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張鐵嘴從邵大師處告辭出來,心中感慨萬千。】我說現在才知道世間萬物窮極變化,難以盡識其中奧秘。就如這算命打卦,你我二人以此為生多年,所知僅為皮毛,,卻視之為荒誕,棄之如敝履,正所謂無知者無畏。就如這茅山秘術,不是盧師遺下真傳之藏,你我定必斥之為謬論邪說。張鐵嘴也很感慨,說從此不可以一管之見,妄評世間萬事,井底之蛙,怎知天地之大。不過由此方知這三秦確是福地,青雲子指引我們來華山求師訪道,定然不虛此行。
回到賓館,已到中午時分,張鐵嘴到一樓買飯,我從床角下取出包裹,伸手一探,頓時全身如墮冰窟,原來那塊玉石已經不見了。那塊玉石早晨出門時我從身上取出,確定是放在包裹裡面,如何會不翼而飛?莫非是這賓館的服務人員監守自盜?
我到服務台問了一下,今天收拾我們這層房間的是一個叫蘇惠惠的女服務員,現在正在樓下吃飯。我到樓下時,張鐵嘴剛吃完一碗蕎麥面紇絡,幾個女服務員正嘻嘻哈哈地坐在他旁邊,等著張鐵嘴給她們看相。那個蘇惠惠也坐在裡面,看來她們也已經吃過了。張鐵嘴看見我過來,忙替我要了一碗紇絡,我哪有心思吃飯?坐在一邊冷眼看著那蘇惠惠。張鐵嘴吃完飯,給女孩們挨個看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臨到那蘇惠惠時,我仔細看了看她的身上,不像藏了東西的樣子,但除她之外,外人怎能進入房間?無論如何,玉石也該著落在她身上尋找。
我跟在蘇惠惠的後面轉了半天,沒有現她有什麼異樣。年輕姑娘愛逛街,蘇惠惠和幾個女服務員從賓館出去後,先後轉悠了好幾家商場,又在幾個零食攤邊駐足了半天。我跟在她們後邊苦不堪言,好不容易到了傍晚時分,這些姑娘才嘻嘻哈哈地回到賓館。我本來以為到了賓館就容易監視了,沒想到一進賓館,這些姑娘們就各自回房,蘇惠惠進了一個門牌號6o2的房間就不再露頭了。我在六樓的走道裡做賊似的等了半天,感覺這樣終究不是辦法,總不能到她身上去搜撿一番呀,得另想辦法才對。
回到房間,張鐵嘴正在擺弄他那些算命工具,看見我進來,他說已經想通了,既然自己在算命上達不到邵大師那樣的精準,就不能繼續欺騙廣大人民群眾,今後一定痛改前非,不再算命打卦,現在他決定把這些騙人工具扔到樓下的垃圾桶去。我提醒他這可是我們謀生的職業,張鐵嘴不以為然,他說自己身為茅山秘術的第一代傳人,怎會再有生存之憂?來日大展宏圖之際,定要博得人人稱讚,萬古流芳,豈會在意錢財二字,張鐵嘴說完匆匆下樓去了,我從包裹裡拿出剩下的那幾塊小玉石,端詳了半天,這時我已經打定了主意,決定在今晚子時對那蘇惠惠進行招魂,讓她老實交代。
約莫半夜時分,我看見張鐵嘴面朝裡正在熟睡,便從床上翻身下來,在地面上用粉筆畫了個白圈。攝魂術在茅山秘術裡是最根本的法術,最易掌握。我雙手結成符印,念了幾句咒語。不料符咒起處,並無絲毫動靜,我又畫了一個白圈,重新施法,那白圈內依然毫無聲息。奇怪,難道我施法不靈?
正在我疑惑之際,忽然聽到樓上有腳步聲,夜深人靜,腳步聲分外清晰,我看了一眼張鐵嘴,他還在那裡呼呼沉睡。我輕輕打開房門向外探頭,那腳步聲正好到了這層樓道,只見一個人影慢吞吞地從樓道上向下走去了。
那人影依稀是個女子背影,我心中大奇,子夜時分,一個女人到外面去幹什麼?尤其那女子步態,移動緩慢,簡直是一寸一寸挪動,不是正常人的步子,這事透著一層詭異,我決定跟上去看看。
白雲賓館是個大賓館,整夜不關正門。值勤門衛正在瞌睡,那女子極緩慢地從他面前走過,他絲毫沒有現。時當子夜,一輪下弦月正掛在西南空中,淡月影下,只見那女子雙眼似閉非閉,臉上一片陰藿之色,正是我跟蹤了一天的蘇惠惠!
