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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廟會解鈴 文 / 君心沉璧

    「等等,」沉璧忽覺不對,忙問道:「按你們說的,搶了人,生米煮成了熟飯……呃,不好意思,你瞪我至少表示聽懂了吧……假設走到這一步,怎麼給段家交待?哪怕程懷瑜可以帶著心上人躲到天邊,留給雙方家人的爛攤子該怎麼收場?一句話,後續如何?」

    「我為什麼要躲?」程懷瑜會意極快,在青墨簡短的說出打算後,他已有了成形的計劃,當下便道:「事成後,姚家待嫁之女將在一夜之間暴病身亡,段家只要不介意迎娶回去的是刻有姚若蘭三字的牌位,婚禮照樣可以大肆操辦。梨香苑藏下一個改名換姓的女子倒還不難,只是……」他的神色暗淡了些,低喃道:「也許幾年之內難給她正妻的身份。」

    「……只要能長相廝守,形式不是最主要的。」沉璧好言寬慰,雖然她對此也不樂觀,要她看,程大少爺給不了的正妻身份恐怕不止幾年,很有可能就是一輩子,即便脫俗如他形容的神仙姐姐姚若蘭,真說不在乎也沒人信。換作沉璧自己,聽著「正妻」兩字都覺得雷,妻子,理所當然,應該是唯一的。

    她滿懷感觸的看向韓青墨,可男人思考問題的角度顯然與女人不一樣,只聽韓青墨接過話去:「所以,如果成功,你更要沉住氣。棋行險招,小不忍則亂大謀,到那時,你肩負著的恐怕還不止姚若蘭一人的性命。」

    頗具份量的一番話沉甸甸壓在每個人心頭,一直到用完晚膳各自回房,誰都沒再多提此事。

    建安地處濕熱,沉璧初來乍到很不習慣,胃口欠佳,躺上床卻又有些餓了。朦朧中,她夢見自己變成一隻灰白色的兔子,蹲在樹樁上津津有味的啃蘑菇,跟前還有只可愛的月餅滾來滾去,香氣四溢。她看著看著,覺得月餅有點眼熟,很像她從前親手做成的那只……意識隨之飄散的最後一刻,她模糊的記起,臨走前好像忘了囑咐小翠要把月餅轉交給阿慕,萬一放壞了就太可惜了,那個裝月餅的漂亮盒子還是花了兩文錢從玉樓春買來的……

    一夢隨風千萬里,鵲橋橫渡。

    斜倚紅木檀香榻上的玄衣男子正在專心致志的把玩一隻雙龍攢珠盒,夜風吹動他隨意散落肩頭的長,掃過他好似蘊育著星辰一般的眸子,挺直的鼻子在燭火投影下刻劃出充滿陽剛之氣的堅毅線條。

    「少主!」來人顧不上敲門,一個剎車不穩直接撲進屋子。

    「叮」的一聲,慕容軒扣上盒蓋,不悅的望向急沖沖趕來的部下,見他猶自上氣不接下氣,皺皺眉:「大哥已率使節團抵達建安?」

    「是。」鄭桓宇畢恭畢敬道:「泰王應邀,為兩國邊界合作開礦、錢糧往來問題出使南淮,由段丞相陪同皇長子先行接洽,擬於明日在皇宮設宴。」

    慕容軒輕笑:「元帝近年纏綿病榻,大權旁落眾所周知,沒想到姓段的這麼沉不住氣,竟然開始明目張膽的插手程家掌管的糧礦,倘若程懷瑜不是只顧糾纏情事,以他江南之行的手腕,怎會到現在也還沒動靜?」

    「少主所言極是,程懷瑜近來足不出戶,南淮的政局已處於風口浪尖,缺少的僅僅是引火線。但姚段兩家定於下月初的婚禮想必會刺激他有所行動。」

    「不用等那麼久,三日足矣。」慕容軒心情大好,計劃總趕不上變化,但他從來都喜歡有挑戰性的遊戲,這次也不例外,派出去的人跟蹤程懷瑜這麼久也沒等到合適的機會下手,誰料半路殺出個讓程懷瑜丟了一半魂的姚若蘭,他臨時改變的主意可謂恰逢其時。

