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你不可理喻,我懶得再哄你。」
谷秋被周陽川折騰的火冒三丈,呼地站起來不拜了。他本來不想拜師,是被周陽川尋死覓活鬧的沒辦法,不得已三叩九拜行師禮。
「是你不滿意我,就當作沒行剛才的拜師禮節!」
「放屁,臭不可聞,你行過拜師禮,想做言而無信的偽君子?」周陽川尖銳地反對。
「不怪我,是你自己火反悔。」
周陽川情緒激動,怒道:「誰反悔了,誰反悔了,是你不懂尊師重道,隱瞞事實。你說,你這叫什麼,是欺師滅祖,是小人行徑。」
「我……我小人行徑?」谷秋聽得雲山霧罩的,哭笑不得,「周大叔,你不講理也就算了,但也不能倒打一耙。我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好,好啊,我讓你明白。我問你,你拜過幾次師,有幾個老師?」
「你想說什麼?」
「如果你沒拜過師,為何拜師禮如此嫻熟?如果沒有老師教過,你一個十歲的小兒,為何有少年人的思維,為何出口成章?」
谷秋一怔,恍然周陽川生氣的原因,他確實忘記了自己是十歲的孩童!暗忖周陽川厲害,短時間內竟起了疑心。但這一切能怪他嗎,他也身不由己!
重生前,父親是大商人,家財萬貫,卻受到官方層層剝奪。士農工商,商人最低賤,有感於此,父母不希望他將來經商,想讓他出將入相,想把他培養成文武雙全的奇才,以光宗耀祖。因此,從小,父母不惜重金請來博學多才的有識之士培養他,還請來軍事和武技高手訓練他。前前後後他拜過多次老師,禮節他能不嫻熟嘛!
「沒話可說了?」周陽川氣呼呼地質問。
谷秋定定神,搖頭道:「我不知道,孫醫生說我失憶了,以前的事我想不起來。」
「別提那個半吊子醫生,她懂個屁,白癡一個。」
周陽川罵歸罵,內心有很多懷疑,但谷秋被診斷為失憶這事他聽說過,他也無奈。似乎不也想再追究了,板著臉想其它問題。人人都說他是怪人,脾氣怪異,行徑大異常人,喜怒無常不可理喻,不是沒有道理。由此可見一斑。
「你不怕?」半晌後周陽川問。
「怕什麼?」
「廢話,我在藍河村是災星,是禍害,大人小孩都躲著。」
「我死過一次,很多事看開了。」
表面上他指那次掉進河裡差點淹死,但其實指重生前家變,他也被殺,脖子被砍了一刀。下意識撫摸隱隱刺痛脖子,好像脖子還在流血!忍不住晶瑩的淚水順著臉龐滴在胸膛,他哭了,他奇跡般地活著,但他活的孤獨,活的沉重艱難。
「哭什麼,沒出息,這年頭人人活的艱難,不止是你,挺起胸膛,永遠不要忘記你是爺們,是站著撒尿的主。」他誤會了。
「誰哭了,是風吹的。」
周陽川不以為忤,似乎很受用谷秋背著牛頭不認贓的態度,語氣一緩道:「雖然我是你的老師,卻懶得給你啟蒙。你們不是哥哥姐姐弟弟的叫得親熱嗎,讓那幫知青教你識字讀書,他們雖然是半吊子,半通不通不學無術,但給你啟蒙還算勉強有資格。你要在三個月世間內學會生字,兩年內完成初步學業。如果在規定世間內完不成,你沒資格當我的學生,一切免談,當我沒你這個學生。」
谷秋不在乎周陽川以後是否承認他這個學生,是周陽川一廂情願逼迫他拜師。本來嘛,他舉人,有功名的,是遠近聞名的小神童,經過不少滿腹經綸大儒熏陶的嬌子,博學多才。他下意識裡對周陽川有牴觸,覺得周陽川不夠資格當自己的師傅。
「不用了,你想教什麼現在就可以。」
「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你的要求我三年前就完成了。」
「是了是了,那個城裡女娃子既然能教他撫琴,一定教他讀書。是我小看了他,把他當成目不識丁的文盲,他識字好啊,倒也省事。」周陽川心裡說。「說說你的學習情況,能達到小學三年級程度?」
「有可能吧。」
「放肆,學問來不得半點虛假,不許模稜兩可。」
谷秋盯著周陽川衡量得失,思索要不要說實話,一邊沉吟道:「我又沒進過校門,怎知道是否達到三年級程度。你想教什麼我學就是,用得著刨根問底?」
「廢話,不問清楚你的文化程度我怎麼教?」
「你想教什麼?」
周陽川冒火三丈,怒道:「你管我教什麼,師者為大,輪不到你囉囉嗦嗦問。」
「我真的很忙,有時間我會來給你換藥。」
「你想走?不行,想也別想,你已經拜師永遠是我的學生,必須聽我的。除非我死了否則你休想叛師,門都沒有。」周陽川的反應相當激烈,是在咆哮怒吼。
