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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九章 文 / 異時空—中華再起

    一陣山風吹過,冒著青煙的樹枝紅光閃動,點點火星迸而出,朝四周飛散。山頭上到處都是殘樹碎石,潮濕的佈滿厚厚樹葉的地上密密麻麻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彈坑,彈坑周圍那些**的樹葉不知被炸到什麼地方去了,露出焦黑的泥土,從彈坑中出濃烈的硝煙氣味,裊裊黑煙緩緩地從各處彈坑中升起聚集在麻山上空,隨風飄逝在沉沉夜色裡。在山頭出現了幾個黑糊糊的身影,正小心謹慎地四處搜尋著什麼。山頭除了衝上來的淮軍士兵外就沒有別的什麼人存在了,一直提心吊膽的淮軍士兵見山上沒有人,略微出了口氣,久懸的心臟放了下來。

    吳長慶倒提著腰刀,在山頭到處走動著,沒有人的山頭讓吳長慶心中一陣急躁。明明山上有匪的怎麼衝上來了連個鬼影子都找不著了?!難道那些匪都被炸成灰了不成?滿腔怒氣無處洩的吳長慶實在是無處洩,只能不時用腰刀這裡砍砍,那邊捅捅,想找出隱藏起來的匪。

    「大人,下面有人上來了!」有士兵耳朵很尖,聽到西北的半山坡樹枝亂顫,有什麼人正在朝上攀登過來,連忙跑到吳長慶身邊叫了起來。

    吳長慶原來低落的心情馬上高漲起來,張望著腦袋用力朝下面望去。後面上來的?淮軍都在東邊,那邊除了匪還有什麼人?!「快,整隊!匪就要上來了!」

    隨著吳長慶緊張地喊叫聲,慶字營官兵馬上又忙亂起來,慌亂整好了隊形,一排排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了鬱鬱蔥蔥深不可測的樹林。

    吳長慶高舉著腰刀,極目朝下面望著,樹林邊緣出現了眾多模糊的彎著腰的人影,正在拚命地朝上面爬了上來。「預備……放!」橫眉怒目的吳長慶用力地揮落下高舉著的腰刀。

    砰然巨響聲中,後排的士兵走到前列,接著又是一輪槍響,山頭青煙瀰漫,空氣中散著一股嗆人的火藥味。吳長慶滿意地見到那些往上衝的匪在槍聲中不時有人被擊中,不停地抽搐著,出垂死的嚎叫聲,直挺挺木頭一般地栽倒下去。下面那些正在跑上來的匪顯得有些驚慌了,被吳長慶的士兵用火力死死地壓制在地上,一動不能動。

    吳長慶正對自己的手下十分滿意,下面也響起了密集地槍聲,很快地,慶字營隊形中有大量的士兵被下面打上來的子彈擊中,紛紛栽倒在地上。颼颼作響的子彈從吳長慶頭頂飛過,把他嚇出一身冷汗。吳長慶一縮脖子心中不解地想著,「剛才衝上來時候匪火力並不兇猛啊?怎麼現在有這麼多的火槍?而且聽聲音好像都是和自己手中同樣的洋槍……難道是匪主力上來了?」

    槍聲大作,人聲鼎沸,山頭的淮軍士兵拚命地想把往上衝的給打下去,下面不停地朝上放槍,也拚命地想衝上來,吳長慶的慶字營佔了有利地形,而下面那些人卻攻擊極為強悍,排著一列列橫隊,整齊地朝山上衝了上來,雙方暫時誰也奈何不了對方,很快兩邊都出現沉重地傷亡。

    「炮!讓炮營趕快給我把大炮拉到這裡來!」吳長慶見一時無法把那些衝上來的匪給打下去,瞪著血紅的眼睛朝後面怒吼著。

    「轟轟!」吳長慶聲音還沒落,從西邊的山下就打上來兩炮彈,落在*近山頭的地方,紅光一閃,泥土草屑沖天而起,辟里啪啦落了下來,滾滾熱浪撲面而來。吳長慶連忙找個地方伏倒,誰知道下面下一批炮彈落在什麼地方?要是落在身邊自己再站著不是在找死?!「文思坦立指揮的炮營跑什麼地方去了?光讓匪用大炮打我們他們倒是在後面享福!」吳長慶呸地一下吐出嘴中的爛泥,心中無限怒火地想到。原來有良好地形掩護的慶字營官兵見下面居然有大炮轟上來,立刻驚慌起來,整齊的隊形散亂了,一步步朝後面倒退回去。

    蜂群出巢一般的炮彈帶著呼嘯聲飛了上來,山頭轟鳴聲不絕於耳,爛泥草屑樹枝碎石四處亂飛,不時有淮軍士兵被炮彈擊中,出垂死的慘叫聲栽倒下去,肢體橫飛。吳長慶被炮彈轟得抬不起頭來,他還從來都沒見過匪居然有這麼兇猛的炮火,一時被猛烈地炮火打亂了方寸,匪哪來的這麼多火炮?這至少是十門以上的洋炮才能有如此效果,這樣猛烈的炮火應該只有自己的部隊才有啊!吳長慶微微支起頭朝下面望去,透過硝煙,借助炮彈爆炸的火光,吳長慶見到夜幕下那些正往上衝的敵人如同打了一針興奮劑,鬼哭狼嚎地朝上面衝了上來,嘴裡唸唸有詞,說什麼「衝上有賞!」什麼「殺光逆賊!」……

    殺光逆賊?!吳長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些匪不是叫自己是清妖嗎?什麼時候改成了逆賊了?!只有自己才叫那些匪是逆賊的!吳長慶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耳朵豎的更長了,仔細地想從爆炸聲中分辨出下面那些匪到底在說什麼東西。

    這次聽清楚了,吳長慶後背冒出了冷汗,下面那些人隱隱約約在喊著要殺光匪!難道他們是自己人?!自己人打自己人這可不是好亂開玩笑的事情!吳長慶這才想起剛才看到那些人是排成六列橫隊,在後面數百步外好像還有幾列,只是天色太暗了看不清楚。那些人往上衝的步伐是他所熟悉的每分鐘大約七十五步——這是洋人教的線式戰術啊!匪可是不會的。

    「別打了!我們是大帥慶字營的,你們是什麼人?!」吳長慶嘶啞著嗓子朝下面喊道,他這時候才想起來應該明確一下到底是誰在進攻自己。可惜他的聲音被炮聲所遮蓋,下面那些往上衝過來的人根本就沒有聽到。吳長慶身邊的人也覺得不大對頭了,見上司這麼說連忙跟著喊了起來,山上的淮軍士兵紛紛加入詢問對方的行列中。

    「攻!給我狠狠地打!滅了這幫可惡的匪!」劉銘傳背*大樹,手按著受傷的胳膊,咬牙切齒地狠狠地說道「娘的竟然敢打老子黑槍?叫後面的炮隊給我猛轟!炸光這些兔崽子。」

    劉銘傳率領手下迂迴到小山後背,沿途一直沒有遇到什麼匪,正率領手下朝上衝的時候劉銘傳被上面打下來的流彈擊中了右臂,當時右臂就失去了知覺,天很黑,劉銘傳眼前卻金星亂冒,漆黑的小山在劉銘傳視線中扭曲變形,忽高忽低。身旁的手下見大人受傷了連忙跑了上來幫他把傷口包紮起來。受傷的劉銘傳如同受傷的豹子般危險,見手下被山上匪打倒了好幾人,辮子都要豎起來了,牛一般的大眼死死地瞪著面前的山坡。

    劉銘傳滿意地看到自己的銘字營畢竟是淮軍的精銳,雖然地形並不有利,卻根本不在意自己身邊倒下的士兵,前仆後繼地奮勇朝山上衝了上去,接著炮彈飛了上去,在匪陣地上落地開花,升騰起股股黑色的煙柱,幾棵松樹被炮火打著了,辟辟啪啪燃燒起來。銘字營官兵槍炮齊鳴打的山上匪抬不起頭,山上打下來的零星流彈散落無章,已經不再對自己的銘字營官兵構成什麼實質性的危險了。這時候劉銘傳聽到了山頭那些匪在叫著什麼。過了會,從前面跑下來一名灰頭土臉的手下,連滾帶爬地來到劉銘傳面前。

    「報大人!上面那些匪自稱是慶字營的人,我們還打不打了?」

    「慶字營?既然自己人為什麼還打我們?娘的,他要是打的准一些老子性命不是交代在這裡了?!不管他是什麼人,繼續給我轟!」劉銘傳瞪著眼珠子怒喝道,受傷的右臂讓他感到一針鑽心的疼痛,不要說慶字營了,就是天王老子劉銘傳現在也要咬上一口!

    「回來!」見手下要過去傳達自己剛才的命令了,劉銘傳熱的頭腦稍微冷靜一點,要真的是慶字營官兵,自己這麼一打,大帥能饒得了自己嗎?劉銘傳見手下又退了回來,想了下說道:「讓炮隊暫時先不要轟了,派人到前面瞭解一下到底是什麼人。***!竟敢打老子黑槍。要真的是慶字營,老子跟吳長慶這畜生沒完!」

    「喳!」手下低頭倒退著走開了。「報大人,真的是慶字營!」沒過多久,那個手下又跑了回來,一臉無奈地朝劉銘傳一抱拳說道,「慶字營的吳長慶現在就在山上。」

    劉銘傳心中怒火騰地一下就冒了出來,「居然真的是吳長慶!看來這個傢伙是嫌自己活的太長了,想尋自己開心怎麼著?虧自己見他進攻不利,還想從後面幫他忙呢!沒想到這小子居然敵我不分,把自己給打了!」想到這裡劉銘傳踉踉蹌蹌站了起來,大步流星朝山上走了上去。

    山上的吳長慶低著頭望著遍地屍體呆,山坡上遍佈著慶字營被炮彈擊斃的士兵屍體,殘肢斷腿撒的到處都是,黑夜中幾朵火苗正在燃燒著,空氣中散出一股濃濃地**燃燒後惡臭氣味,嗆的人無法正常呼吸。那些受傷的士兵呻吟著,咒罵著,吳長慶心中一陣悲哀,倒下來的的可都是他的手下啊!沒想到他們沒死在匪手裡,居然倒在了銘字營炮火之下!

    吳長慶正在呆時候,從下面騰騰騰地大步走上來一名怒目金剛,走到吳長慶面前,毫無二話,抬起左手啪啪就給了他兩耳光,打的吳長慶滿天星斗,兩邊臉頰立刻腫了起來。

    「***吳長慶,瞎了你的狗眼!他娘的,居然敢打老子黑槍?!是不是活膩歪了!?」

    吳長慶手捂著火辣辣的嘴巴,氣不打一處來,正要衝來人火,一抬頭現站在自己身邊剛才打了自己的是銘字營的劉銘傳,滿腔怒火只能無奈地壓了回去。劉銘傳可是記名提督,比自己這個副將官銜高太多了!吳長慶覺得自己還沒有活夠,誤傷自己人已經是一項大罪了,要是再動上司,自己的小命還想不想要了?