那蘇惠惠出了賓館,月華照耀之下,腳步突然加快,一開始還是正常人的步伐,到後來健步如飛,簡直形同鬼魅。我情知此事果不尋常,當下不敢怠慢,念道「某行無咎」,左手結甲馬符印按在腿部,緊緊追在那蘇惠惠後面。
行不多時,那蘇惠惠已到了西安城外,在一片灰沙地上陡然停住身形。其時月光如水,萬籟俱寂,沒有一絲風吹,就連我藏身其中的灌木叢也是紋絲不動。正在我迷惑不解的時候,忽然從那灰沙地上傳來一聲冷笑,我吃了一驚,因為那聲音絕對不是蘇惠惠的聲音,而是一個蒼老的男聲。
只見那灰沙地上突然站起一個人影,嘿嘿冷笑幾聲,把手伸到了蘇惠惠身上。要是在平時看見對一個女人耍流氓,我早就挺身而出英雄救美去了,但此時此夜,如此詭秘景象,我哪裡還會生出英雄救美的念頭,而且隱約感到這件事似乎和那塊玉石有關,當下默不作聲,只沉下心來留神觀看。那蘇惠惠年輕不學好,偏要去做偷盜勾當,正該受此磨難。
月光之下,景象更加詭異。只見那蒼老男人把手伸向蘇惠惠的胸膛,慢慢把胸膛撕開,那蘇惠惠雙眼半睜,似乎全無知覺,任由那男人把右手伸進胸腔,少頃,那男人從蘇惠惠胸腔中掏出一物,在月光下攤開手掌,手掌中一點白光閃爍,正是我丟失的那塊玉石。
蒼老男人似乎非常得意,嘿嘿冷笑了幾聲。月光下只見他也是左手結印,右手在空中虛畫一符,按在那蘇惠惠被撕裂開的胸膛上,蘇惠惠本來毫無反應,被這一按似乎又恢復知覺,轉身向城裡慢慢走去。
我不去管那蘇惠惠,從灌木層中跳出來,逕直去搶那人影手中的玉石。那人影萬沒料到深夜中會另有他人,正是螳螂撲蟬,黃雀在後,那塊玉石被我一把抓在手中。那人影回過頭來,月光下看得請楚,竟是我前日在玉石市場遇見的那個乾瘦老頭!
乾瘦老頭也認出了我,兩下均是一怔。事已至此,掩飾已然無用,不如索性挑明。那乾瘦老頭左手掌豎在胸前,右手五指貼在左手虎口上,正是茅山宗特有的稽禮節。對這套禮節我自然熟悉,但這老者利用邪術來做偷竊勾當,為人甚是不齒,我怎肯再和他盤垣,當下一言不,拿著玉石回身就走,那乾瘦老頭並不攔我,只是嘿嘿冷笑,我走了幾十步突然現,原來遇見了鬼打牆,轉了半天竟沒離開那灰沙地半步。
我心中惱怒,乾瘦老頭竟用茅山宗的閉六戊法來困我。我雖然鄙夷這種邪法,但平素於那天書不肯好好修習,卻不曾學得諸般破法,當下只能在這道看不見的圈子裡來回打轉。那乾瘦老頭並不生氣,他說年輕人要此玉石陰物何用?收去此千年古玉正是為你驅邪壓煞。今日看你腿下甲馬符印,方知是茅山同道,自然更需救你於水火,怎的你如此不分好歹?
我哪裡肯聽他這套說辭,說我師盧生千年前就與那茅山宗分道揚鑣,此秘術非彼秘術,如何能混為一談?茅山那些牛鼻子道士裝神弄鬼,搬弄邪術,那有我師符法博大精深,正大光明?瞧你剛才對那女人所施法術,就是小茅山邪法「大開剝」。
乾瘦老頭冷笑幾聲,說我茅山宗乃道家分支,如何會另分旁系?看你所用秘術果然和我茅山正宗似是而非,必已走上歧途。茅山列道家十大洞天之四,七十二福地之,如何是邪異之術?年輕人休要數典忘祖。老夫陶姓,丹陽陶弘景之後,你要玉石,可到秣陵找我。乾瘦老頭說完,左手結印,那塊玉石「呼」一聲飛到他手中。他拿著玉石揚長而去,丟下我在灰沙地上空自暴跳如雷、罵不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