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亮就走?」
「嗯,天一亮馬上就走。前線軍情緊急,我這個當司令員的要是還不到前線去,實在太說不過去了。我給你幫忙吧?」
天黑後,李雪龍與林金宸告辭回去休息了,清萍在陪著楊滬生將客人送走後,回到飯廳收拾滿桌的剩菜。楊滬生見清萍一人收拾,頭腦一時衝動,想要上來給她幫忙。
清萍阻攔住作勢欲幫她收拾桌子的楊滬生。「幫什麼忙呀?一個大男人收拾桌子給人家看到會笑話的!」
楊滬生輕輕推開攔著自己的玉手,大大咧咧道:「誰規定家務事一定要女人干了?我今天還偏要幫忙不可!至於笑話,讓他們笑話去好了,人是為自己活著的,又不是為別人而活,幹嗎那麼在乎別人怎麼看?你呀,甭理那些傢伙的碎嘴皮子。老公給老婆幫忙乃天經地義的事情。笑話我的那些傢伙,只能說他們不懂得真心愛自己老婆,咱可是要做根據地頭號模範丈夫的。」
雖然楊滬生好心想幫清萍收拾飯廳桌上殘局,可多喝了兩盞的楊滬生,整個人覺得有些頭重腳輕,腦子裡面暈乎乎的。動作一時遲緩,將放在桌邊的碟子與筷子碰翻在地上。陶瓷做的碟子與地面擁抱後出清脆的響聲,四分五裂了。
見到楊滬生笨手笨腳地想要接住下墜的碟子,人卻沒有站穩,差點摔倒在地上,手連忙按在桌子上,清萍強忍住笑,上前將楊滬生扶了起來,讓他坐在椅子上,微嗔道:「你就別幫忙了,真是越幫越忙。去去,你還是先躺著休息吧。這裡我一個人就夠了。」
楊滬生*在椅子上,無奈地長歎一聲,大感慨。「唉……酒這個東西還是碰不來的啊,這才喝了多少就反應遲鈍了?不能喝、不能喝,以後再也不能喝酒了。沒想到喝了酒後,連幫老婆幹點家務都這麼費勁……」
「這話大哥都不知道說了多少回了,可哪回不是剛才賭咒誓,轉身給人家一激,不又喝的醺醺大醉?我看你呀,永遠也改不了愛逞能的毛病了。」
清萍將收拾好的碟子端進了廚房,轉身走出來繼續說道:「要幫家務也不是大哥你這麼個幫法。大哥還是這裡最高長呢!什麼事不都你說了算嗎?可你看看別人,連一個小小的商人家裡都有好幾名傭人,我們家呢?只有倆個怒目金剛整天守在門口,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裡是牢房呢!大哥整天除了軍服還是軍服,連買塊像樣的布料做間衣服都不肯,大哥沒錢,我總還有一些吧?真不明白大哥為何如此節省。」
楊滬生對清萍所說的話很不滿意,搖晃著腦袋反駁道:「我說你咋那麼大小姐脾氣呢?別人是別人,我又沒有七老八十,讓人家伺候幹嗎?人嘛,誰不是赤條條來,到時候又赤條條的走?多幹點事情又不會把人累死了!雖然我也不想過這種苦行僧的日子,可你想過沒有?上樑不正下樑歪!我要是今天想著享受了,明天就會變成洪秀全,而手下那些官員誰還有心真正為民辦點事情?都他娘的享受去,到最後連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這正所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啊!衣服嘛,無非是遮體的,沒光屁股就可以了,用得著穿那麼好?想想有多少百姓連衣服都沒得穿,鄉下一家老少合穿一條褲子的海了去了,我要是穿的光鮮的衣服還有臉走到他們中間瞭解民情嗎?不可能的嘛!再說了,我是軍人,既然是軍人,最適合的衣服就是軍服了。如果軍人連自己的軍裝都不喜歡,他就不配當一名軍人!還是乘早脫下這身軍裝回家當百姓去算了!」
「再說什麼呢?我怎麼聽著楊兄語帶不滿啊?」
楊滬生正衝著清萍表自己的長篇大論,窗外有人笑著說著話走了過來。
「喲,益謙兄他們過來了……」
楊滬生掙扎著站了起來,略微調整一下平衡,自以為很鎮定地朝外面走去。
「議長、總理。快請進,我去端茶。」清萍連忙出去幫楊滬生將房門打開。微紅著臉笑道。說著清萍連忙朝裡屋走去。
「呵呵,益謙兄、純甫兄請坐。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休息了,這麼晚還把你們請過來。」楊滬生將洪仁玕、容閎讓到座位,歉然道。
洪仁玕暫時還不是很習慣擺脫干王然身份,以根據地議長的名義跟楊滬生交談,倒是容閎顯得自在多了。「沒關係。楊兄明天到前線去,臨走之前怎麼著,我們也應該過來請示一下楊兄走後對這裡有什麼安排嘛!」
清萍從裡屋端著茶走了出來,將茶水放在三人面前,緩緩退入裡屋。
「純甫兄這說的什麼話?談不上有什麼安排,該說的話以前不都說了?」楊滬生不知是酒喝多了臉紅,還是因為容閎所說的請示讓他不好意思臉紅,搖著頭笑道。「不過益謙兄,我離開這裡後參議會可就全拜託您了。唉,這參議會開的我頭都痛,那些咬文嚼字的事情不是我所能夠承擔的。這裡的事情不過是倆個一個是軍事,一個是經濟。我知道戰爭是需要消耗大量財富,而展經濟是需要積累財富,可以說戰爭與經濟是一對矛盾。可是戰爭打不好,外國就要進入根據地,給人民造成巨大災難,兵臨城下的時候搞經濟也就喪失了基本條件。經濟要上不去,前線將士拿什麼與敵人作戰?吃的都沒有還如何抵抗外敵入侵?相反,如果戰爭打好了,後面就有穩定的展經濟基礎,而經濟上去了,前線也有了足夠的物資保障,所以軍事與經濟是相輔相成的,戰爭與經濟是一個統一體的正反兩面。軍事我比較熟悉,而經濟就要*益謙兄與純甫兄了。」
洪仁玕與容閎同時點頭,容閎代洪仁玕道:「這個不用楊兄說,我們也是知道的。相信關於工會法、最低工作環境保護法會在這幾天在參議會通過。唉,有些商人就是不識大體,為了眼前的蠅頭小利不顧大局。」
「商人本來就是貪利的嘛!尤其是中國的商人。我們這裡的絕大多數商人都是在贖買土地給農民後,那些失去了土地的地主從鄉村轉行過來的。他們現在的身份是商人,可骨子裡面還是鄉里的土財主,一個個吝嗇的很!你讓他適什麼大體,顧什麼大局根本是對牛彈琴!如果不是禁止土地兼併,我看這些人會把從工商賺到的錢財再次投入到購買土地中去的……」
楊滬生對自己這裡的所謂商人相當不以為然。對楊滬生來說這些人表面上成了商人,內心深處還是盼望著能夠當大地主的。不過這也難怪,兩千年重農抑商讓商人在中國的社會地位連個娼妓都不如,又怎麼可能讓他們很快將腦筋轉過彎來?