    「大……大人,小人不知大人會從後面上來,這個……請大人多多原諒。小人執行大帥命令攻下這個山頭,誰知道劉大人居然從後面冒出來了?山上匪都逃得無影無蹤,大人行動隱晦,手下自然把摸上來的都當成匪了。」吳長慶說到後面有些委屈地朝劉銘傳訴說著委屈,話說的很明白,你要不是偷偷摸摸地跑到後面來了,我憑什麼會誤傷你?!吳長慶見到處都是自己傷亡的手下,要是不趕快找個理由,大帥如何能饒了自己?「劉大人,看看,我的手下被大人打死打傷多少?大人為何不分辨清楚就炮轟?要是再晚一些,恐怕這山上我的人就要都被大人打光了!」

    自己居然被吳長慶當成了匪,還怪我用炮炸了他!怒極的劉銘傳提起斗大的拳頭又要打了過來,見吳長慶下意識地抬起胳膊想阻擋,劉銘傳氣極而笑。「好、好好!我不跟你辯解,走!我們到大帥那邊評理去!看看大帥怎麼處理。」說完劉銘傳拽著兩腿軟的吳長慶直奔山下走去。

    山谷點燃了火把,無數的火把如同一條點點星河延伸出老遠,照亮了整個山谷,疲憊之級的淮軍士兵或躺或*,爭取時間多休息一會。火光下李鴻章正在伸長了酸的脖子不停地朝山頭張望著,已經在這裡待了太長時間了,李鴻章盼望吳長慶趕快消滅山上那些該死的匪,把他們統統處死!正想著,前面士兵一陣喧嘩,山上有人下來了。

    李鴻章仔細看了看,見劉銘傳拉著吳長慶朝這邊奔了過來,倆人好像沒必要這麼親密吧?李鴻章還以為自己老眼昏花了,仔細揉了下眼睛,用力張望著,沒錯,從上面下來的是劉銘傳和吳長慶!不過倆人好像並不友好,劉銘傳嘴裡罵罵咧咧地朝這邊過來,而吳長慶很不心甘情願地被他拖在後面,嘴裡好像在辯解著什麼。

    「大帥,小人被別人給當成匪欺負了!求大帥給小人做主啊!」劉銘傳還沒有到李鴻章面前就朝他嚷嚷起來。

    「怎麼了?誰把你當匪了?有什麼事情慢慢說。」莫名其妙的李鴻章不解地問道。

    「回大帥!我率領銘字營從後山朝匪進攻,誰知道剛到了半山就被人家給打了。」劉銘傳一把把吳長慶拉到了身前「這個混帳東西連招呼也不打一個就朝小人打黑槍!大人請看,小人這條胳膊就是讓這殺千刀的吳長慶給打的!請大帥給小人做主!」

    李鴻章盯著吳長慶,想看他有什麼解釋。

    「大帥明查!劉大人上來事先也不告訴小人一聲,小人怎麼知道從下面摸上來的居然是劉提督?那些匪狡詐多智,我們衝上山頭連個鬼影也沒看到,弟兄們正在四下張望,劉大人手下就偷偷摸摸地朝山頭摸了上來,小的還以為是匪大隊人馬過來了。要是不搶先開火等匪上來了如何是好?」吳長慶委屈地喃喃說道「大帥,小人真的不是故意的,並沒有人告訴我劉大人會從後山上來啊!匪既然後火炮掩護,人數絕對少不了,誰知道他們會突然消失不見了?」

    李鴻章想起來,自己剛才光顧著對著山頭生氣了,並沒有把讓劉銘傳到後面去包圍那些匪告訴當時正衝在前面的吳長慶,難怪吳長慶把劉銘傳當成匪了!兩方面打起來好像責任是在自己身上,難道自己追究自己責任嗎?李鴻章揮一揮手,和藹地對倆人說道「省三、筱軒,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大動肝火,有什麼事情如此看不開呢?戰場上誤傷是難免的嘛,筱軒給省三賠個不是就是了,還有省三負傷的醫藥費由筱軒負擔,還有,以後筱軒多注意些,別再打自己人了,不然本帥定斬不饒!知道了嗎?二位不得再多說什麼。」

    劉銘傳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大帥說的居然如此輕描淡寫!難道自己打自己就這麼無所謂嗎?要是不嚴肅處理吳長慶,以後這樣的事情還不知道會有多少呢!劉銘傳並沒有想到這次是吳長慶的手下吃了大虧,感到極為委屈的劉銘傳遲疑一下說道:「可是……大帥,我的手下死傷無數啊……」見李鴻章正不耐煩地瞪著自己,劉銘傳把後面的話給嚥了下去。

    「我的手下只有死傷的更多,劉大人的火炮還真的不是一般地厲害!」吳長慶沮喪地低聲說道,接著又用別人聽不到的聲音喃喃道:「我要是用上了火炮,誰傷亡的更多還難說著呢!」

    說歸說,吳長慶還真的慶幸火炮太重一時半會兒無法抬上山來,要是用重炮朝下面轟下去,劉銘傳的手下還不知道要死傷多少人!要是那樣的話,吃夠了火藥的劉銘傳不宰了自己才怪呢!

    「剛才是誰放炮的?打的可真夠驚天動地的了。」李鴻章淡淡地說道。

    吳長慶膽怯地望了劉銘傳一眼,劉銘傳爽快地承認道:「是小人命令手下放的,當時小人還以為山上有大股匪呢!見手下一時攻不上山去,一會兒工夫就傷亡了將近十人,連小人也負傷了。於是小人就讓後面跟隨的火炮開火,要是再不打銘字營可真要死的沒幾個剩下的了。」說完了劉銘傳瞪了吳長慶一眼。吳長慶不服氣地小聲爭辯著:「劉大人,你的人只傷亡了不到十人,下官可是損失慘重啊!劉大人的火炮一頓狂轟,慶字營就丟了三十多人,要是打的再久一點,恐怕連下官也要葬送在劉大人的炮火之下了。」

    李鴻章見劉銘傳眼睛又瞪起來了,看樣子馬上就要和吳長慶大吵一架連忙咳嗽一聲,吸引倆人的注意,皺了皺眉頭不悅地說道:「好了,本官已經說過了,這事到此為止,不得再提!大家還是需要精誠合作的嘛!怎麼?山上的那些匪跑到什麼地方去了?筱軒說山頭沒有遇到匪,省三難道你也沒有碰到?那麼剛才是誰在打我們,難道是空氣不成?!」李鴻章這才有機會把心中的疑問問出來。

    「回大帥,匪不知到什麼地方去了。小人並沒有遇到一個賊寇。」倆人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下來,無精打采地同時說道。打了半天匪還沒有打到,倒是自己人先幹了一架,不管怎麼說,倆人臉上都是沒什麼光彩的。

    李鴻章不滿地看著兩個手下,一肚子的火卻無法洩出來,只能說道:「告訴下面,這裡的逆賊奸詐狡猾,沿途一定要多加小心。還是早點撤到安全地方好。另外再派人到前面去跟琴軒說一聲,讓他把那些逆賊給我趕遠些!別再讓匪出現在本官面前了。本官再重申一邊,這裡是匪區,台州之民都是匪的探子,你們不管是誰,路上只要遇到有人活動,不管男女老幼一律格殺勿論!至於沿途所過村莊省三你的銘字營一律給我放火燒除,不得給匪留下半磚寸瓦!」說完李鴻章跨上戰馬自顧自地朝前走了。停在麻山死蛇般的淮軍大隊人馬,再次動了起來,緩慢地朝北面移動而去。

    劉銘傳恨恨地瞪了吳長慶一眼,不滿地轉身朝後走去。吳長慶看著劉銘傳心中也是極為不爽,望著劉銘傳遠去的身影,吳長慶呸地吐了口痰,嘴裡恨恨地輕聲罵道:「我的手下被你打死打傷了三十來人,不找你算帳已經算你祖上積德了!你還居然敢怪罪於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罵完了吳長慶抬頭望著還在冒著黑煙點點火星忽隱忽現的山頭了會呆,他的那些死傷士兵被其他人沮喪地從山上正在抬了下來。

    「逆賊給我聽著!老子不怕你們,有本事咱們好好地再打一仗!躲躲閃閃算什麼好漢?!不把你們碎屍萬段老子跟你們這幫雜碎沒完!」吳長慶像頭受傷的老狼嚎叫一聲,睜大的眼睛可以噴出火苗了。「走吧,他娘的我們走!」

    吳長慶正要轉身朝北面走,見手下驚恐地避著自己,一轉念就知道一定是自己的表情嚇住他們了,沉吟一下,吳長慶冷冷地說道:「各位,以後沿途只要見到有什麼人一律給我宰了,只要見到有什麼房子就給我燒了,豬牛羊什麼可以吃的能吃的就吃了,吃不完的就帶上,實在帶不走的統統地給我殺了掩埋起來或者是放把火燒成焦碳。任何東西都不得給我留下來!」

    「大人,剛才大帥不是說讓劉提督燒了那些房子嗎?」有人小聲問道。

    吳長慶厲聲喝道:「誰?剛才是哪個混帳東西在說廢話!?服從命令,不得胡言亂語!」見手下噤若寒蟬地呆在當地,吳長慶有種說不出的興奮。「沿途見到人就殺這是大帥所說的,房子自己燒了,劉銘傳他們就躲在泥漿中休息好了!至於吃的,就是一粒米一隻雞我也不給你留下,看你還有多威風!」

    正在朝回走的劉銘傳無來由的覺得身子一陣抖,劉銘傳緊了緊衣服,「也許是失血太多了吧?看來回去後還要多加件衣服。他娘的吳長慶這個白癡!」劉銘傳嘴裡嘟囔著罵道。

    「快,加快度!一定要追上逃跑的李鴻章,給那些犧牲的戰友報仇!」石連長站在突起的石頭上正在朝自己手下鼓著勁。漆黑的夜幕下,不時有戰士摔倒在泥水中,濺起一片水花,摔倒的戰士馬上爬起來接著追趕前進的部隊,除了石連長略帶沙啞的低聲鼓舞聲,就是戰士們沙沙的奔跑聲,急促地喘息聲。石連長的一連已經連續行軍了十多個小時,在十多個小時裡朝北迅地挺進了八十里,現在到了東塍地界。

