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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山回路轉 文 / 君心沉璧

    厚厚一層落葉和苔蘚上,躺著另外兩具虎屍。

    旁邊,站著神思恍惚的沉璧。

    「傷到哪裡了?」韓青墨緊張的查看了一番,見沉璧身上未沾血跡,略略寬了心,又問道:「是誰救了你?」

    沉璧一問三不知,目光呆滯,一天之內變故連連,她早已筋疲力盡,什麼都來不急說,身子往下一沉,昏厥過去。

    似夢,非夢。

    她提心吊膽的躲在樹後看青墨斬殺大蟲,沒留意到還有同樣的危險悄悄逼近。從天而降的黑衣男子,劍影如練,血濺五步,卻搶在她身前,細心的替她擋開污血,使她潔淨的衣衫上不見半滴猩紅。

    「你是誰?」她好奇問他。

    他輕輕搖頭,一方黑巾遮去大半面容,墨玉般的眼眸如同倒映著星光的湖水,瀲灩無聲的將她環聚其中,似看不夠。她亦對望良久,未覺絲毫不妥,絲絲入扣的眼神,熟悉到心底某個角落,令人為之輕顫。

    「我認識你嗎?」她似囈語。

    他的眼底浮上笑意,浸潤著深深的寵溺,仍是搖頭。

    「那就讓我看看你,好嗎?」說話的同時,她的指尖已觸摸到他用來蒙面的黑巾。

    然而,手卻被他握住,輕柔的拉下,換作,一個擁抱。

    或許真累了,她不想尋根究底,也不願掙扎,任由他安靜的抱著,無關狎暱,無關曖昧,就像離家很久的小鳥歸巢,嗅著空氣中淡淡的青草味道,舒適而安心。她疲憊的閉上眼。無端想起,多年前流落街頭的日子,最大的幸福,莫過於夕陽入山後迎來晴朗的夜晚,依偎在沉非懷中,數著漫天繁星入睡。

    「為什麼不願告訴我……你的名字?」微不可聞的呢喃,不願醒轉。

    輪迴兩世,唯一的親人,彷彿從未離開。

    哥哥,我想你了。

    幻境接踵而來,漸漸的,什麼都分不清,她聽見青墨叫她的名字,卻擺脫不掉記憶深處的影像,斷斷續續的話語填滿無盡虛空,翻來覆去,總是那個少年的聲音。

    「璧兒,你趁熱把這隻雞腿也吃了,多吃點好長個子,我不喜歡吃肉,都給你。」

    「璧兒別哭,哥哥不疼,誰要是敢再欺負你,哥哥還會將他揍得向你求饒。」

    「璧兒,你是這世上最乾淨最漂亮的女孩,她們有的,你遲早也會有,總有一天,哥哥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羨慕你。」

    「璧兒,哥哥要走了……哥哥走了之後,你還是要這樣笑下去……等我來接你的那一天,我們就再也不用分開了。」

    「哥……哥哥……」

    「……會見到哥哥的,我這就帶你去見他……」

    韓青墨輕聲拍哄著胡亂夢囈的女孩,一遍遍拭去她額頭不斷滲出的細汗,憂心忡忡。沉璧顯是受驚過度又散汗著涼,已經連續兩天高燒不退,村寨裡沒有好大夫,前後餵了幾帖藥都沒有起色,反倒吐得一塌糊塗。他見再耽誤不得,乾脆雇了馬車直奔京城求醫。

    馬車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車廂裡鋪了厚厚的棉被,昏暗的光線裡,女孩臉色愈蠟黃,全然失去了平日俏生生的模樣。韓青墨心中一窒,忙將她抱坐在自己懷中,且不管有用無用,先將自己體內的真氣渡了些給她,見她懨懨的神色似乎減了幾分,大喜過望,當下推動內力遊走她週身大穴,將阻塞之處一一打通,直到她呼吸逐漸平緩,這才作罷。

    不想,剛安頓她躺好,小丫頭似嫌被褥不及體溫暖和,纖細的眉頭皺了皺,側身攀上他的手臂,這才繼續睡去。

    韓青墨看看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唇角不覺挑起一抹笑,目光微轉,放鬆的表情卻在觸及她的手腕時重歸凝重。

    他現在才知道,沉璧右腕間的緞帶竟藏著頗具匠心的機括,熔岩金絲絞纏雪域天蠶絲,只怕武林中再難尋出第二件,看來她那位異族朋友待她不薄。但那日林中的另兩具虎屍並非被暗器所殺,救她一命的另有其人,對方還很輕鬆的避開被機括製造者設計得毫無差池的攻擊,彷彿早知有暗器的存在,難道送她腕帶與救她的竟是同一個人嗎?不過,對方出手得如此及時,難有巧合一說,更顯見是被情勢所逼,否則未必會輕易現身——他被人一路跟蹤居然毫無察覺,便是眼下也無從判斷對方是敵是友。只能推斷出一點,那就是對方武功必定與自己不相上下,而且,只差一步,他或許便能見到絕跡多年的嘯風刃。