他們現在也是沒有辦法。中國的農民目光短淺,只要能有一份屬於自己的土地,讓自己能夠過上安穩日子,他們就別無所求了。誰給他們土地,他們就聽誰的,至於給他們土地的是朝廷還是造反的,或者是什麼宗教(管他是白蓮教還是拜上帝會,不過拜上帝會在到了天京後將田地歸為天王所有是農民所不感興趣的)這些都不是他們所關心的。換句話說如果是外國侵略者打著給他們分田地的幌子進入中國,這些農民是不會想到什麼華夷之分、民族大義的,他們將很樂意幫助到自己家鄉的侵略者。而楊滬生的解放軍現在幹的買賣就是給那些貧困農民分田地。這些地主雖然不滿,可畢竟貧困的農民站了大多數,如果強制抵抗分田的話,搞不好無法無天的那些貧民會讓他們連一磚半瓦也剩不下來。——這個在根據地中是有很多例子的,尤其是在一些沒有實施和平購買的新區,及土地兼併極為嚴重政府無力採納和平購買的地區,有些認地不認命的到後來連自己的腦袋都沒保住。因為民憤極大,不知道是誰下的手(再加上進行土改的工作隊睜隻眼閉只眼),那些地主死了也是白死,連個兇手是誰都查不出來。
不管怎麼說,這地算是收購了,多多少少也有一點銀子進來。鄉下的農民將土地看成了命根子,想要再從他們手中奪回來是不大可能了,除非自己用大量的金錢購買,可根據地又嚴禁兼併土地(土地不流通的害處楊滬生是知道的,這在以後物資豐富的時候會窒息農民生產積極性,可物資極大豐富畢竟是以後的事情了,至少現在這樣做可以將農民拴在自己戰車上),那些沒了退路的地主只能委屈地從事工商業。
工商業的好處是來錢快,但想用這個好處讓他們這一輩將兩千年禁錮的思路扭轉過來實在不大現實。這大批的商人在看到金錢後,一方面將大量的銀子投入再生產(這個是根據地所鼓勵的),另外一方面以他們的天性,大肆剝削工人、店員,將他們收入壓到最低點,讓眾多的工人幹了一年連一分血汗錢都撈不回來反而歉了老闆一屁股債。到最後忍無可忍的工人自地進行了罷工,搞的楊滬生狼狽不堪,常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懷疑自己所作所為是否正確。
想要中國強大富裕,工商立國是必須的。農業社會的中國想要在將來世界強國之林有自己一席之位根本是癡心妄想。說的過分一點,人家就是說你是大國,那也是看在你人口眾多的份上。如果現在不抓住機會讓中國轉型,那麼以後所要付出的代價就更加高昂了!既然這些前地主老財*自己的力量無法開竅,楊滬生只能想盡一切辦法推著他們朝前跑。
至於最低收入法、工會法、最低工作環境法,這個是一定要實施的。不實施再來一次罷工,工人就沒有上次那麼溫順了。更加嚴重的是惡劣的工作環境將讓工商業在流民心目中失去吸引力。強制讓農民脫離土地走進工廠是不現實的——這容易激起農民反抗根據地,要是在根據地裡面爆一次農民起義,對以使中國強盛、人民安居樂業的楊滬生來說實在是太諷刺了。——唯一的辦法就是提高收入,讓工人的收入與農民拉開距離,吸引農民自覺地從田里走出來,到了這個時候,禁止土地兼併的法律也就失去了它所存在的基礎。
「……我們現在政府所要做的,一方面改善工人生活條件,另外一方面需要千方百計給那些老闆創造賺錢的環境,為此我看在政府限制的那些行業可以適當放開。包括造船廠、武器彈藥製造廠、煙廠、火柴廠……都可以放開,但與軍事有關的質量必須受到政府監控,真要黑良心的老闆只想到自己財,讓子彈打不出、炮彈打不響、輪船給浪一沖就沉,這仗就沒法打了!而煙廠、火柴廠的老闆要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有意通過壓低價格惡意傾銷,甚至是假冒別的大工廠的牌子將生產出來的產品銷售出去,對我們經濟的危害也是相當致命的。這些純甫兄一定要注意。解決辦法是,軍事工廠要進行政府統一採購,對通過了的企業長駐質量監督代表,同時不定期地進行質量抽查,而那些駐廠代表要經常輪換,不得在一家企業待的時間過長,不然這些人很有可能會被人家給收買了,人性本惡,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而煙廠、火柴廠生產出來的產品必須先賣給政府,由政府統一外銷。這些人黑著呢!還是防一手好些,以後看條件是否成熟再考慮是不是把外銷的權力下給各個工廠好了。還有,必須要嚴厲打擊商人偷稅漏稅行為!不管他企業有多大,也不管他擔沒擔當議員,只要有真憑實據證明他偷逃稅款,見一個就要抓一個!對幾個典型甚至可以處以極刑!殺雞嚇猴沒什麼用場,殺猴嚇雞卻可以剎住這種歪風。」
聽了楊滬生的話,洪仁玕與容閎倆人動容對望一眼。楊滬生平常對經濟上具體的事情並不怎麼管,十天半月也難得讓他嘴裡吐出一星半點,可今天喝多了的楊滬生一陣誇誇其談讓倆人不得不佩服這位自認只會打仗的軍人,在經濟上也很有自己的一套。
從洪仁玕角度看來,煙廠實在是萬惡之源,不過根據地的煙廠生產出來的畢竟不是鴉片,同時解放軍進行的戰爭所需要的大筆資金,很大一部分是從煙廠徵收的稅上面得到的,讓根據地放棄煙廠,既不現實,也不合算。而且絕大部分捲煙是出口到國外去,對中國來說危害實在是微乎其微了。——除了軍隊,軍隊中眾多的中高級將領變成了隱君子。這個是上樑不正下樑歪了,楊滬生自己煙癮就很大,想要讓手下不抽煙是無論如何做不到的。幸好楊滬生抽的不是鴉片,不然洪仁玕將感到相當為難。
「照楊兄所言,那些商人只會對我們感激不盡,是不會有太多怨言的。同樣的,實施這樣的計劃,相信眾多農民會被工廠所吸引,用不著強迫,他們自己就會主動的到工廠去。沒想到楊兄竟然考慮如此周到,真乃天縱之材也!在下實在是不明白,楊兄不是平常不大注意這些的嗎?為何對經濟如此精通?」聽了楊滬生剛才所說的,洪仁玕感覺自己以前寫的資政新篇可以扔到垃圾堆裡面了,自己什麼時候將工商想的如此透徹過?
「我哪是什麼天縱之材?這些不過是常理罷了。」臉皮很厚的楊滬生聽了洪仁玕的誇獎,酒後微紅的臉面快要變成紅布了。
暴戶的所作所為楊滬生以前聽過,也見過。人前一個個人模狗樣,暗地裡卻勾結官員,牟取非法暴利,還美其名曰見了綠燈直著走,見了黃燈快步走,見了紅燈繞著走,實際上一個個都是罪犯罷了,可當地政府官員為了自己的政績,一味袒護這些人,簡直是養虎為患,富了他一個,損失的是整個國家、廣大百姓的利益!當然,換了現在自己這邊的這些人去做,只會做的更加過分、更加露骨也更加讓人容易一眼看出罷了。要是自己不將這種歪風扼殺在搖籃裡面,所謂的中華再起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貪婪的國家不過是加自己距離滅亡的路程,而毫無誠信可言的政府又怎麼可能帶領人民走向真正的富強?
「益謙兄,您的才華我是知道的,而且我也很需要益謙兄的幫助。如果益謙兄的資政新篇可以有個穩定的環境實施,一定可以讓中國走向強盛,趕上甚至過西方列強。不過您到贛州時間還不長,參議會與政府有關機構裡面很多人並不是很熟悉。這方面純甫兄可以給益謙兄幫一定的忙,只是我希望益謙兄還是以大局為重。人無完人,我們參議會、政府機關裡面也是三教九流,什麼樣的人都有,對有些人的惡意挑釁益謙兄還是不要太放在心上。我還希望益謙兄能當他六十年議長呢!要是氣壞了身子,這以後的工作可就沒法開展了。」
說到後面楊滬生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洪仁玕失聲笑道:「六十年?我今年已經四十有二了,再過六十年豈不是過百了?孔子有云:老而不死,是為賊。不過楊兄所言我還是記下了,多謝楊兄提醒。」
對楊滬生為何在臨走之前還要特意交代自己,洪仁玕心裡如同明鏡一般。在他到達贛州後,楊滬生辭去了參議會議長的職務,議長一職楊滬生提議由洪仁玕擔任,副議長容閎原本提議自己在參議會的職位讓出來的,只是見楊滬生態度很堅決,贊同了他的提議。參議會中社會黨佔了一半席位,加上容閎的基督黨,兩黨在參議會中就佔了絕對多數席位了。既然黨魁表了態,下面的黨員也唯黨魁馬是瞻。洪仁玕以絕對優勢的票數當選了參議會議長。
雖然高票當選,可這是楊滬生主動退下來的,並不是說洪仁玕顯露了什麼才能,表現出自己有過楊滬生的地方。現在的根據地是楊滬生率領的解放軍一下來,下面的那些軍人、官員、百姓甚至很多讀書人對楊滬生相當崇拜。這個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不是楊滬生自己想不搞個人崇拜就真的不存在的。既然楊滬生推薦洪仁玕擔任議長,並且自己先投下洪仁玕的一票,下面的那些人也一個個跟進了。可投票歸投票,事實上對洪仁玕心裡卻不服氣,說二話的不是很少,而是很多。洪仁玕想將自己的資政新篇在根據地實施,很多時候參議會中就通不過,非得等楊滬生開口說話了才可以。為此高傲的洪仁玕牢騷了不少,有時候甚至委屈地「威脅」楊滬生說自己不幹了。洪仁玕明白楊滬生在走之前,覺得這個問題很嚴重,可短期內只能讓他盡量忍受一下委屈了。還有就是希望自己能夠與那些人搞好關係,使得他在前線不至於為了後方事情分心。
見洪仁玕領會了自己的意思,楊滬生鬆了口氣,轉頭對容閎道:「如此說來最好了。純甫兄,我走後你要多扶持一下益謙兄,你們不是朋友嗎?既然大家都是希望中國能夠強大,百姓生活更好點,我想在這個共同的前提下,還是精誠協作比較好,您說呢?」
容閎與洪仁玕對視了一眼,會心地笑了起來。「這個請楊兄放心好了,楊兄在前線不必為了後方事物操勞,我會協助益謙兄將參議會管好的。至於前方有什麼需求楊兄儘管說,我們一定會盡量滿足戰場需要的。」
「那好,如此就多謝兩位兄長了。前方的事情等我到了後再說,現在言之過早。時間不早了,我看就這樣吧。」楊滬生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洪仁玕與容閎同時站了起來。「我們先告退了,楊兄請早點休息,明日天亮我們再見。」
「那好,我送兩位回去吧。」
「不必、不必……怎麼敢勞您大駕呢?楊兄請留步。」
雖然洪仁玕與容閎一再婉言謝絕,楊滬生還是站起來送他們兩位走到外面。
送走了倆位客人,楊滬生聽到隔壁房子裡有人正輕輕地低吟著兒歌。轉頭望去,屋子裡燈已經關了,漆黑的什麼也看不到。二月的贛州夜晚還是很冷的,給冷風一吹,楊滬生醉意全消。夜已經很深了,外面的演出活動早就曲終人盡,白天喧嘩的城市一時變的沉寂下來。街道上打更的人還在一遍又一遍敲著梆子。城西章水外面的工業區傳來沉悶的機器轟鳴聲,只是在這樣的夜晚,機器聲彷彿遠在萬里之外,與城內毫不相干。楊滬生緊了緊自己身上的衣服,仰天望上去,無數顆璀璨的星星如同一顆顆鑽石鑲嵌在漆黑的夜空中,一閃一閃地朝自己眨眼。
楊滬生長吁口氣轉身緩緩朝自己房間走去。
(二)
「長請留步……」
楊滬生剛走到門口,身後有人衝他輕聲叫道。一轉身,見一個黑影幽靈般從月門外面走了過來。
「哦……倪局長,這麼晚怎麼還沒休息?找我有什麼事情嗎?」楊滬生見走過來的是倪峰,停了下來,不解地問道。對倪峰楊滬生不敢不重視,倪峰在根據地裡面職位特殊,要麼他不出現,要出現的話一定有什麼重大現了。
倪峰嚴肅的臉上難得擠出一絲笑意,只是他的笑容實在讓人不敢恭維,並且在漆黑的夜晚,這種笑容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鬼笑。
笑容在倪峰臉上一閃就過去了,倪峰轉頭仔細地看了看周圍,見沒什麼人在,稍微朝楊滬生身邊微傾了一下身子,低聲道:「長,我有重大情報稟報。根據出訪人員舉報,還有我們秘密核查經費開支。李參謀長有私吞挪用公款的嫌疑!」
「什麼?!你再說一遍!」楊滬生感到自己頭上彷彿炸響了一個驚雷,震的他差點背過氣去。
自從擔任參謀長後,楊滬生還沒現李雪龍犯過什麼錯誤,應該說李雪龍是解放軍中循規蹈矩、規規矩矩做人的典範代表了,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貪污挪用公款?楊滬生第一反應就是自己耳朵聽錯了,犯罪的是其他人。可倪峰與李雪龍之間並沒有什麼厲害衝突,按道理來說倪峰也不可能真的跟條瘋狗似得見誰咬誰。說別人挪用公款還顯得比較可信些,李雪龍可能嗎?