    一連在雙尖山戰鬥後補充了大量的兵員,現在全連有一百二十人,雖然沒有以前那麼多,但還是一個滿員連,不像當時按照人數來說石連長降級成了一個排長。這些補充戰士都是二線補充團分配過來的,進行過一定的軍事訓練,分配到連中馬上就可以進行戰鬥,尤其讓石連長滿意的是分配過來的五名瑤溪軍事學院的畢業學員很快地和自己手下打成了一片。

    上午總部追擊命令就下達後,石連長感到榮幸的是他們二師成為全軍先頭部隊,接受的任務是追上敵人,把敵人給堵住,二師五團因為距離北面最近,理所當然地成了全師的先頭部隊。石連長一聽要追擊李鴻章立刻就來勁了,在跟其他八個連長臉紅脖子粗進行一番唇槍舌劍後,依*自己熟悉地形,一連的很多戰士都是在山區長大的,從小就爬慣了山路,並且自己還有和敵人作戰豐富的經驗(這點石群耀有些恬不知恥,其他部隊也都打過仗的,並不是只有他的一連才進行過戰鬥,理所當然的,石群耀在這一點上被其他連長在腦門上狠狠地打了無數個爆栗子。可團長居然還相信了石連長所言,這讓其他連長群情激昂十分不滿。),一連的武器裝備又比其他連要好,訓練水平也比人家高一截,讓自己的三營一連成了全團尖兵。在接受任務後,為了彌補一連沒有火炮加強,團部緊急把師裡面分下來的手榴彈配備給一連三百枚。

    實際上石群耀並不很相信李鴻章會不好好地打上一仗就這麼偷偷地溜走了,(不要說他,就是那些師團長也對李鴻章逃跑有些懷疑。)但石群耀認為不管李鴻章有沒有北撤,只要自己前插到雙尖山把他逃跑的道路給切斷了,李鴻章就是有天大的本領也插翅難飛!石連長在雙尖山呆了很長時間,當時讓他撤出雙尖山他就很不高興,他的連隊有一百多人犧牲在山上,如何甘心就這樣撤下來?石連長一直盼望著能夠早日殺回雙尖山,今日既然有這個個機會為何不趕快抓住?!

    「連長,有人找你!」新上任的一班班長王正浩如同泥猴一樣出現在石群耀面前。王正浩在雙尖山戰鬥後,因為打死了三個敵人在戰鬥檢討會上被連長提名全體人員一致通過任命為一班班長(主要是指揮人員和戰鬥骨幹在雙尖山戰鬥中傷亡太大了,雖然營部給三連補充了五名學員,可五個人畢竟杯水車薪,還是需要從連裡面挑選一些表現良好的戰士擔任下級指揮。),王正浩他的一班這次是走在三連最前面擔任三連尖刀班。

    石連長跳下岩石捋了捋袖子。一捋袖子讓石群耀不自覺地皺了下眉頭——只要胳膊一動,負過傷的肩膀處就傳來陣陣酸痛,讓石群耀倒抽一口涼氣。也許打完了這仗應該到醫院裡面去住上幾天?「誰找我?你們是不是找到老百姓了?」

    王班長連忙搖了搖頭「不是,是東溪赤衛隊隊長找連長。他說有緊急情報需要通知我們。」

    「緊急情報?」石群耀撓了撓頭,一路上都沒見到什麼老百姓,沒想到在這裡會碰到赤衛隊!這倒真是好消息,石群耀邊想著邊跟著王正浩朝前面走去,「快帶我過去看看。」

    「李隊長,這是我們石連長。」李翼正和赤衛隊隊員一起癱倒在山坡上休息,自從撤出麻山陣地後他率領著東溪赤衛隊一路朝南而行,準備找主力部隊把敵人的情報匯報上去的,李翼原本以為要過了靈江後才能找到大部隊,沒想到只奔了二十里的山路就在東塍遇到北上的正規軍,那些戰士聽到有緊急情報連忙讓他們在這裡休息,自己去找他們長過來了,李翼還沒怎麼休息就聽到耳邊有人在對自己說話,一抬頭見剛才友好接待過他的那個「小同志」又走了回來。李翼急忙跳了起來,隨手拍了拍屁股上粘上的泥草,漆黑的夜色下李翼見「小同志」身後還站著位應該比較年輕的人,難道這就是他們長嗎?「報告連長,我是東溪赤衛隊副隊長李翼……」

    「等等……」石群耀擺擺斷了李翼正在說的話,張望一下四周疑惑地問道:「不是說你們隊長有緊急情報通知我們嗎?隊長現在在哪兒?」

    「我們連長負了重傷,剛才已經送往後面的縣醫院去了。」李翼解釋了一番為什麼隊長不在這裡,接著急忙說道:「連長,我們剛才在麻山現了無數正在北撤的敵人,他們攜帶了大量的火炮。同時還有大批騎兵隨同撤退。你們是不是追擊他們的?」

    「大概有多少敵人?火炮有多少?你認為敵人應該撤往什麼地方?」石群耀一聽就來勁了,看來李鴻章逃跑的情報是準確的,不然這些北逃的都是些什麼人?石群耀在北進的路上見到到處都是被燒了的房子,道路上除了炮車在道路上亂七八糟的壓痕外其他就是被踩的無法分辨方向的腳印,可這些無法說明什麼,因為這些痕跡既可以說是敵人北撤,同時也可以說是南下。石群耀正愁路上找不到百姓瞭解一下情況——這裡原來的百姓都逃的不知蹤影,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他們,沒想到現在卻有準確的情報自己送上門來了!

    「至少一萬人,滿山溝裡面都是人!至於火炮……」李翼為難了,他當時並沒有數一下火炮有多少,何況那麼暗的光線下,就是想數也無從談起,難道打著火把一門門照過去嗎?李翼給石連長一問就有些傻眼了。「大概有好幾百門吧?路上到處都是,拉了老長,大大小小火炮都有!威力很可大著呢!敵人是從來的道路撤退的,按照度,現在敵人前鋒部隊可能已經進入亭旁了。」說起火炮,李翼就想起來昨天晚上自己剛撤出陣地,陣地就被敵人給猛轟了。那種山崩地搖的感覺又出現在他面前,到現在他還覺得耳朵一直不停地轟鳴著。

    敵人前鋒已經進入亭旁了?!石群耀感到腦門上冒出了冷汗。這麼說敵人前鋒現在距離自己有將近四十里的道路,自己想要過他們前鋒部隊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石群耀看了下精神疲憊的李翼,夜色裡,烏黑亮的眼珠正望著自己,石群耀穩定一下焦慮的心情,平靜下心來,和藹地道:「李隊長,我派人陪同你馬上到後面去,那這個重要情報報告給上級。郭俊!你帶上你的班保護這位……李隊長馬上到後面營部去,把敵人的動向趕快匯報給上級知道!」

    見李翼帶著他的隊員跟著三班班長郭俊消失在漆黑的山林中,石群耀呆望了一會兒他們遠去的方向,低聲朝王正浩說道:「王班長讓副連長、教導員還有三個排長馬上到這裡來!」

    不一會兒的工夫,劉健和潭斌他們相繼來到石連長身邊。「連長,有什麼事情?」

    石連長見大家都到齊了,高興地說道:「同志們,李鴻章還真的逃跑了!根據地方赤衛隊剛才送到的情報,李鴻章的主力部隊現在就在我們前面不遠的地方,他的前鋒部隊到了亭旁鎮。」

    「***!這小子還真的是兔子膽啊?!連長您說吧,我們保證服從連長命令!我們是不是摸上去給他們先來一下?」潭斌一捋袖子,嘴裡唸唸有詞地罵了起來,他雖然是學院畢業的,不過跟戰士們幾天呆下來嘴裡也開始不乾不淨了,潭斌有時候自己都覺得很奇怪,自己本來不是不說髒話的嘛!現在怎麼粗話不離口了?

    「你就是個急性子!讓連長說完不成?」劉健在潭斌身後悄悄拉了下他的衣角,輕聲地責怪道:「有什麼事情動動腦子想想,別再整天喊打喊殺的了。我們連的任務是把敵人堵截在南面,這裡要是一打先不說能消滅多少敵人,我們自己能不能安全地撤下來,要是讓敵人知道我軍主力上來了還不是把他們都給嚇跑了?到時候長的一番心血可就壞在你小子手上了!」

    潭斌原本激動的臉立刻變成了大紅臉,嘴裡不停地嘟囔著,誰也不知道他在嘟囔些什麼。幸好天色很黑,別人也見不到他尷尬的表情。

    石連長倒是沒有注意到劉健在和潭斌說什麼,他現在腦子裡處在極度亢奮中,聽了潭斌的話,石群耀搖了搖頭,「我們的任務是趕到敵人前面去!現在敵人前鋒部隊已經到了距離我們四十里的亭旁鎮,我們要是不趕快追上去可就要給他們逃了!我知道大家現在都已經很疲勞了,可要是不把敵人堵在寧海境內,根據地的老百姓這次不是白白地受苦了?大家十多天的等待不也泡湯了?而且以後想再尋找這麼好的機會抓住敵人可就困難多了!相信長一定希望我們馬上趕到敵人前面去,把敵人給堵住!為此我決定,一;部隊再次輕裝!把所有的糧食全部丟掉,頭上的頭盔太重,也要丟掉,部隊只攜帶必要的武器彈藥輕裝跑步急行軍,拿出拚命三郎的勁頭來,往敵人前頭趕,往雙尖山趕!一定要趕在敵人前面到雙尖山!二;潭連長到一排去,劉教導員到後面的三排去,我在二排,大家一定要讓戰士們知道這次戰鬥的意義,把大家的鬥志給我鼓舞起來!同時告訴班長,還有連隊骨幹,要他們幫助那些體弱的,幫他們背槍支彈藥,我們這些做領導的要以身作則。三;時間,時間!別怕沒有時間休息,敵人前鋒已經領先我們四十里地了,為了搶時間部隊到了雙尖山再談什麼休不休息的事,要是路上遇到敵人阻攔一律繞過,不得戀戰!到達雙尖山就是勝利!明白了嗎?」

    「是!明白了!」幾個人應聲答應道。

    「那好,現在就開始行動吧,散會!」石群耀說完一把摘下頭上沉重的頭盔隨手扔在路邊,帶頭大步流星地朝前奔跑。身後的幾個排長迅趕回自己排去傳達連長的命令,潭斌和劉健按照石連長的命令也下到各自要去的排裡面。道路上叮光聲響個不停,戰士們把身上的米袋還有頭上的一頂頂冰冷的頭盔被扔在了身後,如同賽跑一般朝北奔去。沒多少時間,戰士們的腳步聲遠去了,漸漸消失在北方。東塍的山地再次陷入沉寂中。

