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迷彩軍服的漢子姓王,為人甚是豪爽,他說自己在這家煤礦裡歲數最大,所以大家都稱呼他大老王。大老王聽說我沒吃晚飯,非要拉我去飯館,盛情難卻,我也想向他瞭解一下這家煤礦的情況,就半推半拒絕地隨他來到了一家小飯店裡。
煤礦邊的飯店都很簡陋,這家小飯店其實就是由幾間窩棚改造而成,裡面破舊的桌椅上油膩膩的,猶如鍍了一層蠟。老闆是一個乾瘦的中年漢子,他給我們端上酒菜後,因為沒有其他客人,就搬了一隻小方凳,坐在我們旁邊呆呆地看。
我和大老王攀談了幾句,轉頭看見飯店老闆直勾勾地盯著我們看,心裡覺得很不自在,便隨口邀請他一起喝酒,本來我不過是客套話,沒想到老闆毫不客氣,立刻把小方凳移到了酒桌邊。
「好酒,這酒可真帶勁!」飯店老闆自顧自地倒滿一杯白酒,一飲而盡。
大老王不樂意了,一把搶過那瓶白酒,眼睛一瞪「你這人咋這樣?你是開飯店的啊,喝了這酒算誰的?」
那飯店老闆洋洋不睬,又朝嘴裡夾了幾口菜,吃下肚後咧了咧嘴,也沖大老王直瞪眼「算誰的?當然算你大老王的呀。你奶奶的,一分錢看得磨盤大,和你那個壞老闆一個德性!」
看來這兩人平日裡很相熟,我連忙說酒錢算我的,這一下兩個人都不樂意了,你是遠來客人,哥倆怎能讓你掏錢?
大老王歎了口氣,這他娘的什麼世道,姓朱的一家橫行霸道,比那惡霸地主劉文彩還狠,政府怎麼不管管哪?
乾瘦老闆趁大老王感歎的功夫,連灌了自己兩杯酒,打了個酒嗝說「老王你這放的是啥屁?人家朱老闆有權有勢,每年還繳了那麼多稅收,政府感謝他還來不及呢,怎會去管他這些小事?」
大老王激動得滿臉通紅,這麼多年幾條人命了阿,怎麼算是小事?去年瓦斯爆炸,煤窯了悶死多少?很多人無名無姓,連個賠償金都不給。他奶奶的,我大老王要不是有家有口,早就到北京告御狀去了,請來狗頭鍘,鍘死這幫奸臣們。
乾瘦老闆嗤嗤呆笑。「告啥御狀?朱老闆成了一隻狗,這不是天報應了麼?哈哈哈,二郎神顯靈,哮天犬下界啦。」
一瓶白酒下肚。兩個人就喝多了。抱在一起又哭又笑。我勸解了半天沒用。正要收拾一下酒桌。耳邊突然想起了一陣刺耳地「嘶嘶」聲。
屋裡有蛇!我吃了一驚。急忙把兩個又哭又笑地人推開。一轉眼功夫。那陰森恐怖地聲音就佈滿了全屋。似乎有成千上萬條毒蛇湧進了屋內。
大老王和乾瘦老闆醉眼朦朧。茫然看著地下。哪來地蛇呢?等聽到這嘶嘶地聲音。明白了我惶急地原因。兩個人都呵呵大笑。
一隻灰色地小鳥飛了過來。在酒桌上收住翅膀停下。用噱子不住地啄食著桌上地殘酒。這隻鳥身量不大。呈細長地梭形。和普通鳥類並無什麼不同。只是它出地聲音。卻不是清脆地鳥鳴。而是嘶啞可怖地蛇類地叫聲。
那只怪鳥在酒桌上跳來跳去。身形十分快捷。不住地出「嘶嘶」之聲。鳥噱裡不時吐出分叉地血舌。極像蛇信。最後翅膀張開。從一個露天地窗口飛走了。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地怪鳥。心裡十分驚訝。大老王和乾瘦老闆卻見怪不怪。對我說這種鳥雖然罕見。但他們常年在煤礦裡作業。這種鳥卻見過多次。大老王還曾經親手捉到過一隻。烤著吃了。
一提起吃。大老王就口沫橫飛。粗著嗓子說「奶奶地。都怪額口饞。吃得鼻口竄血。差點見了閻王。這種鳥當真邪性。哪裡是什麼鳥肉?明明是他娘地蛇肉滋味。」
乾瘦老闆是當地人,他說自己從小在這裡長大,以前卻沒有見過這種叫聲象蛇的鳥,只是自從這裡的煤窯多了以後,這種鳥才開始出現,當地人聽見這些鳥的叫聲,都說是蛇叫,據說這種鳥就是蛇變,有人曾親眼見到過這種變化。
我對這種荒誕不經的傳說自然是壓根不信,爬行動物進化成鳥類,不知經歷了多少萬年,蛇要是能直接轉化成鳥,那生物進化學說還不成了狗屁?想到這裡,忽然有些啼笑皆非,我們人類也是兩足履地,卻整日幻想著羽化登仙,白日飛昇,難道也是違逆了生物進化理論?
大老王喝了點酒,有點頭重腳輕,執意要在小飯店留宿,乾瘦老闆無可奈何,吃了人家的嘴短,只好找了一個破房間安排大老王免費住下。我眼看天色已經不早,便要告辭回去,不料那乾瘦老闆大不樂意,客人自遠方來,飯店雖小,豈能不盡地主之誼?
他找了一間最乾淨的房間讓我住下,並慇勤地給我打來了洗腳水,臨走時打了個大呵欠,說「他娘的,喝了點酒有些渴睡,不如找大老王吃點白面去,對了,你晚上不可到外面走動啊。」
乾瘦老闆嘴裡說的白面,其實就是一種毒性不純的鴉片。這些在煤窯裡挖煤運煤為生的人,天天暗無天日,早晨進窯,晚上還不知道能否活著出來,精神緊張,壓力巨大,很多人都吸食鴉片,直到現在,這也是一種公開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