「根據我們調查,有一千兩白銀去向不明,經過深入調查取證後,現參謀長在英吉利暗中將這些銀子送給了留英的一名學員。這筆款項用途不明,同時沒有在開支中明確註明。長您是知道的,我們本來財力就不是很寬裕,參謀長帶去的銀子可是政府當時從各地方千方百計湊起來的,每一兩銀子都應該用到需要的地方去。按照離開時的約定,在英吉利的每名學員給予十兩白銀獎勵,可參謀長私下給了一千兩這就顯得有些太多了,不知長如何考慮?」
「有這種事?」楊滬生狐疑地問道,他倒沒聽過李雪龍與留英的那位學員關係特別密切些。一千兩銀子說大不大,根據地現在一個月財政收入就可以達到數百萬兩銀子,與財政收入相比,一千兩銀子實在算不得什麼。可要說小,卻也不是小數字,這些錢相當於三百多名工人一個月的工資,要是買斯潘塞連珠槍的話一千兩銀子可以買好幾百支,用來配備一個營是綽綽有餘了。
倪峰點點頭,小聲肯定地說道:「千真萬確,屬下願用腦袋擔保!」
「辛苦你了。這事我來處理,你就不用追究了。」李雪龍不同於何長慶,雖說何長慶是他的岳父,可楊滬生與他不過幾面之緣,還能用自己不在溫州搪塞過去。李雪龍在出訪歐洲前一直跟在楊滬生身邊,他真要貪污挪用公款,楊滬生可難咎其責,至少用人不慎是肯定的。
「對了,倪局長,明天我走後根據地除了軍事,其他大小事宜就由洪仁玕與容閎負責了,你可是要和他們搞好關係呀。我知道你在這裡口碑不是很好,因為工作關係難免得罪了某些人,這些我是瞭解的,並且你也知道我對你的工作從來都是大力。洪仁玕這人耳根子比較軟,一般人多誇誇他,他就容易飄飄然。容閎你是接觸多了,喝過洋墨水的難免對有些事情看不慣,雖然我們代表了新興力量,可根據地內情況也很複雜,我們的政策不是所有人都贊同的,暗中反對甚至陽奉陰違的也大有人在。我是相信你的,你可是要多幫幫他們,不要讓我在前線還要為這裡的事情分心啊!」
楊滬生想到自己走後這裡的事宜,還是覺得不放心。洪仁玕畢竟是新加入的,他的威望還遠遠無法壓服那些只認楊滬生,其他人一概不放在眼裡的新官僚,而且要是這些人整天在洪仁玕耳朵邊恭維幾句,原本就認為自己才高八斗的洪仁玕很有可能忘乎所以,對那些居心叵測的傢伙大有好感的。而容閎雖然時間比較長,可他又是留學生,楊滬生或者史秉譽在容閎身邊的時候其他人買他們倆的面子,這要是走了,那些人是否還買帳可就難說了。
實際上楊滬生先就對這位廉政局倪局長就不大放心,倒不是擔心倪峰會勾結外敵,而是擔心倪峰在楊滬生與史秉譽都不在的情況下把洪仁玕與容閎不放在眼裡濫用自己權力,到時候搞的天怒人怨這局面可就難以收拾了。
漆黑的夜晚楊滬生還是可以看到倪峰臉色難得的紅了一下。
「請長放心,屬下一定幫議長、總理好好的管理這裡,決不會讓那些心懷不軌的趁長不在擾亂秩序。只是據屬下觀察,突擊隊從天京營救出來的林紹璋對長沒有將天王從天京救出來一直不滿,雖然他自己沒有說,可他的眼神還是把心事透露出來了。還有天王倆個公子如何處理?是否……」倪峰右手緩緩舉起,做了個虛劈的架勢。
倪峰並沒有參加過太平軍,而且他以前受過的教育讓他對信奉上帝的太平軍也沒有什麼好感。楊滬生率領的部隊將他從文字獄中營救出來後,倪峰看到楊滬生的部隊並不是自己所以為的太平軍,再加上人家有救命之恩這才參加了楊滬生的政府,並且受到重用,這讓他對楊滬生還是相當感激的。別人的話他可以不聽,楊滬生說的,倪峰不得不聽。當盧秋生將天王的倆個公子從天京救了出來倪峰感覺怪怪的,總覺得這倆個不到十歲的小兒乃是長登基天下的障礙。既然長要到前線去,那麼自己在後面製造一起小小的意外,讓天王的倆個殿下回到上帝身邊就不會引起別人亂猜測這是長所作所為了。
楊滬生驚訝地看著倪峰,見了楊滬生臉色,倪峰知道自己說的算是泡湯了。果然,楊滬生緩緩搖頭道:「不行,我們決不能做這種小人!洪秀全不過迷信他自己所創立的拜上帝會,並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罪行。就算天王有什麼不是,可他的倆個兒子又犯了什麼法?難道我們這裡還搞株連嗎?倪局長,不是我心軟,十歲的小兒懂得什麼事情?你這要是一殺,我不就成了大花臉了?我看還是讓他們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出國留學吧,說不定以後還是個有用之材呢!至於林紹璋我自有打算,你可不要拖我後腿啊!」
倪峰看著堅定地不允許自己處決洪秀全的倆個兒子,心裡萬分著急。他想不明白自己的這位長為何如此仁慈?要當皇上豈能如此仁慈?史書上那些想當皇帝的可是無所不用之極的,為了龍椅不要說不是自己的孩子了,就是親爹親兒還不是該殺就殺?在爭霸的道路上仁慈可不是什麼好事情,甚至可以說是愚蠢,楚霸王項羽就是前車之鑒。皇帝誰都想坐,可位子只有一個,真要留下天王兒子,搞不好就養虎成患了!