    「司令員!前面有情報傳過來了!」楊滬生正在和黃翼升林建華交談著彼此感興趣的話題時,通信參謀騎著戰馬飛馳過來,戰馬一聲長嘶停在了倆人身邊,馬仲達急促地對楊滬生說道。

    「怎麼樣?有什麼情報?」楊滬生急聲問道,到現在雖然各種跡象都表明敵人可能撤退了,但這些只是跡象而已,並沒有什麼準確的情報可以證實李鴻章是真的逃跑了,楊滬生心中一直七上八下的,有些忐忑不安。雖然李鴻章就是留在臨海,*王得貴指揮的三條防線也足以支撐到主力部隊轉回溫州,但要是那樣部隊的疲勞程度可是致命的!就是勝利,部隊的無謂損失也絕對少不了!這是不符合楊滬生心目中用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勝利的宗旨的。要是天氣好些就好了!那樣就可以讓在溫州的飛艇部隊進行偵察,看看敵人到底是北撤了,還是繼續呆在臨海城內。

    馬仲達迅地說道:「據東溪赤衛隊情報,他們在麻山遇到李鴻章主力部隊,敵人正在北撤中,按照赤衛隊的情報,敵人前鋒部隊已經進入亭旁鎮,大部隊現在位於麻山以北。兵力大致在萬人以上,攜帶有大量的各種火炮,另外還有騎兵部隊。經過戰鬥,赤衛隊斃傷十餘名敵人,同時自己有二十人的傷亡。二師沈師長已經命令部隊丟棄所有暫時用不上的東西,再次輕裝跑步前進,希望敵人在撤回寧波前把他們攔截下來。報告完畢!」

    楊滬生渾身一振,喉嚨感到一陣癢,全身的血液馬上燃燒起來了,雙手緊緊地抓緊了馬韁,眼前原本漆黑的夜晚彷彿也亮了許多。楊滬生對自己一直都懷疑黃翼升是否是李鴻章所施的苦肉計感到有些難為情,看來自己太多心了,他是真的投奔解放軍。黃翼升說的沒錯,李鴻章還真的是逃跑了!要是這樣臨海那邊的敵人並不多……想到這裡楊滬生轉頭問道:「各師現在的位置。」

    黃翼升轉頭小聲地和跟在他身後的參謀商量一番後說道:「二師到了東塍,距離麻山不到二十里,現在正在全朝北穿插,希望能把敵人阻截在寧海境內。榮一師現在到了大麥嶺,距離麻山有三十里。八師全師現在已經渡過三江口,正在朝北趕來,距離麻山有六十里。二軍炮兵團主力現跟隨八師運動中。主要是火炮移動太笨重了,一時無法全部跟上來。從麻山到雙尖山有四十多里地,沿途都是山路,淮軍攜帶大量火炮移動必然遲緩,我估計他們今夜就是不休息前鋒部隊也要在明天午後才能到,至於淮軍主力部隊明天入夜前才能接近雙尖山。按照我們度,二師要是能加行軍的話將在明天上午趕在敵人之前佔領雙尖山。榮一師到達雙尖山時間將是明天中午,八師將在入夜前可以趕到,不過前提是我們在路上不能休息。」

    「雙尖山……」楊滬生心中暗暗思量著。看來戰場就定在雙尖山了。「通知二師,加快行軍度,必須要在明天天亮前趕到雙尖山佈置好陣地隔斷李鴻章與寧波敵人之間的聯繫!林師長,你的榮一師派一個團加強到二師去,榮一師主力跟在敵人後面不即不離,跟隨他們一路北上,至於八師,參謀長,代我擬一份命令,我說你記……」楊滬生躍下戰馬,低著頭緩緩地踱起步來。他的毛筆字實在是太難看了,拿不出手,要是他寫的毛筆字給現在的這些人見到不笑掉他們大牙才怪!不過這也難怪,未來的普通人都使用鋼筆圓珠筆了,除了一些老人閒得沒事,又有多少整天拿支毛筆在那裡慢慢地舞文弄墨陶冶情操的?至少楊滬生是沒有那份耐心把時間耗費在練毛筆字上——有時間還不如看看軍事呢!這是楊滬生真實的想法。

    「快,點火拿筆紙來!」黃翼升跟隨著楊滬生跳下了戰馬,急忙輕聲對身後的參謀說道。

    楊滬生踱了一會兒步,抬起頭來厲聲說道:「八師劉冰師長、江治華政委,敵人現在正全軍北竄中,我主力二師、榮一師距離敵人已不到三十里,你部現在還在靈江附近徘徊,距離敵人六十餘里,行動如此遲緩是何道理?在白巖寺會議中我已經說過全軍必須輕裝急行軍,把敵人消滅在野戰中,為何你師置若罔聞?如因你師延誤戰機造成部隊無謂傷亡,甚至放跑了敵人不知八師臉面又在何方?我現在命令你們只留部分兵力掩護軍炮兵團北上,其他部隊必須再次輕裝,加快行軍度,務需在明天下午兩點前達到雙尖山!不然軍法無情!集團軍司令員楊滬生。就這樣吧,馬上派人把這個命令送到劉師長那邊去。」

    「大人,這樣是不是有些太不盡人情了?八師走在隊伍最後面,當時三江口上浮橋有限,再加上要照顧二軍炮兵團,度慢些還是情有可原的……」黃翼升見通信參謀拿著命令騎馬迅地南下了,遲疑一會兒,小心地問道。

    「不能這樣說。」楊滬生打斷黃翼升的話,火光下楊滬生的臉通紅,有些急噪地說道「在白巖寺會議上我已經多次強調了必須輕裝前進,部隊度是第一位的,一定要追上敵人,消滅敵人!二師和榮一師出並不比八師早多少,現在距離敵人不到三十里,而八師才剛過了靈江,這是任何理由都無法原諒的!這說明八師的領導還太薄弱,要是在以後行軍中八師沒有什麼好的表現我看他們就不用當什麼師長了,還是回家去抱孩子算了!」既然李鴻章已經證實是北逃了,楊滬生現在滿腦子都是追上他,然後消滅他!不過想要全部消滅淮軍主力兩萬餘人,*二師和榮一師是無法保證能夠迅解決戰鬥的,楊滬生擔心夜長夢多,所以才如此失態。

    楊滬生察覺到自己對黃翼升說話的語氣有些太過了,黃翼升可能是對自己不禮貌地打斷他的話有些失望,一言不了,想了一想,緩和一下口氣說道:「對不起,參謀長請見諒,我實在是有些太著急了。不過不管怎麼說八師必須加快行軍度!只要八師能及時趕到,那麼戰鬥結束後我會跟他們賠不是的。」說道最後楊滬生又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加重了語氣。

    「沒什麼,大人不必如此客氣。」

    「參謀長,你也別叫我什麼大人不大人的,年齡上你可是比我大多了!我看還是稱呼兄弟什麼的比較好些。或者跟他們一樣直接叫司令員也成。還有,以後別再說什麼小人奴才什麼的了,我們部隊可是沒什麼『小人』的,大家都是平等的,哪來什麼奴才?」楊滬生微微皺了下眉頭,自己被別人叫什麼「大人」總覺得很是彆扭。

    「既然這樣小……這個在下領令。」黃翼升沉思一會兒,覺得叫司令員也沒什麼,而且不叫大人什麼的好像比較親切些。

    「對了,參謀長再給王軍長草擬一份命令,既然李鴻章主力已經離開臨海很遠,原來的三線防禦現在看來是沒有必要了,讓王軍長把溫州的一師、獨一、三、四旅集團軍重炮旅調到臨海前線,把敵人給我封鎖在臨海城內!五師必須把李昭慶部牽制、消滅在方家嶺!一萬人對付不了五千人他程千里也夠可以的了,告訴程千里,他的五師至少不能讓李昭慶逃進臨海城或者是跟李鴻章大隊人馬會合無謂地加大我軍作戰難度。至於溫州城防,那邊還有獨二旅和城防炮兵部隊,我看實力是足夠了。」楊滬生見李鴻章的主力已經離開了臨海,覺得在後面的部隊不必再如此小心謹慎了,大膽地改變了原來在白巖寺所制訂的作戰命令。

    黃翼升點點頭,贊同道:「好,我馬上讓人把這命令送到王軍長那邊去。」

    隨著一道道命令下達,臨海北面五萬大軍加快了行軍度,二師部隊漸漸追上了李鴻章的後衛部隊,越他們繼續朝北一路狂奔而去,榮一師和八師緊隨李鴻章。臨海城外源源不斷地出現了大量的解放軍部隊,把程學啟五千人馬緊緊地壓制在城內,臨海城上每天槍炮聲不斷,尤其讓程學啟感到難受的是城內沒有一粒米可食,他的部隊出現了斷炊。在方家嶺的李昭慶自從遇到程千里的五師後就如同遇到了一張無比粘人的狗皮膏藥,想擊破他們自己實力不夠,接到北撤的命令想要撤出戰鬥,跟隨大哥北逃吧?這些「匪」又緊緊地把他給粘上了,怎麼擺脫也擺脫不了,李昭慶深怕一個不小心被人家給包了餃子,只能慢慢地邊打邊撤了,每天撤退的還不到五里路,李昭慶心中不停地哀歎著,這種度可真不知要到猴年馬月才能撤回寧波了。

    「將軍,我們這次到這裡來幫助李大人,不知他會怎麼想?畢竟那些中國人要求我們在沒有經過他們同意之前不得進行過三十英里的遠征。」

    騎在馬上行進在隊列中間的士迪佛立如同長輩疼愛晚輩一般露出淡淡的微笑,搖著腦袋解釋道:「噢,親愛的奧倫上尉,我們並不是去『幫助』李大人的軍隊的,應該是『你們』作為我的親兵保護我到李大人那裡,商談怎樣使用這支部隊。」

    奧倫以為自己耳朵有毛病了,他看了眼長長的行軍隊伍,三千士兵排著一個個方陣,隨著鼓點邁著整齊的腳步,在每個方陣前有一名高鼻深目的軍官帶路,在方陣後還有一名軍官督陣。由四十門各種火炮組成的炮營在隊伍後面馬拉人推地朝前前進著,炮營擁有兩門射三十二磅炮彈的攻城加農炮、十六門十二磅炮彈的英國海軍榴彈炮、十二門十二磅炮彈的美國榴彈炮、四門英國山地榴彈炮、兩門八英吋的臼炮以及四門科霍恩臼炮。在炮營後面是三百名幫助炮營攜帶彈藥的苦力隊。難道士迪佛立將軍認為他需要一支三千多人擁有眾多火炮的大部隊成為他的親兵嗎?