    嘯風,唯一能與紫影匹敵的名字。

    五步見血,紅梅吐萼。

    當他抱起昏倒的沉璧匆忙轉身時,恰好一眼瞥見灑落在不遠處的血跡,形如落梅,瓣瓣齊整,妖異得讓人心驚。

    變幻無常的江湖,隨時都可能迎來新的暴風雨。司空見慣,尤其是對一個獨行客來說,沒有什麼可怕的。

    他垂下眼簾,輕輕拿開沉璧的手,重新替她掖好被子。

    馬車駛出山谷,正前方,朝霞如火。

    沉璧自覺剛剛過去的一覺史無前例的長,待到醒來,睜眼看見一張雙目佈滿血絲下巴滿是鬍渣的臉,舉著勺子給她餵水的男子顯然也沒預見她會在這時醒來,於是,兩人愣愣的互瞧了好一陣,沉璧才聽見一個略帶嘶啞的聲音喜道:「好些了嗎?」

    「青……青墨?」沉璧的驚呼猶如蚊嚀,但她的訝然並不是裝的,眼前的男子不僅憔悴至極,左臉上還多了一道長及耳根的傷,暗紅色的血痂張牙舞爪,看得出沒經過後期處理,傷口已經開始紅腫潰爛。

    「是我。」男子幾乎立刻應聲,又問了一句:「你有沒有感覺好些?」

    「我……」沉璧點點頭,腦中仍是迷迷糊糊,她下意識的抬手去摸他的傷疤:「你的臉怎麼了?」

    「被樹枝掛了,不礙事。」韓青墨不著痕跡的側開臉,將水杯放回原處。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沉璧顯然還沒弄清狀況,她支起身子看向窗外,正午陽光灑滿平坦的官道,白花花的晃眼。

    「去給你治病,晚上就可以到京城了。」

    「治病?」沉璧吃了一驚:「我好好的有什麼病?我怎麼覺得生病的是你?」

    陰暗了數日的心情奇跡般回暖,韓青墨露出欣慰的笑容:「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但還是要請大夫來看看有沒有留下隱患。」

    沉璧舔舔乾燥起皮的嘴唇,再看看疲憊的青墨,終於想起這一「覺」來得不同凡響,而隱隱跳痛的太陽穴和酸疼乏力的四肢也在提醒自己確實病過一場,想必正因此才連累青墨不眠不休的陪護,以至耗去內力相救,才令他變成這副憔悴的樣子。思及此,竟感動得一時無話。

    「你可認識那日在林中救你的人?」韓青墨見沉璧不似方纔那般恍惚,以為她記起了什麼,忙出言詢問。

    「我很想認識……」沉璧神色一黯:「可他不給機會。」

    「那麼,你覺得他有沒有可能是送你腕帶的那個朋友?」

    沉璧的頭搖得像撥浪鼓,慕容軒?不可能,那傢伙老念叨著傷重難愈,這會定然呆在北6舒舒服服的當他的小王爺,那還有閒心瞎跑。而且,那個人的眼神,那麼的親近,完全不是很可能已將她忘到九霄雲外去的慕容軒會有的。

    「為何如此肯定?」

    「我和那個朋友只是萍水相逢,他也並非武林中人,既已作別南淮,短期內沒有再回來的道理。」沉璧用委婉的語句斷然否定了慕容軒存在的可能,想了想,繼續說道:「我覺得救我的那個人應該對我倆都比較熟悉,不然他不會那麼容易跟蹤你,也不會在中途撇開你而跟蹤我……」

    「你中途去了哪裡?」韓青墨聽到此處,忽然打斷。

    「啊?哦……那個……」沉璧自知漏嘴,出了這麼大的事,謊都難圓,只得訕訕道:「我掉了樣東西在山上,方便完以後才想起來,就回頭找去了。」

    「游笑愁和你說了什麼?」韓青墨沒揭穿她,只淡淡的問了一句。

    「說什麼……沒有啊,我對他怕得緊,遠遠見了都不敢過去,慌慌張張的跑下山,然後就走錯路了。」

    韓青墨看了看沉璧,小丫頭強裝鎮定的模樣很可愛,拜心虛所賜,她臉上好歹有了點血色。其實問到這裡已經很清楚,她果然去找過游笑愁,而那老頭絕對不會有好話招待。俊逸的眉峰不經意微蹙,他抬眼捕捉到沉璧躲閃的目光,不知為什麼有點心疼,索性若無其事的笑開了:「他一定嚇唬你說我中了什麼毒,你就相信了?其實他那點小伎倆,我根本不放在眼裡,配合著做樣子而已……」

    話沒說完,他的鼻尖突然被一隻柔軟的小手揪住。

    「青墨,說謊會長出長鼻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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