「對了,清廷過來的沈淮和張之洞還不肯加入我們嗎?」
「沒有,哪個老頭整天一大早就朝北跪拜,還不停尋死尋活。至於小的,除了破口大罵就是寫一些嘲諷我們的東西,真是不知死活!」倪峰感慨地說道。
倪峰不知道長為何對清廷過來的倆個勸降的如此看中,每天都好吃好喝招待他們。可要說長有投奔清廷之心卻也不像,這倆個人來了長就把他們給軟禁起來,在贛州周圍參觀是不斷的,可想回去卻走不了了。至於接見,到現在長都沒有見過他們,倪峰真不知道楊滬生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
「不肯留下來啊……」楊滬生有些失望地低語道,不過很快楊滬生就從沮喪中恢復過來。「既然如此你們就放了他們,讓他們回去覆命好了。對了,有情報顯示英國人想在天京扶植一個傀儡政府,讓李鴻章出面擔任這個傀儡政府的頭子。你想個什麼法子把這見事透露給沈淮知道,不過決不能讓他們看出是我們讓他們知道的。還有,要讓沈淮相信我們現在正在與李鴻章暗中聯繫,說是只要李鴻章願意帶頭,我們會幫助他推翻滿清政權,至於江山,我們將以長江為界,江北歸李鴻章,江南歸我們。李鴻章現在正打算瞅機會在英法聯軍配合下北上北京。」
「這個……屬下盡量試試吧,不過不敢保證一定會成功。」倪峰遲疑地說道。
楊滬生拍拍倪峰肩膀笑道:「呵呵,我相信倪局長一定可以讓清廷上當的,這方面我們這邊還真沒有人可以比倪局長辦的更好了。既然清廷打算讓沈淮他們過來在我們跟太平軍中製造不和,我們為何不投桃報李?來而不往非禮也!讓他們自己狗咬狗好了。你手下不是有人在淮軍中有關係嗎?等沈淮他們回去後,你讓他們散佈謠言,就說朝廷對李鴻章大有疑心,正打算將李鴻章招到北京杯酒釋兵權呢!當然,我們在淮軍中的內線到時候也會有所行動的,我就不相信李鴻章真的打算給清廷殉葬!」
「……這個成嗎?李鴻章不是裝病躲起來不見人了?他的淮軍現在還待在天京一帶沒有動靜啊!」倪峰覺長又有一點霸王的架勢了,長這設想簡直是心狠手辣,如果成功了,不光清廷與李鴻章之間矛盾重重,就是清廷與外國鬼子之間也是無法再很好的配合了。只是這個成功的機會實在是不怎麼大。
楊滬生詭秘地笑笑。「你不會說李鴻章裝病是為了暗中搞陰謀詭計嗎?至於淮軍待在天京更好解釋了,他們已經跟我們有了默契嘛!正打算北上呢,怎麼可能將實力消耗在盟友之間的內訌上?而且這方面李鴻章連英法聯軍也給隱瞞了。只要他當上皇帝,我們馬上會幫助他將英法聯軍驅除出去。以後天下就是我們跟李鴻章的啦!」
「……老天!看來廉政局應該長親自兼任才是,這簡直是不給李鴻章活路可走了。」倪峰喃喃著,就差說楊滬生太陰險狡詐了,連這種不可能的事情都讓他說的彷彿是真的。
倪峰自己是搞這種見不得光的事情,可是跟楊滬生說的比起來,自己的那些事實在是太小兒科了!有如此豐富的陰著,天王倆個兒子就是留著也闖不出什麼大禍來,玩陰的他們可不是長的對手,如同孫悟空總是翻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倪峰突然倏然心驚,自己怎麼能將長想的如此齷齪不堪?這簡直是大不敬啊!被自己想法嚇了一跳的倪峰手腳冰冷,臉色突然變的雪白。
「怎麼,很冷嗎?倪局長是不是衣服太單薄了?」楊滬生見倪峰渾身微微抖,以為夜深天太涼,關切地問道。
「還好……還好……」倪峰含糊地不停重複著,倪峰已經被自己的想法嚇壞了。作為挖有異心的廉政局局長居然認為自己的長用心惡毒,這要是讓人家知道了,天曉得會生什麼事情!倪峰連忙阻止自己繼續想著這「可怕」的問題。「關於在清廷與李鴻章之間挑撥離間他們,我會盡量去做,爭取讓長滿意。如果沒什麼事情,屬下想先行告退了。」
楊滬生想了下搖頭道:「沒什麼事了,關於李鴻章這事你們只能成功不能失敗,敵人越亂越好,只有他們內部無法默契配合,我們才能用最小代價取得最大勝果!倪局長走好,回去好好考慮一下應該怎麼做。」
「是,是……屬下告退……」倪峰一邊打躬作揖,一邊倒著朝後退去。心慌意亂的倪峰在台階上一個沒注意,腳沒踩實,身子朝後一揚,幸好調整的快,急步倒退兩步才將身子穩定下來,蒼白的臉上現在紅霞密佈。
「小心走好。」看著倪峰狼狽的樣子,楊滬生微笑著搖搖頭,自己不過給他部署了一個比較麻煩的任務,也用不著走路都神魂顛倒吧?見倪峰倒退出月門,楊滬生在門外面站了一會兒,用力吸了兩口涼爽的空氣,走回屋裡。
屋裡桌上的茶水已經收走了,從側門望去,清萍正坐在裡面床邊給楊滬生收拾著行李。
楊滬生輕輕走到裡屋,將手放在清萍肩膀處柔聲道:「都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休息?」
清萍站了起來,將包裹從床上提開,把被子給鋪好。「大哥沒回來我怎麼好意思先睡?沒事兒,你先睡吧,我再看看還有什麼需要帶的。」
「無非是兩套軍裝,還要收拾什麼?……老天!我這是去打仗,又不是相親,你給我準備這麼好的衣服幹啥?」楊滬生見包裹很厚,好奇地打開來現裡面居然放了可以讓他穿半年的衣服!還主要都是些綢袍馬褂之類的。
清萍俏臉微紅,輕嗔道:「總不成都在前線吧?誰知你這一走要多少時間才能回來?衣服多帶幾件比較好。你這人衣服都不會洗,要是不多準備幾件難道穿髒衣服嗎?大哥面子都沒了。」
楊滬生不以為然地說道:「面子算什麼東西?又不能當飯吃。至於衣服髒了,反正警衛員在的,讓他幫我洗好了。呵呵,雖說人人平等,可還有個分工不同嘛!你不用瞎操心。天已經不早了,還是早點休息吧。你這人比較貪睡,真要日上三竿還起不來豈不是讓人家笑話?」
說著楊滬生朝床上一滾,順勢將清萍拖了下來。清萍一聲驚叫,爬起來當胸重重捶了楊滬生兩拳。嗔怪道:「幹什麼呀!」
楊滬生看著羞不可抑的清萍,笑著道:「怪了,拉自己的老婆一起睡覺又怎麼了?還犯了那家王法不成?我說你也不用收拾了,我現在累的很就想睡了,你在旁邊折騰我還睡的著嗎?」
「真是的,咋這麼多臭毛病?」看著死皮賴臉的楊滬生,清萍只有搖頭苦笑的份了。走到門口將燈關了後,房間裡陷入一片漆黑中,漸漸的外面的星光灑進室內讓人勉強可以分辨出物品的大致模樣。等回到床邊,卻覺楊滬生很沒有睡相一個人斜躺著將整個床都給佔了,倒趴著已經打起了呼嚕。清萍坐了下來,輕輕拂著楊滬生頭,看著自己男人彷彿嬰兒般睡的香甜。
晚上喝了酒後,人本來就很犯困,可各種各樣的事情卻接踵而來,把楊滬生糾纏到很晚,到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終於擺脫了所有事情,疲憊不堪的楊滬生說了兩句笑話後,再也支撐不住了。清萍一轉身的工夫,他就進入了夢鄉。
與清萍和好後,楊滬生過了幾個月神仙日子。可愛情來的快,消失的也快。才三個月時間,楊滬生就體會到什麼叫「摸著老婆手,好像左手摸右手」了。所謂愛情就是對對方懷有一種神秘感,但倆人生活在一起,日子久了,以前的神秘感慢慢消退,這時候那種強烈的好奇心也自然而然的無影無蹤了。楊滬生體會到古代的中國人為什麼男人總喜歡找三妻四妾——就一個老婆,神秘感總有消失的一天,老婆多了,隨時都可以保持新鮮感。所謂天長地久的愛情只能存在與童話世界,在真實的世界裡面是不可能存在的。
只是瞭解歸瞭解,受過教育的楊滬生卻並不欣賞這種保持愛情長久性的做法。他認為這是將男人的幸福建立在女人的痛苦上面,對女人來說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當愛情消退,剩下的就是一種責任感。一種既然我是你的丈夫,那麼我一定要讓你過上好日子的堅定意念。當然,除了責任感,清萍的清秀、體貼還是很讓楊滬生滿意的。
天快破曉的時候,城外公雞打鳴了,高昂的聲音迴盪在城鄉上空。贛州城內解放軍總部裡傳出尖利的哨子聲,哨聲過後,從各個宿舍窗口處透出燈光,裡面人緊張有序地迅起床,從房間內衝了出來。偌大的軍營內到處迴響著值勤官訓話聲,接著一隊隊的軍人在有力的號子下,繞著軍營跑了起來,大地在指戰員整齊有力的腳步下有節奏地出悶聲,新的一天開始了。
淡淡的薄霧籠罩著整個贛州城,潮濕的水氣凝結成微小的水滴散佈在古樹青草上,貼在人臉上,沁人的冰涼滲入到心肺中。
空中的薄霧漸漸變淡了,東邊群山山頂上,浮雲披上了血紅的光彩。沿江船上油燈一盞盞熄滅了,輪船汽笛聲在潮霧裡顯得有些沉悶。城外碼頭上人聲鼎沸,大大小小的官員,贛州城裡的百姓一大早就趕到這裡歡送楊滬生帶領總部部分人員離開贛州奔赴前線。
巨大的歡呼聲突然從歡迎的人群中爆出來,熱烈的掌聲將汽船的汽笛聲壓了下去,楊滬生帶著李雪龍、林金宸、邱海波等總部人員從城門處走了出來朝碼頭過來。