    士迪佛立軍帽下露出的花白的頭隨著風飄揚了起來,深陷進去的眼睛裡流露出作為一名高貴的英國准將所所應該擁有的傲慢自負。自從一八六二年三月士迪佛立率領兩千英軍進入上海後,他就一直希望率領他的手下進攻太平天國,問題是遠在北京的英國駐中國公使卜魯斯與上海領事麥華陀都嚴禁他使用手中的英軍,理由是英國現在還「保持著中立」,沒有任何理由可以直接干涉在中國生的內戰。暗地裡他們交代的是因為現在還沒有從清國得到更多的對大英帝國有利的利益,太早的讓英軍直接參加平叛對大英帝國是沒有什麼好處——雖然大英帝國更加不可能從太平天國那邊撈取比清國這邊多的多的利益,——只有在清國真正地低頭哀求我們時,才能動用他的手下那些忠勇的英**隊。士迪佛立現在只能幫助清國訓練一支由英國人主導的軍隊幫助李鴻章——如同他在天津所做的那樣。

    士迪佛立骨子裡是一個渴望戰鬥刺激的人,既然無法使用英軍作戰,那麼訓練一支新式的清**隊在自己指揮下作戰總是可以的吧?為了能夠體驗戰爭的刺激,在李鴻章去年到上海保衛這座城市時,士迪佛立無數次地建議李鴻章給他三千人馬,供他支配和訓練,很遺憾的是李鴻章對他調人供他使用極為勉強,這讓士迪佛立惱火不已,對英國艦隊司令何伯不停地抱怨,為此何伯中將在給海軍部的急件中要求授權士迪佛立「迅即建立和訓練一支六千人的中**隊」,在李鴻章南下寧波後,曾國藩在天京城下的慘敗讓士迪佛立的胃口更大了,他迫切地要求建立一支一萬人的軍隊——可惜到現在為止他的要求都沒有得到清國政府的同意。

    唯一讓士迪佛立感到高興的是以前在上海的華爾洋槍隊自從他們領率領第二營既洋槍營在寧波全軍覆沒,華爾被叛軍俘虜投降叛軍後,剩在上海的三千人群龍無,在自己提出訓練中**隊的要求後,李鴻章把這支部隊交給了他,供他訓練和差遣。至於條件是要讓李恆嵩參與進來共同指揮,不得進行出三十英里的遠征,人數也限制在三千人,要是餉銀不夠還得繼續縮小部隊,並且要是沒有經過他李鴻章的批准不得購買任何武器裝備。那些限制的條條框框實在是太多了,多的讓士迪佛立感到自己的脖子上被一條無形的繩索給綁住,讓他透不過氣來,幸好李鴻章在制訂下規定後很快就南下了,把自己給留在上海訓練這支失去了原來指揮官的沮喪的部隊,在麥華陀領事何伯中將的幫助下,他的這支部隊取得了極大的展——不是在人數上,而是在武器裝備上取得了極大的改善,可惜「不得進行過三十英里遠征」的命令還是讓士迪佛立感到窒息,為此他率領著手下到寧波來尋找李鴻章,準備強烈地建議李鴻章修改這個限制他的揮讓人感到可笑的決定。沒想到剛到寧波,英國駐寧波的夏福禮領事就告訴士迪佛立李鴻章率領著他的部隊去進攻溫州了,要是戰事不利,李鴻章會率領他的部隊再撤回寧波。士迪佛立眼珠一轉,機會來了!如此大好機會如何不好好利用一下?既然自己到了寧波已經違反了不得出三十英里的規定,大不了再違反一次又怎樣,難道這些猥瑣的中國官員還能對他這個高貴的英國將軍表示不滿嗎?於是高貴的士迪佛立將軍謝絕了夏福禮邀請他留下防衛租界的要求,率領著他的三千「親兵」南下尋找李鴻章商談修改協議來了。相信李鴻章在這個既成事實面前也沒有什麼話好說了。

    對自己做法一點沒感到有什麼問題的士迪佛立感覺良好地看著他的那些手下,各種膚色的人現在統一在他的領導下,這讓士迪佛立很有一種滿足感。可惜人數太少了,要是能夠指揮能夠上萬的裝備了大量新式武器部隊,相信攻下天京指日可待!那個昏庸無能的曾國藩幹不到的事情,憑什麼說堂堂英國將軍也做不到?當然,前提條件是自己手中要有人,要有大量的軍隊可以使用。

    「奧倫,問一下當地人,前面是什麼地方?我們距離溫州還有多少路?」心急如焚的士迪佛立覺得自己的部隊行走的太慢了,要是李鴻章已經拿下溫州,自己這次南下還有什麼現實意義?

    奧倫上尉答應後帶著翻譯去尋找當地的百姓了,沒過多久奧倫一路小跑跑了回來。「將軍,前面是桑洲嶺,距離溫州不到一百英里了,另外據當地人說李鴻章率領的部隊前幾天剛從這裡過去,要是順利的話,也許我們很快就可以追上他們了。」

    「轟∼!」南方隱約傳來一聲沉悶的大爆竹爆炸般的聲音,也許距離太遠,聲音顯得不是那麼清楚。過了一會兒,又是一聲爆炸傳了過來,接著前方好像提前過春節了,沉悶的爆竹聲一聲接著一聲。士迪佛立極目朝南方望去,天際邊隱隱有層灰煙在冉冉升起,若是不仔細根本就不會注意到。士迪佛立一抬手,隨著傳令兵的口令,正在行進的常勝軍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李鴻章不是已經過去幾天了嗎?前面怎麼了?難道是大炮的聲音嗎?李鴻章的部隊到現在還被叛匪擋在這裡?」士迪佛立狐疑地自言自語道。

    「將軍,聽聲音好像距離這裡不遠啊,要是李大人還在進攻的話這裡應該有他的手下負責把守,難道是中國人提前過春節了?」奧倫聳了下肩膀笑道,「中國人明瞭火藥沒有應用到戰場上,卻把它用在了可笑的驅除鬼神上面,也許這裡人比其他地方提前過他們的節日也是可能的。」

    士迪佛立對奧倫上尉的解釋感到不可思議,這要多少火藥才有如此的威力?不過他一時也無法猜測前面到底生了什麼事情:「奧倫,你率領一營第一連到前面去看看,讓一連展開戰鬥隊形,也許前面並不是你所想像的那麼樂觀,其他部隊跟隨在一連後面開進。」士迪佛立抬頭看了眼掛在空中的太陽「今天多走一些路,到了前面『放炮仗』的地方我們再宿營。也許今晚我們沒有一個好覺可以睡了。對了,你再帶上兩門山地榴彈炮吧,也許你會用上它們的。」

    奧倫答應一聲,翻身上了戰馬,跑到前面沖一連官兵大聲喊道:「一連展開隊形!跟我前進!」

    望著奧倫上尉率領著第一連踏上了未可知的路途,陽光照耀下,士迪佛立覺得他們被紅光所包圍陷入了一片血海之中,這種感覺絕對不是讓士迪佛立所希望的感覺,士迪佛立閉上眼睛努力把這些不愉快的想法從腦海驅除出去,興許這裡的中國人真的習慣在春節前放炮仗也說不准呢!

    奧倫率領著一連越南下那些聲響就越清楚,南方的山頭濃煙滾滾,火光沖天。奧倫終於反應過來,這不是爆竹聲!這是加農炮、榴彈炮、臼炮甚至還有原始的中國所謂劈山炮的炮彈爆炸聲!「難道李鴻章真的還在前面進攻那些叛匪嗎?他的度也太慢了吧?」奧倫心中暗暗覺得好笑。

    「快,加快度!到李鴻章的大營中我們再休息!」騎在馬上的奧倫不停地吆喝著給一連的士兵鼓著勁,野外宿營並不是什麼好主意,要是有清軍的大營可以利用一下那自然是再好沒有了。

    奧倫想的是很美好,但現實卻不是他和士迪佛立所希望的一樣,一個多小時後奧倫的第一連*近了前面的戰地,路上卻沒有遇到任何一名清軍官兵,而且奧倫感覺那些炮彈是從南朝北打了過來,「難道是李鴻章的部隊在前面阻擊叛匪進攻嗎?上帝啊!這個玩笑也開的太大了吧?!」奧倫正疑惑不解地轉著腦袋四處尋找清軍蹤跡時候一聲尖嘯聲從空中傳了過來,迅地劃過天際落在了奧倫後面一連密集的隊列中間,「轟」地一聲巨響,幾個士兵栽倒在地,接著空中又是一聲沉悶的撕裂空氣般的嘯聲傳了過來,落在了奧倫前面,奧倫眼前一黑,接著紅光突閃,一聲巨響過後,緊接著一股火熱的氣浪迎面撲來,把騎在馬上的奧倫掀落馬下,泥土草屑辟辟啪啪自天而降,打在奧倫身上生疼生疼。還沒爬起來的奧倫見到空中只留下兩道拉長的白煙正在漸漸消退中。

    「大炮!?」奧倫腦子中完全混亂了,這是什麼大炮?它是誰指揮的?難道是其他國家的軍隊參戰了嗎?奧倫現在完全無法想像出來,唯一可以肯定的這決不是中國人自己製造出來的火炮,中國人要是能造這樣大威力的火炮西方列強早就被打的一敗塗地了!怎麼可能讓他們在中國可以為所欲為?難道是李鴻章的炮營幹得好事?奧倫敏捷地一個翻身站了起來,「快打信號!聯絡一下前面是什麼軍隊,告訴他們我們是常勝軍,不是叛匪!讓他們別誤會了!命令後面趕快把兩門山地榴彈炮給我推到前面來!他們若是再敢攻擊我們,我們就要反擊了!」奧倫漲紅了臉,歇斯底里地朝站在身邊的人狂哮起來。這頓莫名其妙的攻擊讓奧倫大為惱火,還沒看到叛匪的影子自己指揮的一連就出現了損失,這是大為有傷他這個大英皇家軍官威信的。要是給國內知道自己表現如此糟糕還不知道那些吃飽了沒事幹的傢伙會怎樣諷刺挖苦自己呢!

