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沒有月亮沒有星星,也沒有人點燭火。兩人就在這靜靜的躺著,在黑暗中細數對方的心跳聲,甚至沒有人開口說話。但是,兩人緊握的左手和右手,始終沒有分開過。
時間如白駒過再一般,不管人願意與否,始終要從指縫中溜走。天,很快就亮了,而天亮就代表著其中一個人要離開一一歸期不定。
因為常敏紅著臉送來了衣物,所以穿戴整齊的秦漫送尤子君到了院子門口。千言萬語只化成一句叮嚀:「那個……要安然無恙的回來。
原本她想說她會等他回來,後來覺得太曖昧太思念,便自動改了口。但她知道,他會明白她在等他的。就算她不能光明正大的做他的妻子,她心中卻始終放不下他,也在意他的生命勝過她自己。
「那個……一定!」尤子君也學著她的口氣,如星光般閃亮的眸子直視著她,承諾道。
一次,秦漫覺他也有可愛的一面,於是兩人都笑了。
但秦漫無法不去在意他那樣閃亮的眸子,她的鼻子因此有點酸,眼裡有點霧氣。昨日看到他,他的眸子是暗淡無光的,可卻因為她這一點點的示好,他就如此開心……她忍不住會懷疑,是否她對他太殘忍了?
林小蘭說過,這不是她的錯,現在她卻認識到這也並不是尤子君的錯啊。可她卻懲罰了自己,也懲罰了他。她現在終於明白,為何所有人都開始倒戈,都覺得她過分了。也許……他要的不多,而她卻給的太少吧。
尤子君走了很久之後,秦漫才坐在院子裡呆。她也不想回房間,那會讓她想起昨日的溫馨,引她的思念。
她不禁好笑,他不過才剛走而已,她怎麼就會想到,思念,二字去?她是真的離開他太久了,所以才會如此珍惜兩人在一起的時光嗎?
聽見身後像貓一樣的細微動靜,她淡淡的笑開:「小丫頭,你也覺得侯爺這樣對我,很不值得吧?」她看見了,常敏早上進房來送衣物給她時雖然臉兒紅紅,但卻自有一股難過在裡頭。但是她能確定,常敏是沒有惡意的,也許……只是單純的崇拜吧。
常敏愣了愣,然後那種難過的感覺又襲上心頭。她吸了吸鼻子,很小聲很小聲的央求:「請……夫人……」,
秦漫沒有回頭,她知道她一回頭便會嚇著常敏,她想聽一個單純的孩子怎麼看待這件事情。
「不要……傷害……侯和……」,常敏很努力的表達著自己的意思,說完後出了一身的汗。她從來沒有跟除了哥哥之外的人說過話,可是她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央求夫人,對侯爺好一點。
秦漫擦了擦眼睛,輕聲問著:「小丫頭,你喜歡侯爺麼?」
「和……」,常敏驚慌如鬼,連連搖頭,然後害怕她誤會似的,再次表達自己的心情:「大戰……我在。我假…………」想了好久,卻想不出合適的詞語來形容她對侯爺的感覺。但她知道,她有意中人,不是侯爺。偷偷地,她紅了臉。
秦漫轉過身來,看著她笑道:「我懂了,你很崇拜他,覺得他像英雄是不是?對你來說,他保護了你的哥哥,保護了全城百姓,所以你希望他幸福,對嗎?「她想,這應該就是一個小姑娘的心情吧。如果她真的親眼看見當日的戰爭的話,那麼她必定會除了佩服她的哥哥之外,還佩服身為主帥的尤子君。
常敏鬆了口氣,連連點頭。於是她的眼睛亮了,夫人好厲害,她如果能有這樣會說話該多好。可是一面對人,她就會緊張,繼而結巴,她也沒有辦法。當天她的確在為傷兵們包紮,因為他們都是哥哥的戰友,所以她也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是當她要給主帥包紮的時候,卻被他拒絕了。她當時覺得很害怕,主帥都不覺得痛嗎?