站在人群前面的洪仁玕與容閎滿面春風朝楊滬生迎了上去。「楊司令,祝司令到前線旗開得勝馬到成功,我們在這裡日夜期待著前方捷報頻傳。」
「放心,百戰百勝任何人也做不到,不過在人民幫助下擊敗侵略者還是可以辦到的。我在前面也期待著後方能夠生產出大量的武器彈藥,我們財力至少不要因為戰爭下降,只要能做到這點我可就是很滿足了,哈哈……」楊滬生拉著容閎的手放聲大笑起來。
「這個請司令放心,我們一定會想方設法保證前面需要的。」
碼頭上將要和楊滬生一起北上的總部人員與送別的好友互相告別,雖然大家都想露出笑容,顯得這次出很輕鬆,可大家的笑容還是太勉強,很多人臉上笑意讓人一看就是硬擠出來的。畢竟是上戰場而不是從戰場上凱旋,到了戰場後,不管你是小兵還是統帥,對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把握,無非是第一線傷亡概率比待在後方的要大上一些而已。
楊滬生帶著手下從人群中朝江邊走去,沿途群眾見楊滬生過來,自覺的讓出一條道路,可他們還是簇擁在兩邊,幾乎貼上了楊滬生他們。雖然有警衛員在身側保護楊滬生他們走的還是很慢。
終於,一行人上了停*在江邊的汽船,楊滬生帶著幾員將領走上甲板朝送別的揮舞著手臂。隨著汽笛長鳴,汽船緩緩駛離碼頭。楊滬生朝城牆上望去,初升的紅日下,他彷彿看見清萍穿著一襲雪白的長裙正默默站在上面目送著自己離開贛州奔赴戰場。
(三)
熱烈的歡呼聲還在天空中迴盪著,岸上的人們一邊追隨著順流北去的汽船拚命跑著,一邊朝汽船上的軍人高聲喊叫著,奮力地跳著揮舞著手臂。
太陽從蒼莽的群山中跳了出來,火紅的如同一團火球,將江水染的血紅血紅。紅色的江面上偶爾有一尾魚兒從水裡躍出,水面上白光一閃,激起幾滴水珠,一圈圈的波紋蕩漾開來。兩邊群山中的白霧在陽光下退縮了,青翠的蒼松從白茫茫的霧氣中顯露出來,成群的小鳥在樹林上方出唧唧喳喳的鳴叫聲盤旋著,偶爾從山林中飛到江中,在汽船船尾跟隨一段路,接著忽悠一下不知投到什麼地方去了。
船越開越快,身後的贛州城牆越來越模糊,融入到周圍的群山中。白色的浪花從船頭激盪開,船尾的水面形成一道扇面,朝岸邊激盪過去,江中越過的帆船上水手見到汽船上運載著大批站立在甲板上,如同一座座雕塑的軍人,紛紛朝汽船高聲喊叫著,黑黝黝的臉上充滿了喜悅的笑容。
「老天!這聲勢還真的不小呢!看來敵人不用怎麼刺探情報就知道我們指揮部北移了。」
冰冷的江風迎面吹來,楊滬生軍帽後的頭隨著江風隨意地拂動著。
站在楊滬生身邊的林金宸一邊微笑著朝帆船上的水手揮手,一邊笑道:「這倒是,不過本來我們就沒打算將指揮部北移的計劃對敵人封鎖嘛!讓他們知道,只會更加堅定趁贛州空虛,讓主力部隊脫離海軍朝贛州直插了。如果真要秘密轉移,我們大可在夜裡走人。長您說呢?」
「呵……沒錯,他們要是想知道就讓他們知道好了。」楊滬生想伸個懶腰,可突然想到身後都是自己的戰士,這懶腰伸出來,自己在戰士心目中的形象可是要大受影響,懶腰只伸了一半,他連忙停止繼續下去,將伸出的手扶在甲板的扶手上,掩飾自己剛才的舉動。「對了,參謀長呢?怎麼上船後就沒見到他了。」
林金宸解釋道:「哦,參謀長昨天晚上一晚沒休息,說是要盡快掌握當前局勢,他現在應該還在船艙中看地圖。」
楊滬生這才想起清晨大家見面的時候,自己現李雪龍眼袋有些陷落下去,沉吟半刻道:「嗯……讓他到我休息的地方來一趟吧,我有些事情需要找他談談,記著不要讓別人注意到。」
林金宸見楊滬生轉身朝船艙中走去,在他身後敬過禮後有力地回答道:「是!我馬上去叫他。」
楊滬生的船艙裡面,空間並不是很大,裡面的設施也相當簡單。一張行軍床擺在舷壁邊,在床邊擺放了一張不大的桌子,兩把椅子擺下後,船艙中就沒什麼空間了。
剛回到自己船艙沒多少時間,外面有人走了過來。接著艙門外響起李雪龍有力的報告聲。
「門沒關,進來吧。……請把艙門關上。」
李雪龍輕輕將艙門關上,走到楊滬生面前,行過軍禮後問道:「長找我有什麼事情?」
「坐,請坐吧。大家都是自己人,用不著拘束。參謀長你是知道的,對那些繁文縟禮我是從來都沒有什麼好感的,所以你也用不著左一個敬禮右一個請示。」楊滬生笑著將李雪龍按在座位上,問道:「你這次到英吉利去,不知對英吉利有什麼看法?說說看,也許對我們以後的行動很有幫助。」
「英吉利啊……」李雪龍想了下,將自己的所見所聞組織起來小心地回答道:「給我的感覺那邊人口絕對沒有我們這裡這麼多,可它卻遍地都是工廠,煤礦、鐵廠、機器製造廠、造船廠、棉紗廠……光工人就數百萬,這可是比我們這裡多太多了。港口桅桿林立,境內到處都是鐵路,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極為方便。就我的感覺,英吉利國內並不希望自己的國家捲入到任何一場戰爭中去,它認為戰爭會妨礙貿易,和損失它的工業生產。一八六零年與法國簽訂的科布登條約就是證明,通過締結通商條約,英吉利可以與法國進行自由貿易。而自由貿易能消除戰爭的一些主要根源,並且因為共同的利益將各國團結起來。他們認為英國的擴張和繁榮,是世界向前展的途徑。」
「哦?英吉利會愛好和平?這倒是頭一回聽說!如果真的像你所說,那鴉片戰爭如何解釋?總不成我們現在面前的都是假鬼子吧?他們怎麼不跟我們講和平了?英國的擴張和繁榮是建立在其他民族經濟崩潰,人民窮困潦倒下的,還向前展,富了他一家窮了其他人!不可信……不可信啊!」
楊滬生對李雪龍說的感到很不可理解,英國要真像李雪龍所說的那樣,它還不成了菩薩了?那圓明園是被誰燒掉的?毒品鴉片難道是中國哭著喊著乞求英國人運進來的?
「長高見,不過英吉利國內在表決跟我們戰爭中,是真的有人堅決反對,就我所知的就有兩位……」李雪龍在贊同了楊滬生給「英國鬼子」下的結論後,語氣一轉,將自己知道的當時情況說了出來。
在一八六三年英國議會表決的時候,英國納斯勳爵與西摩·菲茨傑拉德、黎戴爾、百利,一起在英國下議院中表了一篇演說,認為英國已經偏離了自己中立態度,在清朝政府對外海關部門的請求下,宣佈對太平軍的戰爭是為了保障骯髒的鴉片交易。而英國與法國的這種變化和干涉將會給俄國以很好的借口違反當初的共同協議,介入到中國內部管理事務。同時這種介入還將影響大英帝國在中國人心目的形象並且錯誤的引導英國商業的走向。
但英國相帕默斯頓勳爵和萊亞德卻認為英法兩**事介入中國事務是完全正當的。他們認為重要的是:是否英法的介入產生了良好的結果?是否會對中國有益?他們強調他們正在教會清朝政府管理國家的藝術,如何控制資金並增加收入。而清朝政府很樂於接受他們的傳授。他們所做的正如他們在議會中承諾的一樣:把中國當作一個有禮貌的國家來對待。他們近期的目的有兩個:一是恢復中國正常的貿易秩序,二是保證簽訂的條約能夠被遵守(這裡帕默斯頓勳爵沒好意思說條約主要遵守的是什麼,合法進行鴉片交易說出來是會讓人家笑話的)。而太平軍根本不能形成一個統一有效的政府,更無法保證經濟秩序能夠恢復。而中國的皇帝向他們請求:「幫助我們評定叛亂,幫助我們管理經濟吧,然後我們將能夠滿足你們的需求。」
可就是這樣並不能讓議會通過對華軍事援助,帕默斯頓勳爵和萊亞德在幕後解釋中將英國真正的想法說了出來——讓擁有優質煤礦的台灣成為英屬自由港,偌大的台灣將讓英國在遠東有良好的港口,優質的煤礦,這些都是英國作為海洋強國在遠東所希望的,而在中國的英軍將軍(士迪佛立)也保證了清朝政府會滿足大英帝國的要求。何況揚子江流域是英國與清朝簽訂條約所規定的勢力範圍,在太平軍控制下,英國將無法從揚子江取得任何好處(無法販賣鴉片)。
經過帕默斯頓與萊亞德努力,宣戰決議在英國兩院算是勉強通過了。可就是這樣,英國的反戰情緒還是很嚴重的,大多數人認為英國的利益在歐洲,中國距離英國如此遙遠,將大量的士兵與軍艦投入到那裡去又有什麼好處?人們給堅定要求干涉中國事物的士迪佛立取了眾多外號。「遠東劊子手」、「謊言者」、「愛慕虛榮的妄想症患者」……很多不友好的外號要是讓士迪佛立聽到了,相信他一定會瘋的。
一方面通過了干涉中國決議,另一方面國內強大的反戰勢力,讓英國就是決定了干涉中國事物,他的行動也顯得畏手畏尾,國內大批的軍艦是調到東方去了,可後續的援軍卻因為國內壓力遲遲無法出。