    「連長,下面那些傢伙不停地搖著旗幟讓我們不要再打呢!」劉金平探出腦袋朝下面張望著,見下面那些被攻擊的敵人亂成一團高興地回過頭來朝連長笑道。

    「甭理他們!給我好好打就是了,別讓這些傢伙把包圍圈裡的敵人救走就是了!」楊林伸頭看了眼下面的敵人,見剛才被掀落馬下的那個軍官模樣的人正指著周圍的山頭跳著腳不知在叫罵著什麼,一群士兵正手忙腳亂地把兩門火炮從後面推了上來,「一排注意了!十彈,目標山下的敵人——尤其是戰馬那邊亂跳的那個傢伙,急轟擊,……打!給我狠狠地打!」

    「咚……咚!」幾聲輕響。隨著楊連長的口令,山上迫炮連一排的兩門六零迫擊炮朝山下急地吐瀉出大量迫擊炮彈,山下紅光不停地閃現,一團團白煙把那些敵人都淹沒起來。過了會兒,兩門迫擊炮停止了轟擊,山下煙霧隨著西風飄散後,原來整齊的隊伍亂哄哄地正在朝後面潰退,只在地上留下了二十來具屍體。剛才還騎在馬上耀武揚威的那個軍官已經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原地只留下一匹戰馬的死屍。快要推到前面的兩門大炮歪倒在路旁,周圍一個士兵也沒有了。炮聲剛停,從兩邊的密林中殺出大批戰士,迅猛地朝那些隊形散亂的常勝軍衝殺過去,一邊衝著一邊不停地射著子彈,把那些還沒有緩過神來的常勝軍士兵紛紛打倒在地。活著的常勝軍士兵只能撒開腳丫子朝北面狂奔而去,一方面好逃回主力那邊,和主力會合,另外一方面也是暫時避開敵人的鋒芒,如此密集的彈雨不是他們一百來號人可以抵擋住的,何況那兩門大炮現在還扔在路邊呢!沒有火炮的支援就是常勝軍也只好暫時變成縮頭軍了。奧倫上尉混雜在敗兵之中失魂落魄地被敗兵挾裹著狼狽逃竄而去,剛才迫擊炮彈飛過來時候奧倫很機靈的趴倒在路邊的一條臭水溝中,那些四處橫飛的彈片並沒有擊中他,唯一讓他難受的是身上的衣服又臭又髒,散出一種濃濃的怪味道,奧倫就是到現在還不知道攻擊自己的是什麼人,那些人穿著的軍裝都是奧倫從來沒有見過,就連想像也沒有想像到的,「難道是被地獄的惡魔攻擊了?上帝!這種玩笑可是不能開的啊!」奧倫一邊撒腿逃跑,一邊沮喪地想著。那些追擊的戰士略微追殺一段路,興高采烈地收兵回山,臨走的時候順便把常勝軍遺棄在戰場上的武器彈藥拉回了自己陣地。

    在山上伏擊奧倫的是榮一師一團楊林連長指揮的迫炮連一排而追擊敵人的是榮一師一團的第一營全體將士。昨天晚上按照司令員的命令榮一師林師長命令一團加前進,追上二師加入到阻擊敵人的行列中。在天剛亮的時候,二師先頭部隊就搶先佔領了李鴻章部隊北撤的必經之路——雙尖山,二師五團三營一連剛剛衝上山頭,北撤的淮軍先鋒部隊潘鼎新的鼎字營先頭部隊也到了雙尖山,兩軍在山上爆了激烈地遭遇戰,最後鼎字營先頭官兵在石連長指揮的一連手榴彈攻擊中狼狽地敗逃下山。潘鼎新開始還以為自己面前是小股的匪游擊部隊,只要自己大部隊一個衝鋒,那些刁民就會和晚上他遇到的游擊隊一樣不戰自潰,沒想到從早上到中午,衝鋒的部隊由一百人增加到兩百人,又從兩百人增兵到五百人,一次次的攻擊卻都被人家給打了下來,自己損失不小,雙尖山倒還掌握在叛匪手中。並且阻擊的敵人還有炮火支援,子彈密集的讓衝鋒的淮軍將士頭也抬不起來,把總、千總、守備、都司、游擊、參將……一員員在前面衝鋒陷陣的戰將或死或傷源源不斷地從山上抬了下來,潘鼎新腦門上冷汗就流下來了,這怎麼可能是小部隊?那有什麼小部隊會讓自己精銳之師損失如此慘重的?望著高聳的雙尖山潘鼎新只能無奈地不停搖頭,要是沒有大炮的支援話,想要拿下這個高地只能用忠勇的淮軍士兵血肉把山給填滿了才有可能,炮營現在在什麼地方?火燒火燎的潘鼎新一個勁地朝後面告急,盼望著文思坦立指揮的炮營能馬上運動上來支援自己,可惜的是笨重無比的炮營主力現在還遠在三十里之外的亭旁鎮,短時間內想讓他們上來是不可能了。既然雙尖山碰了壁,潘鼎新又想從東邊的木坎山打開一條缺口讓大部隊通過,一千多的淮軍蜂擁而上,又被人家打的丟下幾十具屍體,抱頭鼠竄下來,退了下來——木坎山也是一塊硬骨頭,按理說淮軍在中午從南進攻北面沒有受到陽光的耀眼,應該可以看到敵人的,可衝鋒的淮軍士兵只見到子彈在身邊飛來竄去,就是沒有見到山林中什麼地方有敵人!難道那些敵人都隱形了不成?潘鼎新還從來沒打過如此窩囊的戰鬥,無計可想之下潘鼎新只能留在原地老老實實地等待後面的炮營支援上來了。任憑李鴻章再怎麼申斥,潘鼎新也是不敢亂動一步。官位雖然可愛,自己的小命更要保住!要是命也沒了,還要那些無聊的追授有什麼用場?

    潘鼎新不知道在他改進攻雙尖山為轉攻木坎山時,雙尖山上的守軍已經傷亡怠盡了,也許他再用心地集中部隊猛攻一次,雙尖山就會失守。山上的石連長在昨天夜裡為了加快部隊的行軍度把笨重的頭盔都給拋棄不用了,造成的後果就是一連戰士雖然斃傷了大量的敵人,自己卻也在滿山亂竄的流彈下傷亡極大,很多戰士因為沒有頭盔保護無謂地傷亡了,補充後一百二十人的一連一個上午就傷亡了七十多人,要不是在戰鬥前師裡面給他們補充了大量的手榴彈加強火力的話,光*步槍想要堅持下來真是難以登天!在潘鼎新進攻雙尖山時二師和榮一師的一團相繼趕到,但對雙尖山還沒有進行必要的增援,等潘鼎新轉攻木坎山時,不光在木坎山上碰了個頭破血流,傷亡嚴重的雙尖山也得到了必要的增援,二師已一個團佈置在第一線,其中在雙尖山上增加了一個營的兵力,另外在半山腰佈置了榮一師一團迫炮連的一個排,對雙尖山可以進行火力支援。在雙尖山後面的山地,二師放了兩個團,一邊進行短暫的休整,一邊預防敵人突破我第一道防線乘機逃跑。榮一師的第一團在雙尖山後面的麻岙附近山地作為總預備隊進行防禦,李鴻章北撤之路終於被二師提前切斷了。心急火燎的潘鼎新直到下午才得到了幾門火炮加強,還都是些輕型火炮,但現在潘鼎新已經顧不上這些火炮是不是合適的了,有火炮支援總比沒有要強!略微整頓一下部隊,在炮火掩護之下,潘鼎新再次朝前面那些「該死」的叛賊起了一**的進攻。士迪佛立准將聽到的聲音就是清軍火炮正在拚命地想打開通道所射的炮彈。

    奧倫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一團團長丁暉派到北面監視寧海清軍動態的偵察兵老遠就現了他率領著常勝軍第一營第一連耀武揚威地朝雙尖山走來,見自己到現在為止還沒撈到什麼仗打的丁暉正心癢難撓呢!沒想到就有一塊肥肉送上門來了。於是在丁暉指揮下,一營營長陶野青率領著加強了團屬迫炮連的一個排的一營專程北上歡迎這些不知深淺的常勝軍來了。大大咧咧沒有防備的奧倫,在前進道路上沒有進行什麼偵察,受到攻擊後又沒有組織起有效的火力部署——常勝軍規定為了射擊準確,必須在近距離才可開槍,而自從華爾投降了溫州後,常勝軍就轉到了士迪佛立將軍手中,軍隊士氣一落千丈,而且在士迪佛立將軍的心腹愛將奧倫指揮下,這些士兵已經徒具虛名了,很遠的距離就開始亂放槍,而且在窩窩囊囊地才放了幾槍又跟隨他們上司奧倫上尉開始逃跑,奧倫就是在逃跑的時候也連個掩護的都沒有安排,好像全體人員在參加馬拉松比賽,只知道跑的越快越好,放了羊的常勝軍讓完好的兩門山地榴彈炮還沒有射一顆炮彈就成了榮一師的戰利品。若是士迪佛立將軍知道他的手下愛將是個如此出色的「人才」不知又會做何感想?

    「報告!團長,在剛才的戰鬥中我們斃傷五十餘名敵人,同時還俘虜了七名敵軍傷員,據敵人傷員交代他們是在上海受士迪佛立准將指揮的常勝軍,敵人全軍有三千多人,另外還有四十門大炮——不過有兩門在剛才的戰鬥中成了我們的戰利品——準備南下到李鴻章那邊去。現在已經距離我們不到五里地了。」榮一師一團團長丁暉正在雙尖山後面的山地上和二師的沈曄、林錦丞商談著是否把榮一師團屬炮兵加強到前面陣地上——前面在敵人的炮火下有些支撐困難——一營的陶野青營長跑了上來匯報突然出現的最新敵情。幾個人一震,互相對視著,這是個突然出現的敵情!原來的情報在浙江東部只有左宗棠、李鴻章、張景渠三部,洋槍隊是有,不過只有幾百人在左宗棠指揮下已經北上紹興了,士迪佛立准將率領的三千常勝軍不是在上海嗎?怎麼突然跑到這裡來了?難道上海他們不要了嗎?「消息準確嗎?」沈曄冷靜地問道。

    「絕對準確!按照敵人行軍度,大部隊應該在一個小時左右就會出現在我軍後方!」

    沈曄苦笑兩聲,這下問題嚴重了!「通信員!馬上把敵人常勝軍出現在這裡的情報匯報給司令員!各位,麻煩大了,我看現在大家要兩線作戰了。丁團長你的團屬炮兵還是留在後面給我們擋擋常勝軍吧,另外再給你們增加一個營,希望能在殲滅李鴻章之前不讓常勝軍突破我軍防線。」

    「噓……轟!」空氣被不時劃過的迫擊炮彈撕裂,出刺耳的尖嘯聲,正在拚命逃跑的淮軍隊伍中紅光閃動,山頭上,山坡上岩石迸裂,斷木橫飛,滾滾濃煙合著遮天塵土漫山遍野瀰漫開來,晴朗的天空被煙塵遮蓋,從山谷望上去太陽血紅血紅。不時有逃命的淮軍士兵被迸裂炮彈彈片擊中,被橫飛的大樹碎石打中,出短促的慘嚎栽倒在地,無主的驚馬長嘶著在谷地中到處亂竄,讓敗退的淮軍更加混亂不堪,沿途到處都是丟棄的火炮,橫七豎八地散落在山野密林中,海游溪在雨後水深湍急,原本清澄見底的溪水被鮮血染紅,溪水上浮屍處處,隨著北上的溪流沉浮。

