但是,有很多話心裡明白說出來艱難。就像現在,如果他說出朱男丫距離他心目中的佳人標準,相差十萬八千里,即傷人又不合時宜。
「我年齡小。」
「那你考慮過丫丫的難處嗎?她今年二十了,在我們村她是年齡最大的女孩,背後地裡都在指指點點,她受得了?這種不明不白的日子她受了很多年,以前她年齡小,現在不行。小秋,你們兩個的親事,是你奶奶臨終前定下的,當時我在場,很多人在場,都是見證人。這門親事人人知道,你要想自己,也要想丫丫。」
谷秋望了一眼勾頭不語的的朱男丫,看得出朱男丫在委屈地掉淚。他確實沒想過朱男丫的處境,或者說他心裡根本不關心這些。他的心思都在琴棋書畫上,一心一意成為博學多才的一代大儒,逍遙山林,過著賽神仙的逍遙日子。但是,現在面臨人生的轉折點了,現在的決定將影響到一生。
「小秋,也許我不該問,但不得不問。你對這門親事後悔了嗎?」朱老太爺語氣低而輕緩,像是自言自語,但是,其份量重若泰山,其壓力之大讓谷秋幾乎窒息。
朱奶奶和朱媽媽緊張地盯著谷秋,朱男丫顧不得害羞,抬起蒼白的臉龐,抓著板凳邊沿的雙手緊張的冒出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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