從李雪龍所說的話中,楊滬生還聽出弦外之音——根據地雖然與除了鴉片販子以外的各國商人保持有良好的關係,但與各國政府及傳媒之間卻缺少必要的溝通。讓鴉片進入根據地是不可能的,可要是能夠進行很好的溝通,說不定可以讓他們國內反戰情緒更加高漲,也許英法兩國真的保持中立也說不定。當然,這些話對楊滬生來說已經成了馬後炮。楊滬生以前接受的教育是作為邪惡的帝國主義國家,清朝時期的英法兩國對中國是貪婪的,他們只想將鴉片販賣給中國,從中國奪走最後一兩銀子,讓中國人都變成東亞病夫(楊滬生從毛選裡面得出的觀點是帝國主義與被壓迫的殖民地之間矛盾是不可調諧的,只有通過武裝鬥爭才能將他們趕出去。畢竟帝國主義雖然是真老虎,可他們也是紙老虎,死不起人就是他們最大的弱點。)。讓楊滬生相信英國會中國和平展經濟,與讓他相信日本人就是中國人一樣荒謬可笑。
「……就我觀察,英國對我們的戰爭最多出動海6軍五萬人——也許連五萬人也無法達到——再多他們國內是不會同意的。而時間上如果拖的過久,戰爭打上兩三年,英國國內必然反戰人士佔了上風,到時候想打他們也無法繼續打下去了。這次到歐洲,法國我沒有到過,不知道那邊是什麼情況,也許跟英吉利差不多。」李雪龍最後總結道。
「真的是這樣嗎?不過兵貴勝,不貴久,對我們來說也是如此。」聽了李雪龍所說的,楊滬生還是再追問了一句。見李雪龍肯定的點點頭,楊滬生陷入沉思中。
楊滬生認為李雪龍應該不會欺騙自己,畢竟他是根據地高級將領,他的一生算是與根據地緊密的聯繫到一起了。也許因為視角與自己的主觀思想關係,李雪龍接觸的英國反戰人士更多些,或者那些反戰人士所說的話李雪龍更加願意聽,記憶也深刻些。但至少說明英國人並不向將來的日本一樣,國內的百姓都是狂熱的軍國主義份子,帝國主義與軍國主義比起來,雖然只差了一個字,看起來還是帝國主義更加偽善些,但這個是可以利用的。
楊滬生被李雪龍說的心動了,能少死一些中國人自然是再好沒有的事情。「我看我們有必要派人到歐洲與英國政府進行非正式溝通了。……等到了前面休息地方,給贛州電報,讓容閎派出得力人手出訪英國。真要可以讓英國退出這場戰爭,對我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長高見!這事到時我會辦好的。」李雪龍長長舒了口氣,看來英國達的工業給了李雪龍極大的刺激,對他來說與英國之間的戰爭要取得勝利代價實在是太高了。
「對了,我聽說我們出國的學員資金上出現問題,你給了他們一定計劃外資金資助,不知道有沒有這事?詳細情況到底是怎樣的?」楊滬生突然問道。
「哦,這事我正打算匯報。」李雪龍見楊滬生突然問他這個問題,連忙將公文包打開,抽出一份文件遞給楊滬生。「事情是這樣的,我們一個學員在英吉利見到了一份關於介紹克里米亞戰爭中,英法軍艦在闖入波羅的海企圖襲擊俄羅斯艦隊時,遇到俄軍敷設的水雷,造成四艘軍艦沉沒。我們這位學員突奇想,若是可以讓水雷像炮彈一樣,從炮管射出去後,直奔敵人軍艦去,豈不是可以讓守株待兔的水雷有的放矢了?只是這個想法太過異想天開,他害怕人家笑話他,並沒敢告訴別人,只是自己私下裡購買一些材料進行實驗。長您是知道的,我們這些戰士並沒有什麼財產,這位戰士死磨硬纏問馬敦借錢搞實驗。」
李雪龍介紹的時候,楊滬生已經將大致經過看完了,看完後楊滬生渾身上下無比輕鬆,一直提著的心放了下來,長長地舒了口氣。「呵呵,馬敦這個守財奴,居然敢放高利貸!這個羅雨辰誰不好借偏偏問馬敦借?」
欠下巨額外債搞實驗的是叫羅雨辰的一名戰士。馬敦在李雪龍到達英國後將這件事情告訴了李雪龍,李雪龍在單獨聽了羅雨辰的介紹後,認為羅雨辰的這個鑽研精神還是值得鼓勵的。既然羅雨辰欠下馬敦巨額債務,*他一名戰士要還真是還到猴年馬月也還不清馬敦借給他的高利貸,總不能逼著他跳河吧?李雪龍這才自作主張提羅雨辰將欠款還給了馬敦並且還資助他一筆資金讓他繼續研究。只是這事情可一不可二,羅雨辰在出國前就有一定的知識水平,在船上學習中又很快地掌握了基礎英語,並且還從外輪水手那邊學得了一點知識,別人可沒他那樣得底子,要是誰都這樣幹,成功的機會渺茫,失敗倒是可以肯定的。
不反對,不。只此一次,下不為例。這是李雪龍對羅雨辰所說的話。為了不讓這事在留學學員中造成跟風,李雪龍只能在暗中給羅雨辰。可誰知道他已經如此小心謹慎,還是讓鼻子比狗還靈的倪峰查到蛛絲馬跡,在楊滬生面前告了他一狀。
「這個想法不是異想天開,而是完全可行的。沒想到我們出國的人員中居然有人能從水雷中想到製造魚雷!還真是有人才啊!見鬼,我怎麼就沒重視這個問題呢?」
「魚雷?」李雪龍想不明白可以射的水雷跟魚之間又有什麼關係。他資助羅雨辰,更多的還是同情他的遭遇。倒並不是真的認為這種可以射的水雷是否能研究成功,就是研究成功能有多大作用李雪龍也是深表懷疑的。
楊滬生點點頭,走到舷窗邊,透過舷窗看著外面碧綠的江水。
作為一名海軍家庭子弟,魚雷的作用楊滬生是深深瞭解的。可他認為現在並沒有製造蒸汽魚雷、電力魚雷的基礎,魚雷的推進裝置對現在技術來說是一道很難跨越的門檻。強制研究的話,搞不好會把有限的資金與財力都添到這個無底洞去也搞不出什麼明堂來。而水雷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了。原始的水雷在明朝時候就有了,而自己這裡現在又有了雙基炸藥,愛迪生明的電燈讓水雷有了電火引信,用不著搞什麼燃香,不管有沒有碰到敵人軍艦,香燃到盡頭,水雷自我爆炸。
思路上先入為主的楊滬生,自我否定了魚雷提前問世的可能性。更主要的是他的研究院在最近並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新鮮」東西問世,讓楊滬生對科技到底能提早多少時間,心裡產生懷疑。可今天聽了李雪龍介紹,已經習慣按部就班的楊滬生心裡再次活動起來。真要魚雷可以早日問世,近海的那些英法軍艦可就有難了!
「那些學員還是學習更加重要,提前搞什麼研究,荒蕪了學業實在太可惜了。我看這樣吧,魚雷的事情交給我們這邊的研究院來搞,羅雨辰他們還是先把學業學完再說,他羅雨辰要是對明感興趣,等回國後我們讓他到研究院去好了。現在這種半瓶子水就想搞魚雷……難度太高,事倍功半啊!」楊滬生搖了搖頭將自己想法說了出來。
聽到研究院,李雪龍想到自己在進門前心中老大一個疑團。見楊滬生心情不錯,李雪龍問道:「長,我離開這裡的時候飛艇已經有三十艘了。可剛才從資料中我看到的是到現在我們還是三十艘,怎麼一年的時間就沒有製造出一艘飛艇?」
「你說飛艇啊,主要是飛艇製造需要的人力物力實在太高。我們現在部隊擴充很快,對部隊來說,製造一艘飛艇的人力財力,我們可以生產裝備一個步兵團的步槍了!為了適應現代戰爭,那種原始的大刀、前膛槍必須淘汰,部隊要改裝先進的後裝線膛槍,需要大量的後裝線膛炮。根據情報,英法兩國參考了我們以前的戰爭,在他們軍隊中也全面換裝了。真要再拿著打一休息老半天的前裝滑膛槍與敵人作戰豈不是笑話?冶煉鋼鐵需要優質焦碳,部隊的行軍帳篷又需要優質帆布,而飛艇實在太嬌氣,颳風起不來,閃電趴窩,天氣不利是根本無法作戰的。」
說起飛艇楊滬生就感到一絲遺憾,飛艇畢竟不是飛機,雖然在現在看來飛艇的威力尤其是對敵人心理壓力很大,可它受到的限制也太多了,而且製造飛艇所需要花費的力氣也未免太多,對現在的根據地來說,還是裝備炮兵專用的觀測氣球比較合算些。
「好了,不談飛艇了。我聽林副參謀長說你正在研究當前局勢,說說看,你有什麼想法?」
「從瞭解的情況看來,我軍雖然在戰場上分別取得了湖口守衛戰勝利、大陂山戰役勝利,消滅了數萬敵人,左宗棠的南方集群將香港敵人壓制的動彈不得,可這些戰役上的勝利並無助於我們改變戰略上被動局面。長請等一下,我去把地圖拿來。」說著李雪龍站起來打算回自己的船艙將地圖拿過來。
「不用了,我這裡有。」楊滬生阻止了李雪龍,從床低下翻出陳舊的籐條編織的箱子,將箱子打開後,裡面堆積的都是地圖。略微翻尋一下,將一份地圖拿了出來,平鋪在桌子上。
「長這裡居然有這麼多地圖?不會比作戰部還多吧?」見楊滬生箱子裡都是地圖,李雪龍驚訝地問道。
楊滬生笑罵道:「開玩笑,這怎麼算多?就我知道除了作戰部,還有一位鬼才地圖也不少。」
「鬼才?誰是鬼才?我怎麼不知道我們軍隊裡面還有一名鬼才?」
「得了,別跟我饒舌了,還是將你的看法說說看。」
「那就獻醜了。」李雪龍收回思緒,走到地圖前,仔細看了看手指著湖北道:「對我們威脅較大的,現在只有兩路敵人。其他的因為各路義軍,太平軍殘餘部隊牽制,短期內對我們是構不成威脅的。一路是我們現在就要投入全部精力所要對付的英法聯軍,不過我們擁有湖口之險,而他們的海軍雖然實力強勁,可在長江中機動畢竟受到限制,無法隨心所欲的大範圍機動。從前期作戰看來英法6軍在人數相同下不是我軍對手。只是英法收編了很多漢奸軍隊,再加上李鴻章所部清軍現在還在天京,並沒有投入到戰鬥中,這些部隊要是西進,*五師要抵擋他們估計很難(「用不著這些偽軍投入戰鬥,只要英法聯軍全力攻打湖口,我看五師就吃不住勁了。」楊滬生插嘴道。李雪龍點點頭繼續說下去)。這路敵人必須要我們傾入大量心血,集中主力部隊對付。而第二路就是這裡了,南下尋找我軍作戰的由僧格林沁指揮的北方清軍。」