「我沒說要另投師門,不用以叛師辱罵……」
「你給我閉嘴!」周陽川暴躁地打斷谷秋,敲著腦門子思索起來,片刻後一瞥谷秋,「我決定了,剛才給你定下的學習時間作廢,從今天開始我教你學外語。」
「外語?」
「笨蛋,廢物,外語都不知道,氣死我了。外語就是外國語,英國、美國、德國、日本等,對我們來說是外國。」
谷秋知道外語是什麼,他是驚愕周陽川懂得外語,但用不著解釋。「如果是英語,不敢勞駕老師辛苦解惑。」言外之意不想讓周陽川教英語,話中傲然表示英語學的不錯。
「廢話少說,」周陽川盯著谷秋眼中異彩泛泛,他撿到一個寶,心裡非常高興,「有幾個規矩你給我死死的記在心裡。第一,我們的師生關係不准在任何人面前提起;第二,做人要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第三,上不怨天,下不尤人。你明白嗎?」
「哦,明白。」
「你明白個屁,不懂裝懂小人一個。看我幹什麼,說錯了嗎,那好,你給我解釋解釋第二第三,免得我有大欺小老不尊之嫌。有能耐你把出處也點出來。」
谷秋氣周陽川說話刻薄,有意露一手,侃侃而談:「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出此《孟子.盡心上》,意思是仰起頭來看看覺得自己對天無愧,低下頭去想想覺得自己不愧於別人。做人要光明磊落,問心無愧,君子坦蕩蕩;上不怨天,下不尤人,出此《禮記.中庸》,意思是君子對上不怨恨天,對下不怪罪他人……」
周陽川眼中精光一閃打斷他,沉聲道:「誰教你的?」
老莊孔孟之學,在重生前谷秋歲開始接觸了,尤重孔孟儒家之道。君君臣臣的這些大道理每個夫子都不厭其煩的每天重複,他焉有不懂的道理。
「農場羅教授,他說這是教人做人的道理。」
「屁的道理,廢話一堆……」周陽川哼了一聲,習慣性地冷嘲熱諷幾句才作罷。他甚為疲憊,臉龐泛起紅潮,倚在床頭咳嗽了幾聲喘氣。他的身體一直不好,經常咳嗽胸悶,身體越來越差。一夜折磨的近乎虛脫,現在好像沒有靈魂的屍體。
「聽著,」休息了片刻周陽川好像活過來了,嚴肅的交代谷秋:「我老了,半載身板入土,還剩半口氣。既然你自以為懂得很多,我打破常規教你。先從德語開始,你死記硬背也好,粗略的掌握含義也罷,哼,隨你的便。但有一條你必須做到,從今而後你要用英德語言跟我對話。」他說到做到,立即用英語說,「德語是德國、奧地利的官方語言,也是瑞士的四種官方語言之一。它屬於印歐語系下日耳曼語族……」
「什麼是印歐語系?」谷秋眼睛一亮打斷他,他也用的是英語,「日耳曼語又是什麼意思?我第一次聽說,能講解清楚嗎?」
「閉嘴!」周陽川咆哮怒吼,「我講課時不准打斷,有問題講完課再提。」話說如此說,他解釋道,「從十五世紀開始,隨著歐洲殖民勢力不斷擴張,一些歐洲語言6續傳到世界其他許多地區……」簡單地回答了谷秋的問題後,他開始講解德語,「德語有五個單元音,三個變元音,有三個復合元音。元音的長短區別是德語語音的重要特徵……」
谷秋聽得如醉如癡,他驚異地現,周陽川的學識不亞於他重生前的任何一位夫子,也許有過之而無不及。周陽川的教學方式跟他的人一樣怪,引經據典、旁徵博引、滔滔不竭縱橫古今中外;有時妙語連珠、洋洋灑灑汪洋恣肆;有時言簡意賅、言近旨遠、簡明扼要;有時借古諷今、冷嘲熱諷、謾罵天地張狂跋扈。但他的文采斐然卓絕,具有很強的說服力和感染力,表現出深厚的文化底蘊、人文修養,讓谷秋心服口服。
「厲害,我決定了,」谷秋興奮異常,「我決定重新學習英語。」
「孺子不可教也,不可教也,我敲死你小子。」周陽川再次被打斷,想敲谷秋現手裡沒棍子,氣得連連拍著床沿,「你決定個屁,你學個鬼,我偏不教你,氣死我了……」
谷秋含笑不語!
從這天開始,周陽川同時教谷秋英德兩門語言。谷秋的英語基礎不錯,因此周陽川旁徵博引以增加谷秋的博學性,教學重點在德語。但他志不在谷秋研究兩門外語,要求谷秋能夠用英德語言對話,因而大多時候要谷秋死記硬背單詞。
周陽川冰冷古板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生氣,好像年輕了十歲。可他的病情加劇,長期的極疾病耗盡了他的精力,身心疲憊,近乎走到生命盡頭!
小遊戲,等你來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