    「少主的意思是?」鄭桓宇瞪大眼。

    藍眸流轉過幾許玩味,慕容軒坐直稍許,難得耐心的給屬下解釋:「三日後廣化寺廟會,天義門凌右使親自出馬,沒有搶不到的人,自然,也沒有引不著的火。屆時好戲連台,程懷瑜的性子只會令紙包不住火,而段皇后一定會想辦法除掉程懷瑜,她對程家應該也早有懷疑,不過是遲遲沒找到合適的把柄,否則怎會容許這麼大的威脅存活至今?婦人家雖不懂『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漏掉一個』的道理,也該知道如今再不下手,就都晚了。」

    「少主似乎對段皇后寄予厚望……」鄭桓宇猶豫道:「屬下愚見,段皇后傾向的一直是泰王,泰王為了順利繼承北6皇位,這些年與南淮親貴暗中來往得十分頻繁……」

    「所以,本王先借他們的手除掉最強勢的敵人,再對付一群互相利用的烏合之眾不是更簡單嗎?而且,等到東窗事,當其衝收拾段皇后的定是元帝,坐山觀虎鬥,豈不有趣得緊?」

    「少主遠見,實非屬下能比。」鄭桓宇毫不掩飾的欽佩:「不知廣化寺是否還需要加派人手接應,屬下願請命效勞。」

    「你想去湊熱鬧就去吧,運氣好的話,你也能見識一下凌右使甘為朋友兩肋插刀又力圖忠義兩全的能耐——人是會搶的,幫程懷瑜留條後路也是一定的。」慕容軒笑得毫無溫度:「不過,這步棋對本王來說,怎麼走都不會錯。」

    鄭桓宇困惑的思索片刻,還是沒能理解少主何出此言。不過從小到大也習慣了,少主的話,他不必全懂,有些人,似乎天生就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而他,只需效忠。於此又想起一事,忙請示道:「少主,風左使帶回的那個人該怎麼處理?」

    慕容軒輕揉額角,懶洋洋的問:「還沒辦法讓他開口說話嗎?」

    「口倒是開了,不過……」鄭桓宇躊躇片刻,偷眼看了看慕容軒:「他一直在辱罵天義門,半刻也沒消停。」

    「哦?他罵的是本王吧。」慕容軒冷笑道:「料他裝失憶也裝不長久,終歸是歲數大了經不起打。儘管讓他罵去,當年若不是他盜出九冥凝冰訣,又陰錯陽差的落進父王之手,哪能成就入主天義門的慕容軒,這一樁算是扯平。接下來,沉璧的帳,等到廟會後,本王再同他好好算。傳令守衛務必提防他尋機自盡,若讓他違逆本王的意願死了,可就沒人能活著出來。」

    似海的冰藍沁出無邊寒意,儘管並不是針對自己,鄭桓宇還是不由得渾身一激靈,火領命告退。

    良久,慕容軒慢慢倚回榻上,繼續把玩手中的雙龍攢珠盒,眸中戾氣一點點散盡。

    上古寒玉雕琢成的恆溫器皿是歲末北6諸侯國進貢的奇珍之一,儲物常存不腐,他向父王要了來,就為裝進一份特殊的生日禮物帶在身邊。無休無止的算計與爭鬥,他也會累,好在與從前相比,他的心也有了這樣一小塊可以休憩的地方。

    他反反覆覆品嚐著她給的希望:年年歲歲有今朝,歲歲年年人不同,惟願幸福美滿。

    只是,她可知道,有她的世界方能美滿……

    農曆九月九,是廣化寺一年當中最熱鬧的一天,通往寺門的九百九十九級青石階上,步步叩的虔心祝禱者絡繹不絕,前來祈福的香客除了日常多見的布衣百姓,還混雜著不少京城來的達官貴人,熙熙攘攘的雲集一處。佛曰眾生平等,也只有此刻看來,倒像是真的。

    台階前走來三個人,領頭的兩位翩翩公子均是素淨衣袍,舉手投足間不盡優雅,又生得一般的冠玉之容,光采照人。雲袂飄逸處,引無數粉黛頓足回,秋波頻送。兩人卻似渾然不覺,緊著一門心思的趕路,偶爾緩一緩,卻是在等後邊的小書僮。