(四)
「說出你的理由。」
「很簡單,雖然我軍在大陂山殲滅了兩萬僧軍,可這對擁兵二十餘萬的僧格林沁來說只能算是讓他心疼的損失,真要說什麼傷筋動骨還談不上。只要僧格林沁緩過勁來,他的部隊必然南下,對我們漢口、夏口、武昌構成極大威脅。如果武昌失守,那麼僧格林沁將有兩條選擇,一條是東進,配合英法聯軍進攻湖口。一條是南下,趁我軍主力在湖口與英法聯軍糾纏之際進入湖南,佔領這座糧倉,讓我們因為無糧最後不戰自敗。而我軍如果將主力部隊調到湖北,湖口方向英法聯軍將得勢,真要湖口失守,可就沒有什麼力量能夠阻止他們沿著贛江南下,長您的贛州會戰計劃將因為多出眾多的敵人軍艦而被動了。就是不南下,他們繼續西進,恐怕我們也很難在長江兩岸,前面對付僧軍後面抵擋英法了。」說完後李雪龍站直了身子,看著楊滬生。「這個只是我一些不成熟的看法,相信長一定另有高見。」
「那麼你有什麼想法嗎?」楊滬生追問道。
李雪龍將他看了各種報告後的想法說了出來。「從局勢看來,這次英法聯軍與僧軍的行動在戰略上是經過協調的,我軍將主力放在一邊肯定造成另一邊被動。可是把兵力平均分配也是不行的,這樣我們無法集中部隊給予任何一支敵人以殲滅性打擊。從敵人方面看來,湖口這邊兵少但武器精良。湖北僧軍武器雖然落後,兵力卻眾多。兩方均不是我軍短時間可以吃掉的。當然,從威脅性看來還是英法聯軍對我們威脅更加大一些。他們6海軍齊全,協力配合下,我軍想殲滅他們恐怕不大現實。也許可以讓兩個師兵力在湖口阻截,動用其他部隊先打擊教弱的僧格林沁?」
「僧軍那邊不能動,真要先消滅了僧軍,以後再想殲滅英法聯軍可就困難大多了。而且你只是從純軍事上面考慮問題,並沒有將部隊經過長期敵方地域行軍後,必然造成的緊張疲憊考慮進去,還有對天氣你也沒考慮到。」楊滬生微微搖了搖頭,見李雪龍對自己的說法一時沒轉過彎來,楊滬生把自己的計劃合盤透露給了李雪龍。
按照楊滬生思考的,想要釣大魚,那麼必然需要誘餌,需要給敵人製造出美妙的前景,讓他們為了利益輕舉妄動。既然僧格林沁與英法聯軍之間戰略上有協同,解放軍江西的主力部隊應付一路有餘,同時打兩路不足,那麼不如放僧軍南下。
僧軍主力均為北方人,到了南方必然水土不服。江南進入三月後雨水增多,整天陰雨霏霏,地濕路滑,潮濕的天氣,眾多的蚊蟲對北方人來說簡直是一場災難。僧格林沁的二十多萬軍隊真要過了長江,不用怎麼打,氣候就可以讓他損失大半,戰鬥力急劇下降了。而且江南的水地帶對騎兵的揮又有極大限制,想跑你都跑不起來。所以別看僧格林沁在江北氣勢囂張,真把他放過江,他就成了刀俎上的魚肉了。
水土不服對遠道而來的英法聯軍同樣是個難題,不過他們可以用火力來彌補自己兵力上的損失。對英法聯軍來說,強大的工業實力、先進的武器、擁有絕對優勢的海軍,這些都是他們可以囂張的理由,湖口一戰,解放軍水雷、岸防要塞炮、綿密的塹壕給了英法聯軍不小的打擊,讓他們知道強行通過或者讓部隊進攻看不見人的湖口要塞都行不通。湖口這個巨大的要塞必然成為英法聯軍心目中巨痛。
悠久的傳統既是好事,同時又是沉重的包袱。軍隊排著整齊的隊列,站著比標槍還直,吹吹打打跑到敵人預設好的陣地前面看風景來了。英法軍隊隊列在步槍精度不夠,射緩慢的情況下,可以不停地用排子槍給予對擊——這至少在克里米亞戰爭年間還是實用的。可現在情況變了,現在的戰爭已經進入到後裝武器時代,後裝武器時代有什麼特點?步槍一是射快,一支步槍一分鐘內可以打出三到四支前膛槍在同樣時間所射的子彈。一是精度高,後裝的線膛步槍打出去的子彈不光距離遠,在兩三百米內精度是相當高的。一是裝填簡單,用不著再站的筆直裝填子彈。有這麼多與前裝槍不一樣的地方,再搞什麼隊列表演,簡直就是自己找死。
虧雖然吃了,可慣性卻讓英法軍隊短時期內無法將根深蒂固的線形隊列改成散兵線,也幸好解放軍機槍不是很多,至少沒有讓每個連都裝備上三挺,真要是有了大量的機槍,對他們來說湖口就變成巨大的絞肉機了。
「戰爭嘛,不能太看中一時的得失,腦子裡面要有全局觀念。在湖口碰壁後,英法聯軍會怎麼做?他們是繼續以大無畏的精神,用士兵的血肉填平江堤與高地之間的差距,還是縮到後面另尋道路?如果繼續進攻湖口,他是採用強攻湖口正面,還是從其他地方登6攻打湖口後面?如果另外尋找道路,有三條路可走,一是走徽州,從浮粱進入江西,一是走浙閩,還有一條走香港,他又會怎麼走?在僧格林沁渡過長江後,英法那邊會怎麼想?是讓僧格林沁給他們當替死鬼在前面擋災,還是為了貪圖我們贛州,不顧6軍差距,脫離海軍從其他地方進攻,打算搶先進入贛州?而僧格林沁在前期作戰中與英法聯軍協同不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還真不怕死。只是當他看到勝利果實就擺在眼前的時候,他還能與英法聯軍配合如此協同嗎?攻打九江,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錐形的地域讓他部隊越進攻,部隊展開越不容易,而我軍卻可以更好的改善防禦局面。不東進,他可以南下,或者西征。下棋走一步看三步,打仗從軍事上講你走一步要看五步,如果將政治外交考慮進去,恐怕看五步也不夠了,而是要將每場戰鬥擺到全局裡面通盤考慮。我們勝了下一步如何做,如果失敗了,又應該如何行動?參謀長還是回去多思考一下,然後告訴我。你畢竟是參謀長嘛!應該有自己的想法,不能什麼都問我。」楊滬生笑著站了起來。
李雪龍跟著楊滬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是,我回去再好好想想。打勝仗是肯定的,我們怎麼可能打敗仗?還沒交手就先想到要失敗,下面會不會認為我們畏敵如虎?」
「世上哪有什麼不敗軍隊?只要想到萬一失敗如何做,到時候就不會因為出現意料外的情況以至手忙腳亂,可以盡量減少部隊損失,有備無患嘛!兵無常勢,水無常形,世事常常出人意料,還是多準備兩套方案比較好。」
將李雪龍送出房門,楊滬生來到甲板上。不知不覺中已經臨近中午,身後天空中懸掛著的太陽照在人身上,讓人在寒冷的冬天感到一絲暖意。
兩岸參天樹木迅朝後面遠去。岸上的農夫見到江面上龐大的船隊,好奇地走到岸邊,眺目望著。在楊滬生前面,黃翼升派來的擔任武裝掩護的火輪開道,青銅製造的火炮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目白光。朝後面望去,三艘汽船在楊滬生他們乘坐的汽船後面緊隨著。冬天北風凜冽,迎面刮來彷彿冰冷的利刃割面。為了加快度,船上的風帆沒有升起來,濃黑的煙霧從高大的煙囪裡噴吐出來,在船後面拉了一條老長的黑帶,漸漸升到半空,越拉越寬,顏色變的有些灰色。
「長,吃飯了。」警衛員走到楊滬生身後小聲道。
「嗯,我知道了,馬上就去。」楊滬生緊了緊身上的軍衣,袖著手朝船艙走去。
船隊以不到七節的度朝北方駛去,天黑的時候,船隊到了預定的休息地點吉安府泰和縣。
當船在泰和碼頭*岸略微休息,補充燃料時,天早就黑透了。碼頭上的泰和縣縣長在上船與楊滬生他們見過面後,楊滬生走到外面,把縣長扔給了李雪龍他們照顧。從船上望去,碼頭上那些搬運工人在火把的指引下,正忙碌地將煤炭搬到船上。不遠處的泰和縣城一片漆黑,只有偶爾傳來的兩聲狗吠才讓人知道那邊還有人煙。泰和縣畢竟不是贛州城,它沒有什麼工商業,也就談不上有電燈了。
百無聊賴的楊滬生正打算進入自己的房間,一瞥現碼頭上有軍人匆匆朝停*在江邊的汽船奔來,在下面擔任警衛任務的幾名戰士將他攔了下來。只見那人與警衛低聲說了兩句後,將什麼東西遞給了警衛戰士,光線太暗,楊滬生也看不清楚到底是什麼。一名戰士轉身朝船上跑了過來。
沒過多久,林金宸從後面走了過來。
「報告,九江通報。」
「念。」
「今日清晨,法國一千五百噸鐵甲艦佩霍號在強行闖進我湖口北面水域時,觸雷沉沒,七十六名船上水手被我軍俘虜。據交代,他們打算繞過張家洲從西面進攻九江,威脅我湖口要塞。另據情報,四千英軍在五十餘艘軍艦掩護下於馬場登6,機動第八旅抗登6失利,正朝後方轉移。現敵人已初步在馬場站穩腳跟,是否動用主力部隊驅除之,望總部給予指示。九江防禦司令部馬鼎南,一八年二月二十一日十八時。電報剛剛翻譯出,司令員是不是有什麼指示給他們?」林金宸在讀完後將電報遞給了楊滬生。