    「大帥!快走吧,匪馬上就到了!再不走可就來不急了!」文思坦立衣冠不整地跑上山頭,見李鴻章正老淚縱橫地望著南面正在潰退下來的淮軍將士,好心地上前拉了拉李鴻章衣角焦急地說著,接著回頭懼怕地望了南邊一眼,不等李鴻章說什麼,文思坦立拔腳朝北面繼續狂奔而去。

    剛剛四十歲的李鴻章一夜間好像老了二十歲,原本烏黑的頭失去了光澤,面色枯黃,額頭上幾道皺紋深深地陷了進去,大冷的冬天幾顆黃豆大的汗珠從面頰滾落,微張著嘴唇不停地顫抖卻不出音來。敗了!慘敗!李鴻章心中只有這麼一個字眼,兩萬精銳的部隊啊!這消耗了他多少心血?沒想到竟然毀於一旦!李鴻章率領著北撤的淮軍主力在昨天夜裡進入了亭旁鎮,天還沒亮就再次踏上回去的道路,本來一切都還順利,沒想到先是北面的潘鼎新一個勁地告急,說是北撤道路被匪給阻截了,需要炮營支援,潘鼎新原本牛皮烘烘的幾千部隊輪番攻擊居然愣是沒有把北撤的道路給打通了!炮營在那裡?還在後面半路上拖著呢!哪那麼快送到前面去?這邊潘鼎新事情還沒完,後面的劉銘傳這個混帳東西又添亂來了!他的淮軍中「最勁」的銘字營居然被不知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匪打的七零八落!才氣無雙的劉銘傳這個傢伙也生死不知,他的手下給人家追著屁股一路往前趕,原本整齊的中軍也被銘字營的敗兵給衝亂,李鴻章讓吳長慶佔領周圍幾個山頭掩護大部隊撤退,苦苦支撐的吳長慶正堪堪把追兵擋住,斜刺裡又不知殺出來一路什麼匪,擊破了吳長慶部隊,讓慶字營官兵也加入到敗退的洪流中,兵敗如山倒,李鴻章腦子中現在亂成一團,「真是悔不該當時沒有聽從昌岐的建議啊!帶著這些笨重無比的大炮走又走不快,盡拖後腿。要打仗它又一時無法排好陣形,等炮營把大炮對準了匪人家已經衝到面前了!大多數大炮一彈未白白地就丟棄了!不知昌岐現在臨海城內還好否?他要是在身邊就好了。」李鴻章心中對把黃翼升留在了臨海是千般痛苦萬遍後悔,自己當時是不是昏了頭?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啊!古人的老話怎麼會忘記呢?現在這種場面讓他如何收拾?南方的炮聲一陣緊似一陣,離這邊越來越近了。李鴻章無奈地見到山下敗退的淮軍士兵洪流一般越過小山繼續朝北面逃跑,至於北面是否能逃出去他們現在是無法考慮的,只是想著離開追擊的匪越遠越好!

    「大帥,快快走吧!小人願率領親兵營在這裡給大帥抵擋匪猛撲!來人啊,把大帥請下山去!」李鴻章正抱了必死之心,想要留在這裡與自己的淮軍共存亡,從山下奔上來一員袒胸露背倒提著腰刀的參將,那參將見李鴻章還立在小山上眼珠都紅了,不由分說叫來幾個士兵把如癡如醉的李鴻章架上就走。「大帥保重,子美定給大帥守住這裡!」

    李鴻章直到被士兵們架到了山下才反應過來,見山上郭松林正糾集敗退下來的親兵營佔領陣地準備阻擊那些追上來的匪,而自己以前的那些親信一個個一邊逃竄著一邊換上小兵的號衣,根本沒有注意到他這個大帥還留在陣地上,李鴻章心中什麼滋味都有,郭松林乃是湖南湘潭人,並不是自己安徽那邊的,以前郭松林一直都在曾國藩手下幹事,自己成立淮軍後他才加入了自己,沒想到今日自己一手提拔的其他各將一個個只顧著自己逃跑,把自己這個大帥丟在一旁不管,倒是郭松林這個外人還想到要保護自己,真是患難始見真情哪!「若是今日能夠與子美一起逃出生天,他日必然報答子美今日救難之恩!」李鴻章心中暗暗誓。

    郭松林正在整頓自己的手下,短短的一段時間就在這個無名小山上就集結了兩百來名敗退下來的淮勇,郭松林揮舞著腰刀砍翻了幾個驚慌失措不聽自己命令的逃兵,稍微穩定一下山頭的秩序,這時游擊周盛傳帶著三十來名手下從南面丟盔卸甲惶惶如喪家之犬逃上山坡。

    郭松林一見提著滴著血珠的腰刀就衝了上去,橫眉怒目地沖周盛傳喝道:「薪如!慌張什麼?快快整頓你的手下與我一同在這裡保護大帥安全撤退!不然休怪本將刀下不留情!」說著郭松林手中的腰刀朝周盛傳揮動起來。

    「回去,回去!給我頂住!」見郭松林手中的腰刀在自己腦袋上晃悠著,周盛傳打了個哆嗦,自己的哥哥自從被匪俘虜後一直都沒有回來,為了這事大帥手下沒有不對周盛傳冷嘲熱諷的,今日見郭松林血紅的眼珠瞪著自己,亮煌煌的腰刀在自己頭上晃來晃去,周盛傳嚇得渾身冷汗直冒,瞳孔猛地一下收縮了,周盛傳哆嗦著拔出腰刀轉過身用變了調的嗓子朝自己手下吆喝著。

    跟著周盛傳撤下來的親兵營士兵見前面有兩把腰刀攔在自己面前,很不情願地轉過身四處尋找位置準備繼續阻擋匪的進攻,有些活絡一些的,在尋找位置時不停地打量著什麼地方很隱蔽,讓自己可以躲避面前的兩個瘟神,等他們一不注意的時候乘機溜走。郭松林一番張羅,在追兵就要上來之前在這個小小的山上集中了五百來名淮軍將士,這五百人中既有親兵營的,也有中軍的慶字營,還有擔任後衛的銘字營,就連炮營丟失了火炮的那些炮手也有幾個被郭松林留在了山上。

    郭松林見到山下的潰兵源源不斷地朝北逃去,大多數人可能知道在這個山頭上有瘟神坐鎮,一個個繞道而過,還有一些跑的慢的只能坐了下來打算投降追上來的那些匪。山谷中遍地都是淮軍將士屍體,支在炮車上的,伏在溪邊的,橫臥路上的,橫七豎八躺的到處都是。郭松林把記憶中的敗仗回憶一遍,不管是淮軍還是湘軍,在他印象中還從來都沒有敗的這麼慘的,今天要是不能在這裡把追兵阻截住,最後的結果只能是兩萬淮軍全軍覆沒!郭松林正想著,幾炮彈帶著尖銳的嘯聲朝山頭飛了過來,山上升起了幾團煙柱,石迸樹倒中,郭松林剛剛集結的那些敗兵倒下一片,活著得面有懼色地望著站在最高處的郭松林,見郭松林面無表情提著腰刀,一個個只好轉過身去兩腿軟絕望地等待匪對自己動進攻。在淮軍士兵眼中,郭松林把腰刀朝地上一插,悠閒地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眼光從那些士兵身上掃了過去,眼神中既有疼愛,也有一種決絕。

    郭松林見那些淮勇還沒有從對匪的懼怕中緩過勁來,緩緩說道:「弟兄們,大帥和大量的家鄉兄弟現在就在我們身後,我們要是能頂住匪的攻擊大帥他們就可以安全地離開這裡,大多數兄弟也能活下來,若是因為有人貪生怕死,放棄這最後一條防線讓匪衝了過去,大帥他們將命喪你手!而且匪無比凶殘,你就是投降匪,他們也會拿你點天燈,五馬分屍的!到時候照樣沒個好死。司馬遷言: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既然如此為何我們不能在這裡為國家盡忠呢?這樣就是死了,也是光榮的,大帥也會在皇上那邊替我們爭得應有的榮耀!家鄉父老鄉親將因為我們的犧牲保全下來。今既陷賊中,有死無生耳!本將不才,願率領大家給大帥爭取一條活路,到時諸位請隨我一戰,前進者生,後退者殺!也許死中求生也不定,望各位自重!」

    郭松林講的時候周盛傳肚子裡的花花腸子早就開始動了起來,郭松林所言若是投降了匪,那邊會把自己點天燈五馬分屍,可自己的兄長就被匪給俘虜了,到現在書信往來一直不斷,若是真的像郭松林所言,大哥早就屍骨已寒了!難道自己是與鬼通信不成?何況黃提督也被匪俘虜過,還不是完好無損地送了出來?同行的還有大量的被俘淮勇,什麼點天燈之類的根本就是糊弄那些不知事務的蠢材,至於重於泰山還是輕於鴻毛,死都死了,輕重對自己而言還有什麼意義?周盛傳正想著,見郭松林的眼角掃到自己身上來了,連忙表態道:「小人願隨將軍一戰!」

    「大人!匪上來了!」前面負責監視的淮勇驚叫起來,被郭松林所說的話感動的淮軍士兵打了個激靈,略微平靜下來的心情又提了起來,一個個伸出頭朝山下張望著。郭松林站了起來,放眼朝山下望去,上萬的匪吶喊著漫山遍野地朝這邊衝了上來,繳械不殺聲響徹戰場。落在後面的淮軍士兵已經失去了抵抗的意志,紛紛丟棄了手中的武器,乖乖地低著頭當了匪的俘虜。

    山上的淮軍士兵腿肚子不停地打著抖,想用五百人阻擋這樣浩浩蕩蕩的追兵真是癡人做夢!在淮軍士兵眼中,幾百名匪跟隨著一名高舉紅旗的匪朝自己所在的小山上衝了上來。在他們後面更多的匪準備繞過小山繼續追擊那些逃跑的自家弟兄去了。

    郭松林見手下面有驚懼地看著那些正在往上衝的匪,沖手下厲聲高喝著:「弟兄們!要活命的給我把匪打下去!等他們衝上來了大家左右都是個死,既然如此,打死一個夠本,打死兩個撈一個!給我打!狠狠地打!」說著郭松林猛地拔起插在地上的腰刀用力朝下面虛劈一記。