    人們隨之好奇的打量起那名幸運書僮,見他約摸十五六歲的年齡,唇紅齒白的機靈模樣甚為討喜,想必是托了好皮囊的福才得主子青睞,趕廟會都帶他出來開眼界。只不過這孩子看上去手腳有些遲鈍,不說幫主人開路,還動不動就落下一大截。嘖嘖,他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二百五、二百五十一、二百五十二……佛祖在上,就讓韓青墨快快開竅,跳來本姑娘的懷抱吧,別猶豫了別猶豫……

    無視眾猜紛紜的目光,沉璧心無旁騖的幹著一件看似神秘實則很傻冒的事情,當然,外觀上,除了爬台階以外的,都屬於大腦皮層內的活動。

    ……聽說從起點開始默數台階,如果到廟門口不多不少剛好是九百九十九級,就是讓佛祖看到了誠心,可以許一個願……如果是真的……青墨你可不可以再走慢點……呼,好累,該不會被懷瑜給耍了吧?算了,都數了這麼多,繼續繼續……咦,剛數哪兒了?二百五?嗯嗯,二百五十一……

    沉璧走走停停,強迫自己將目光集中在腳底,都快憋成鬥雞眼。更添亂的是,她還得不時抬手推推頭頂上過大的儒生帽,拉扯一下不合身的衣服,以免生分散注意力的小插曲。可是,當她一抬眼,好巧不巧的正撞見程懷瑜沒來得及收斂起來的笑,微微一怔,隨即回想起自己這副裝扮的由來,一股小火苗「蹭」的就開始上躥,其直接後果便是有如神助般一連跳過幾級台階,奮起直追討打物。

    劇情回放半個時辰前——

    「漁夫帽、貝雷帽、棒球帽、寬簷帽……都齊了,哪個比較能接受?」

    寬敞的馬車裡,沉璧逐個試戴小翠照她的要求趕製的各式帽子,絲毫不理會另外兩人的大眼瞪小眼。

    「要不……」韓青墨壓根沒聽懂沉璧給帽子加上的諸多定語,眼花繚亂了一陣,只好嘗試著建議:「你還是試試懷瑜準備的……」

    「我不要假,何況還是那麼重的髻,脖子都會被壓斷!」沉璧深沉的按住漁夫帽,搖頭。

    「那你為什麼要剪掉自己的頭?」程懷瑜此時才覺問題的嚴重性,一同出門的話,他還是得為沉璧的形象買單,當下振振有辭道:「我不是為你好嗎?烏鎮才多大地方,你拒個婚都受不了別人的閒言碎語,可就這模樣去拜佛,先不說會不會嚇著佛祖,萬一被人誤以為是小尼姑錯進了和尚廟,想不被圍觀都不可能……啊,你做什麼打我!我就事論事,你不要想歪了。」

    「是嗎是嗎?你的話哪裡可以想歪?你心術正的話又怎麼怕別人想歪?」沉璧左手貝雷帽,右手棒球帽,扑打得毫不留情:「什麼時候了!我都替你緊張,你還有心情開黃色玩笑。」

    「何為黃色玩笑?」

    程懷瑜和韓青墨的異口同聲噎得沉璧半晌說不出話來,只得洩氣的扔掉自己精心備好卻沒派上一天用場的帽子,嘀咕道:「早說我就扮男裝好了,騙我出來戴假,忒不厚道。」

    「男裝?沒問題啊!」程懷瑜忽然笑了,利落的甩了個響指:「小猴子!」

    「在……」車簾外伸進一個腦袋:「趕車呢!爺有什麼吩咐?」

    「停車,脫衣服。」程懷瑜指揮得乾脆:「還有你的帽子。」

    「……」

    當沉璧終於爬完九百九十九級台階,站穩的同時看見一個人,驚艷之下,千辛萬苦數好的數字瞬間被拋到腦後,念叨了一路的心願就這樣灰飛煙滅。好比人生,誰都有過大大小小的目標以及堅定不移的決心,遭遇一次意外中斷後,也許就會無聲無息的沉沒進歲月長河,事隔多年再想起,只能付諸一笑,歎一聲,那時的我們。

    沉璧此刻還顧不上懊惱,她目不轉睛的看著帶給她意外中斷的人,她並不知道這個人將會一直停留在她的生活中,直到將她推到一個無比尷尬的位置。她只是從未見過這樣一種美,攝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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