「告訴馬鼎南注意敵人有可能繞過正面從他們後面殺過來就是了,用不著非要把敵人趕下江。佩霍號……他們會不會挖條運河從北面繞過我軍防禦地帶把船轉移到九江去?」楊滬生手扶著欄杆,自言自語地說著。
林金宸不以為然道:「這個不會吧?運河豈是那麼容易挖的?等他挖好黃花菜都涼了。」
楊滬生對林金宸的態度有些不滿,微皺著眉責怪道:「這是打仗,又不是小孩過家家,真要動用大批難民挖一條不長的運河你說說看又能花費多少時間?別把敵人想的那麼愚蠢不堪,非要一頭碰死在你面前不可。我看這種可能性不能不防,通知林忠,讓他的飛艇在天氣適合情況下經常到江北偵察偵察,真要挖運河,我們也好想辦法對付他們。」
「是,我會將長指示盡快給他們。」
楊滬生望著前面漆黑的江面繼續交代道:「還有我們這裡補充煤炭度加快一點,還是連夜北上吧。只有距離前線更近一些我才覺得心裡舒坦。」
林金宸有些猶豫地說道:「這個……長安危重要啊!晚上行船不是很安全,還是請長再考慮一下。」
「有什麼不安全的?我的性命還沒寶貴到連船也不能坐的地步,讓他們開慢一些就是了。」說著楊滬生轉身朝船艙走去。
因為楊滬生一句話,船隊行動度大大加快了,八百多里的水路,原本需要三天多時間,現在不過兩天多一點就接近了南昌。二月二十三日天剛亮,船隊已經過了南昌府豐城縣。
「長,我們已經進入南昌境內了,船長說距離我們目的地只有八十里水路了。我們可以在中午趕到前指吃飯。」李雪龍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楊滬生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讓楊滬生尷尬的是,雖然他的父母都是海軍軍官,可作為海軍子弟的楊滬生,他居然暈船了。離開贛州後,楊滬生開始還沒感覺到什麼,可是到了晚上就不行了,晃動的船身讓楊滬生躺在床上如同進了搖籃,搖的他四肢無力,頭昏眼花。當然,他還沒有暈到臉色蒼白大吐特吐的份上,只是這樣已經讓楊滬生感到很丟臉了。
見李雪龍走了進來,楊滬生很不情願地從床上爬了起來。坐在床邊道:「哦,參謀長啊,請坐吧。看來你也兩晚沒有好好休息了,怎麼樣,看你胸有成竹的樣子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呵呵,長這個也看出來了?不錯,我是想到一些。」
「坐下說吧。」
李雪龍在楊滬生前面拉過把椅子,側身坐了下來,兩手放在膝蓋處正容道:「我思考的結果就是,眼前的被動局面是長您所特意製造出來的。」
楊滬生搖頭苦笑道:「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我看參謀長回來後,與邱明呆在一起時間太長了。別的沒學會,他這個臭脾氣倒是學的惟妙惟肖。不管怎麼樣你先說說看吧。」
李雪龍很有自信地說道:「很簡單,如果我軍將主力留在九江附近,現在部隊就不必來回奔波了。如僧格林沁大軍渡江,我軍大可趁他半渡之際側擊,兵老師疲下,僧格林沁是不會有多大作為的。眼下僧格林沁尾隨我軍南下,而我主力部隊卻兩頭奔波,疲憊至極,想要對付任何一路敵人都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至於原因,我看長還是想釣魚,將英法聯軍引入腹地殲滅他們。」
「雖然你的理由很牽強,不過不管對不對請繼續。」楊滬生面無表情地說道。
按照李雪龍設想的,楊滬生是打算一次性將僧格林沁與英法聯軍全部殲滅在江南。僧格林沁主力都是北方人,而且北方地形適合蒙古與滿族八旗騎兵大規模機動,對以6軍為主的解放軍來說,有一定作戰難度。敵人打不過,逃總是可以的,而解放軍要是打了敗仗,在機動能力遠步兵的騎兵面前,解放軍就是想跑也跑不了多遠。這也是太平天國北伐軍失敗的一個原因。如能把僧格林沁統率的清軍殲滅在江南,等解放軍主力北上之日,清廷將喪失北方主要抵抗力量。
當江西主力部隊北上尋找僧格林沁部隊作戰,天京周圍的英法聯軍自然會趁虛而入,這樣就調動了他們,不會再因為英法軍隊守在天京讓解放軍無力尋找戰機,縮頭的烏龜總是無處下嘴的。
「根據湖口要塞作戰匯報,五師在要塞炮兵掩護下單獨防守湖口要塞,抵擋五萬敵人進攻,我看是完全可以辦到的,我主力大可先對付僧格林沁後再轉移到九江來。只是這樣一來,想全殲僧格林沁估計很困難,同時在僧軍敗退後,有驚嚇了湖口的英法軍隊可能性。主力先北上,再南下,等僧軍過江,看英法聯軍動向而定。如英法不動,我軍將繼續放僧軍南下,如英法聯軍尋隙南下,在合適的地方我軍將夾一吃一,按照先挑軟柿子吃,我看長會動用大部隊先圍殲志得意滿的僧格林沁,而以部分兵力拖住英法聯軍,等僧軍被殲,就是主力回師圍殲英法時候了。」
聽完了李雪龍的話,楊滬生站了起來在狹窄的船艙內輕輕踱著步。
「有些事情並不是我們可以估計到的。僧格林沁與英法聯軍之間的互動,我們情報部門事先就沒有偵察到。如能禦敵於國門之外,自然是上上大吉。主力北上,是打算趁英法不動先消滅僧軍,如僧軍被滅,英法畏懼,不敢動彈,我軍可以讓主力進攻大同、宣化、承德、遵化、永平,將北京城內那些大小清廷官員封閉起來,給他們來個甕中捉鱉。如清廷皇帝被捉,那麼江山就不再姓愛新覺羅了。以全國之力陷英法於人民汪洋中,最後的結果不用想也可以猜到。只是我軍北上,英法西進破壞了我們自己的異想天開,飯還得一口一口吃。既然如此,乾脆就給他們甜頭再多一點,讓他們膽子再大一點。利而誘之,亂而取之,怒而撓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
「所以僧格林沁要是進攻武昌,我們在進行了『必要』防禦後丟盔卸甲一路敗退下去。只是這樣對根據地民心打擊太大,同時為了讓敵人按照我們計劃行事,這計劃還不能告訴戰士們,對軍心影響也是很利害啊。真要出現兵敗如山倒,恐怕局面就很難收拾了。」李雪龍幫楊滬生說道。
「這種可能性有,但不大。只要對部隊深入地開展思想工作,我看不至於讓部隊有什麼太大的心理波動。計劃成功了自然一切都好,如果會戰沒有取得勝利,或者我們與英法打成平手,下面又應該如何做?」
「平手有可能,戰敗不大會出現。不過萬一出現這種情況,我軍現在已經控制了雲貴桂,主力部隊可以朝那邊轉移,另外我認為我軍可以進入四川與石達開配合一舉將駱秉章趕出去,只要擁有了四川,就有了可*的戰略腹地。而平手的話,讓部隊拖住敵人,同時抓緊破壞敵人後方運輸線,只要讓他運輸線癱瘓,沒有糧草沒有彈藥,英法聯軍將不戰自敗!」李雪龍肯定地說道。
「不管是勝利還是平手或者失敗,對敵人在我們境內的後勤補給線是一定要重點打擊的,需要組織大量的游擊隊不停地騷擾,使得他們一日不得安寧。至於四川,我已經以幼天王名義讓石達開進攻重慶了,不過聽不聽可很難說。石達開脫離太平天國太久,我看他有自己想當皇帝的念頭,幸好他還為考慮一些老百姓的利益,不然真成了軍閥了!如果這樣清廷不消滅他,我還要消滅他呢!你說的朝四川展,我看可以動用南方集群一個旅在雲貴起義部隊配合下進入四川,先建立一塊我們自己的根據地再說。我現在擔心的是部隊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打過現代化真正的硬仗惡仗,部隊的驕傲情緒就很嚴重了。看不起當面之敵,認為紅毛番也沒什麼了不起,可他不想想如英法惱羞成怒擴大對華戰爭怎麼辦?在對外貿易受到極大打擊情況下,我們的經濟無法支撐一場長時間大規模的現代化戰爭。打仗打的就是錢,沒有錢了,你還造什麼子彈炮彈?沒有子彈炮彈的步槍火炮,它就不是武器,還不如長矛好用呢!……」
楊滬生與李雪龍就眼前的局勢交換著各自觀點,對楊滬生來說,眼前局勢並沒有失控,還是在他預計範圍內的。只是讓楊滬生不滿的是在英法干涉中國已經既成事實的情況下,除了根據地,全國其他地方百姓根本無動於衷,彷彿這事情與他們沒關係,更有人投*新來的外國主子,一點民族骨氣也沒有。就是根據地,讓前線的老百姓遷移也是很頭痛的事情。有報著僥倖心理認為外國人進不來不肯走的,有因為奔波之苦表怨言的,還有私下裡幸災樂禍的,部隊中也有人認為自己功勞大大的,提拔沒有的,怪話、氣話不少。這些話楊滬生平常不好說,今日卻全都向李雪龍傾訴出來了。
「長……南昌到了!」楊滬生正與李雪龍交談著,王一陽從外面衝了進來高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