    五百名淮勇排成五排人組成的圓形隊列,最裡面的一排站在一起,中間三排交錯跪著,最外面一排人低低蹲伏在地上,所有的恩飛耳德前裝槍槍口都向外瞄準,隨著郭松林的口令,略微鎮定下來的淮勇,一邊由慢漸快地朝山下前進,手中的武器不停地朝外面噴瀉著子彈,黃昏的山頭上青煙瀰漫,空氣中散佈著嗆人的火藥味。密集的彈雨將衝在最前面的那些匪掃倒在地,舉著紅旗的匪在彈雨中一陣抽搐,接著撲倒在地上,高揚的旗幟頹然倒地。沒有被擊中的匪遲疑了,自從開始進攻後他們的攻勢一直都十分順利,還沒有什麼敵人真正的阻截過他們,現在被郭松林突然進行了攻擊一時不知所措,衝鋒的隊形散亂了,接著郭松林見到那些匪在半山留下了十多具屍體,退潮一般調轉屁股逃下了山。

    「聽我口令!朝兩邊的匪射擊!」郭松林見打退了正面敵人的進攻,精神一振,高舉著腰刀指著正要繞過山頭的那些匪朝手下大聲吆喝著。被勝利鼓舞著的淮勇心悅誠服地聽從郭松林的命令,隨著郭松林的腰刀左右移動,密集的子彈朝那些準備繼續追擊的敵人射了過去。那些敵人在郭松林的突然攻擊下慌了手腳,一時紛紛後撤,逃離了郭松林手下武器射程範圍,郭松林原本還想乘勢衝下山去,卻現在那些敗退的匪後面出現了更多的排列整齊的隊伍,同時還有幾門大炮被推了上來。郭松林緊緊閉了下眼睛,心中一陣絞痛,「這些火炮原來都是炮營的啊!沒想到現在卻被匪給用來進攻自己人!」郭松林心中悲哀地想著。離開地形有利的山頭繼續衝鋒顯然是不明智的,郭松林慌忙招呼手下撤回了山上,佈置好陣勢準備迎接敵人再次的兇猛進攻。

    郭松林見到原來一團散沙的淮軍潰兵擊退了匪的兇猛衝鋒後,在他的整頓下重新煥出高昂的戰鬥熱情,安頓好剛才傷亡的同僚後井然有序地在山頭佈置起來。郭松林感慨地想到:「可惜自己手頭現在沒有大炮,不然就*自己的五百人,消滅面前的匪不大可能,但至少也能把他們拖到晚上!」喧鬧無比的戰場一時安靜下來,雙方都在積儲力量準備下一次的戰鬥。

    「怎麼?前面怎麼沒有動靜了?參謀長,我們到前面去看看去怎麼樣?」距離郭松林不遠的地方有人聽到戰場上停止了槍聲奇怪地問道。

    「有可能是我們受到阻擊了,部隊行動一時受阻,去看看也成。」說著話一行人從山坳中轉了出來。走在前面的是溫州解放軍司令員楊滬生,新上任的副參謀長黃翼升緊緊地跟在他後面,倆人一前一後地朝北面走來,在後面一個騎兵警衛連緊緊地跟著保護他們。還沒有走進八師臨時的指揮部,楊滬生和黃翼升就覺得氣氛不大對頭,在他們前面八師臨時指揮部中劉冰正在和榮一師的林建華爭執著什麼,倆人臉紅脖子粗瞪圓了眼睛互相對視著對方,他倆周圍的空氣彷彿凝固了,旁邊的那些參謀手足無措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無言地看著他倆。有眼尖的參謀覺司令員和參謀長走了過來,連忙上前在鬥雞一般對峙的倆人耳邊低語什麼。兩個師長一愣,目光齊刷刷地朝楊滬生他們這邊望了過來。

    「報告,司令員,參謀長。我師在前面受到敵人阻擊,暫時無法繼續追擊敵人,現在我們正在組織再次起進攻,準備把前面的那個釘子拔掉!」劉冰拋下一時沒有緩過神來的林建華,緊跑兩步來到楊滬生他們面前,紅著臉大聲匯報。林建華見劉冰已經跑了上去,急忙也跟了上來。

    「你們在吵些什麼,怎麼兩個都像吃了火藥一樣?大家都是自己人嘛,有什麼不可以好好商量的?」楊滬生不悅地瞪著站在面前的兩個師長,「怎麼,受阻了?敵人有多少?我軍傷亡怎樣?」

    劉冰指著前面不遠的小山頭,「在前面的戰鬥中我們打死打傷上千名敵人,同時還俘虜了大批敵人,沒想到部隊衝到那邊後有幾百名敵人對我們進行了有組織的抵抗,敵人地形比較有利,而且我們前面的攻勢一直都進行的比較順利,在敵人突然襲擊下,我軍犧牲二十六人,有六十餘人受傷。這是我們對困難估計不足,請長批評。」說著劉冰低下了頭。

    八師行動遲緩已經讓楊滬生心中極為不爽了,沒想到現在又是他們師進攻失利!氣得楊滬生眉毛都豎起來了,張嘴就要罵人。黃翼升見楊滬生馬上就要火,急忙上前勸阻道:「司令員,這也不能怪劉師長,他們八師自從昨天晚上從靈江那邊趕過來,不到一天的工夫就趕了一百里的山路,到了前面連休息都沒有休息一下就投入戰鬥中,部隊實在太疲勞了,戰鬥力必然會急劇下降的。何況前面作戰太順利了,誰又知道已經潰不成軍的敵人會組織起有效的抵抗呢?我看只要馬上擊潰面前之敵,那些逃跑的照樣還是甕中之鱉!不過是不是讓八師先原地休息一下,讓榮一師派部分部隊把面前的敵人消滅?等敵人陣地突破後再把八師投入追擊中,相信那時侯休整過的八師部隊一定會和其他部隊一起把敵人全殲的!」

    劉冰感激地望了眼黃翼升,轉頭看著楊滬生連忙請求道:「這裡的敵人還是交給我們師好了,被敵人擊敗這是我們八師的恥辱!還請長讓我們自己洗刷身上的恥辱吧!」

    「司令員,我看還是由我們榮一師進攻好了,現在後面的特種炮兵營已經跟了上來,我想應該實驗一下他們到底有多強的戰鬥力。至於劉師長,我看八師還是暫時先休息一下好了。」林建華見司令員低頭有些猶豫插嘴說道,看來剛才倆人就是為了由誰進攻面前的敵人引起了爭執的。

    劉冰不高興地瞪了眼林建華,正要反擊,一直低頭思索的楊滬生抬起頭來,「不要吵了!我看前面的敵人還是交給榮一師進攻好了。」楊滬生不理樂開了懷的林建華和很不樂意的劉冰,自顧自地說著「前面無非是一個小山頭而已,難道我們數萬部隊都要被敵人牽制在這裡?劉師長,你的八師留一個團在後面擔任預備隊,其他兩個團渡過海游溪,從東邊對敵人進行追擊!告訴部隊不要害怕疲勞,我們疲勞敵人比我們更疲勞!只要猛追猛打猛衝,不給敵人一絲喘息之氣,敵人是根本沒有時間組織什麼防禦的!林師長,你的兩個團在這裡留下一個營,在特種炮兵營掩護下把前面的釘子給我拔掉!其他部隊從西邊繞過去追擊敵人!別為了五百人就讓大部隊停下來。」

    劉冰和林建華同時高興地敬了個禮,劉冰見自己不用停下來看著別人衝鋒,心中一直提著的石頭終於放了下來。司令員已經說了無數次——那支部隊表現突出,他會立馬讓它成為主力部隊,如果主力部隊表現不佳的話,他也會讓主力部隊變成了地方部隊!劉冰可不希望自己的第八師成為第一支由主力部隊降為地方部隊的先例,這要被別人笑話的!昨天晚上司令員對他們八師行動遲緩一番訓斥已經讓劉冰心驚膽戰了,可行動緩慢畢竟是有原因的,下過雨的道路前面大部隊再一走後面的就更加難行了,再加上靈江渡口上浮橋有限,又要讓軍炮兵團先走,他們八師還要掩護二軍炮兵團,這些都讓劉冰有苦難言。原本希望在今天的進攻中表現出色,讓司令員忘記昨晚對他們八師的訓斥,而且開頭進攻也是十分順利的,一開始就從斜刺裡殺出來,打掉了指揮部,參將、副將、總兵什麼的擊斃俘虜無數,讓淮軍因為失去指揮很快就變成了無頭蒼蠅,眼見全殲敵人就在眼前了,可誰知在這裡卻被敵人打了個措手不及!這要是撤下來劉冰如何心甘?現在見司令員讓自己繼續攻擊,劉冰終於鬆了口氣。至於林建華,不管怎麼說司令員還是採納了自己要求把面前的硬釘子交給自己的榮一師,說明自己的部隊在司令員心目中還是極有地位的。至於留多少部隊進攻面前的小山頭,這不是林建華關心的事情,不要說一個營,在林建華的腦子中,相信只要一個連,在特種炮兵營的掩護下拿下眼前的山頭也是極有把握的。畢竟自己的師是榮一師,不是什麼八師之類的普通部隊!倆人轉身就要安排追擊的部隊,楊滬生又叫住了他倆。

    楊滬生想了下說道:「回來!你們記住,要是有什麼敵人阻擊陣地一時半會兒無法拿下,主力部隊就給我繞過去!只留下一支小規模的牽制部隊就可以了,那些頑抗的敵人都留給後繼部隊解決。劉師長,你準備把哪個團留在後面?」

    劉冰不假思索地說道:「我看就二十四團好了,二十四團現在比較後面,而且他們團有一個營在後面掩護軍屬炮兵團,要給敵人巨大壓力追擊的兵力不能太少了。」

    楊滬生點點頭,接著轉頭問林建華「可以,林師長你們進攻前面高地準備用哪個營?」

    林建華一時陷入沉思中,有些熱的頭腦冷靜下來了。八師再怎麼沒用畢竟是是上萬人的一個師,這麼多人進攻小山頭還沒有拿下,自己要用不到他們十分之一的兵力拿下面前的敵人陣地,部隊要是戰鬥力弱一些到時候拿不下來,還不是讓劉冰看笑話?!「我看還是讓二團四營拿下前面高地好了,他們營現在距離前面最近,只要特種炮兵營上來他們馬上就可以動進攻!」

    林建華心中真實的想法並沒有說出來,在他的榮一師中每個團的第一個營戰鬥力都是最強的,同時裝備也是最好的,可以說是各團的拳頭部隊。二團四營不到一千人中,光六二二式彈倉步槍就有五百支,要說面前的敵人戰鬥力比自己的這個營還強那是打死林建華他也不肯相信的!林建華希望自己的四營可以在炮火掩護下順利地把前面的陣地給拿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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