後來哥哥告訴她,主帥的夫人在敵人手中,所以讓她不要去打擾主帥。她覺得夫人應該很幸福,因為主帥是如此的情深意重,一個女人最大的幸福莫過於此了吧?如果也有一個英雄這樣保護著她,她犧牲什麼都無所謂。
哥哥也很崇拜主帥,後來主帥成了侯爺,哥哥就跟隨主帥過來了。而她,也被允許一同進府做丫鬟。起初她還很害怕大戶人家特別是侯爺府的活兒一定很嚴格,後來才知道,侯爺只是讓她做一些很簡單的活兒,而且只限於在這個靜寧院內。而因為離侯爺近的緣故,她經常會在收拾房間的時候見侯爺一個人愣,偶爾還再一些什麼。
想到此她不禁笑了,侯爺實在不適合作畫呢,因為當初她以為夫人就長那樣,還在奇怪侯爺怎麼會那麼喜歡長成那樣子的夫人。現在見了夫人,她才知道,夫人跟畫上的一點也不像,侯爺畫錯了,難怪每次侯爺畫完都會蹙眉生氣。
「想到什麼了?都不由自主的笑出來了。「秦漫一直觀察了常敏許久,於是有些感慨少女純真的時候最動人了,雖然有些傻氣。想當初她在上初中的時候,也做過好多傻事呢。
常敏抿了抿唇,飛快的跑進屋去拿畫了。侯爺說過靜寧院就是為夫人所設的,所以夫人就是這靜寧院的主人,她對夫人就要像對侯爺那樣。那麼,夫人可以看畫的吧?她覺得侯爺雖然畫的不好,可真是用心畫的,夫人看了也許會感動呢。
秦漫挑了挑眉,不知這小丫頭想做什麼了。很快地,她便見常敏又飛奔出屋,氣喘吁吁的拿了一卷東西在手中,然後小心翼翼的打開,豎立起來讓她觀看。
下一刻,她站了起來,好像感覺到了什麼,便有些顫抖的問道:「小丫頭,這是……」該不會如……,尤子君畫的吧?
「侯爺不會畫。」常敏臉頰俏紅,這一次倒是說的不結巴了,也許秦漫天生的便有親和力吧。
「的確……不會畫……「秦漫喃喃出聲,伸手去將畫拿了過來,放大在眼前看著那既像她又不像她的畫中女子。這個男人,還真是懂得如何讓她落淚啊。一滴,兩滴,眼淚落在畫上,她的心也隱隱作痛。
再為畫的遮捋,常敏並沒有看見她落淚,只是補充道:「每、每次畫知……侯爺都會、會很生氣。」
秦漫含淚而笑,她幾乎能想像他拿筆畫著他記憶中的她,然後不滿意的生他自己氣的場景了。
她將畫貼在臉上,彷彿覺得他在身邊一樣,既安心又溫暖。他在意她到如此地步,她卻一再讓他痛苦。難怪……連月成都倒向他那邊去了。她是真的傷了他吧。
月成說,當時他以為她輕生,將她從火海救出來後完全變了個人,還吼她說要重罰她,但是眼裡卻有淚。她微微有些惋惜,若還能記得他吼她的樣子,也是不錯的。似乎從見他一眼開始,他就沒有吼過她呢。
像珍藏寶貝似的,秦漫將畫重新捲了起來,一張淚臉也被常敏看見。
常敏嚇得跪了下來,顫聲叫道:「夫、夫人……,「完了,她把夫人給弄哭了,要是侯爺知道會很生氣的。
「小丫頭,起來吧。」奏漫將畫放在一旁的石桌上,這才現這個院子的擺設跟尤府的靜寧院一模一樣。雖然她很感激尤子君的用心,但這個地方也讓她有些傷心——當初她受海辱的時候,就是在靜寧院呢。所以她特別接受不了,在跟尤子君生活了那麼久的地方,她卻被另外一個男人親吻著,撫摸著……
垂下眼臉,她蹙眉:「小丫頭,我想換個地方住,這事兒要跟誰說?」
常敏疑惑的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換地方住。還有,夫人為什麼老叫她小丫頭啊?
「這個地方會讓我想起一些不開心的事情,所以……」秦漫苦澀的解釋,又見常敏將心事全寫在臉上,又有些開懷:「叫你,小丫頭「我會覺得自己沒那麼老,而且看見你就像看見了希望一樣,覺得這個世界並沒有那麼讓我絕望吧。」
常敏又臉紅了,原來她在夫人的心中有這麼好的印象,總算她沒有白拿侯爺的賞銀,照顧好夫人就是她最重大的任務了。她點點頭:「我會……,告訴……奶奶。」
秦漫心裡一突「奶奶」就是尤蘭珍吧?她聽月成說了,自從尤子君跟尤家脫離關係之後,尤姨太也就不是尤姨太了,她是忠伯候唯一的娘,在侯爺府也有著絕對的權利與地位。相比之下,比呆在尤家是要好得多了。
只是……唉,沒有哪個母親會希望自己的兒子再有這樣一位夫人吧。她有些忐忑,突然也不是那麼想換院子了,因為害怕與尤蘭珍碰面。
「秦漫,不介意跟我談談你和子君的事情吧?」
就在秦漫嘲笑自己的膽小時,身後傳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威嚴的聲音,讓她的身軀一震:該來的,總會要來嗎……